“各位师兄,有何贵干。”苏问装傻充愣的问道。
其中一人轻摇纸扇走上前来说道:“当日听闻苏师弟一人独闯纵院,连败我纵院三名弟子,所以师兄特来领教高招。”
“师兄,趁人之危可不是君子所为。”苏问冷声笑道,警惕的向后退了半步,而对方几人也隐约围了上来,断去他的退路。
那人淡然一笑道:“师弟方才不是还说三百教棍无伤大雅,委实是心痒难耐,切磋而已,点到即止。”
“切磋吗?我若是不接,师兄是不是要霸王硬上弓。”苏问歪着脑袋问道。
“你说呢?”那人步步紧逼,就在这时一道沙哑的声音突然传来。
“杜一辰,你想打架,我陪你。”
只见钱森迈步走来,毫不避让的站在对方面前,一身聚而不散的暴戾之气,似乎下一刻就会出拳。
“钱师弟,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杜一辰变换了声色,冷冷喝到,一双眸子居高临下的俯视而来。
“心痒难耐,切磋而已,还望师兄点到即止。”向来少开口的钱森今日竟然破天荒的说了两句话,偏偏这话比他的拳头还要凶猛,捶打的杜一辰凶相毕露。
“干什么的。”风休突然推门走出,杜一辰抬头看去,尽管对方年岁不大,可衣袍上却是绣着教习二字,立马展露笑意,轻轻合上纸扇,接着扇柄敲了敲钱森的肩膀,目光越过前者停在苏问身上,缓声道:“是师兄冒犯了,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杜一辰转身离去,另外几人也不好再做停留,风休满脸狡黠的走到苏问身旁,冷不丁的一巴掌拍在对方的屁股上,后者好似炸毛的猫咪,噌的绷起身子,杀人一般的怒视着对方。
“知道痛还惹事,嫌麻烦不够多吗?”风休冷声道
“天地良心,我什么事都没做,他们先找上门来的,鬼知道他们是谁。”苏问龇牙咧嘴的捂着屁股,愤愤然说道。
钱森回头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正巧杜一辰也适时的转过头来,两双眼睛再次相对,这一次却是全然没有和善的掩盖,彻彻底底的凶相毕露。
“去年大比第七名,付丹阳给了他两本武学买你半条命。”钱森简单明了的就将其中的缘由道出,还特意给苏问提了个醒,对方可不是郎九言那样的小角色。
“你知晓的挺多啊!”苏问扭过头说道,按理说他二人并无交情,对方却肯为他出头,苏问有些苦恼又平白无故欠了份人情。
“你进纵院的时候我若能拦下你,付丹阳也会给我一本。”钱森直言说道。
苏问不知该用怎样的表情对待这个沉默寡言的家伙,不过回想起来心里倒是踏实许多,这人情还真是欠的有理有据,“要我半条命,我怕他没这副牙口,大不了以后在学府躲着他点,难不成他还敢当街行凶。”
“他爹是兵部尚书杜泽,除非你离开京都,不然他想找你麻烦随时都可以。”风休悠悠然的说道,每次从他口中说出的话,越是急迫不堪,语气就越是散漫的很。
“兵部。”苏问砸了咂舌,这地方听起来熟悉的很,转念才想起第一次来学府时,那位当街拦住他与陈茂川的正是兵部侍郎之子,若说只凭他爹的侍郎身份就敢如此以下犯上,除非是傻的,可要是有人硬逼着他这么做,一个尚书倒是足够了。
“看来是新仇旧恨了。”苏问摇头苦笑,不知不觉还是被扯进了某两人之争,转身冲着钱森说道,“看你在纵院混的也不咋地,不如来我横院。”
“哼。”闭上嘴的钱森就算有根撬棍也休想从他嘴里再抠出半个字来,不拖泥带水的转身离去。
风休摸着下巴,满脸严肃地说道:“谁允许你擅自往院里拉人,你我谁是教习。”
“哼。”如出一辙的口音,苏问拖着红肿的屁股推开大红门而入。
一座大红门隔绝出两方天地,连心境都随着一脚迈入而变得幽静,就在大红门关上的刹那,苏问神情彻底变换,终于忍不住大喝一声。
“痛死了。”
——————
傍晚时分,七贵驾着马车等在学府门前,远远的便瞧见苏问一瘸一拐的走在学府大道上,突然一道娇小的身影引去了小仆人的目光,小眼睛被嘴角顶起来的两坨脸颊肉挤得更小了,鼻子两旁的雀斑好似掉出来一样鼓起,无比的开心荡漾在心头,直到喉咙中那声心心念念了千百遍的名字最终化成一声干咳散去。
穆巧巧蹦跳的跑到苏问身旁,绯红的脸颊上满是急促,大眼睛咕噜噜的转着,一双小手反复揉搓着一枚白玉瓶子,奈何嘴巴张动了好几次都没能说出话来。
“傻丫头,你姐姐是为你好,可不要和她怨气。”苏问轻笑着拍打着小姑娘的脑门,拿走对方手中的药瓶,在眼前晃了晃,“我也没有生气。”
似乎就是在等最后那句话,穆巧巧露出笑容,果然哭相并不适合她,小仆人也最喜欢看她笑,两人并排走出,言笑晏晏,七贵就那样静静的看着,等待着对方的目光有那么一刻能从苏问身上转移到他的身上,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巧巧姑娘。”
他不敢像少爷那样喊得亲密,但也同样期许着对方能够念出他的名字。
穆巧巧转过头看着有些黢黑瘦小的小仆人,眼神中闪过一抹迷茫,七贵半张着嘴,突然发觉连念出自己的名字也同样的费力,小丫头在很努力的一番辨识后终于从对方的口型中依稀想起了什么,不失礼貌的笑着道:“你是七贵哥哥。”
小仆人欣喜若狂的点头,他从来没有少爷那样的雄心壮志,要让整个天下都知道他的名字,只要眼前的佳人能够记住便足够了,也许对于早已习惯卑微的他来说,在祥和镇发下的第一个宏愿,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那一刻他才真正感受到少爷总是挂在嘴边的那句话。
“人活着就应该有所执念。”
得以释怀的小丫头在学府门口欢快的招手道别,驾着马车的小仆人偷笑着舞动着手中的马鞭,苏问看在眼中,喜在心头,你若真心喜欢那丫头,就放手去追,其他的少爷帮你搞定。
“少爷,去那?”七贵欢喜的问道。
“先去沂水殿。”苏问轻声说道,看着窗外形形色色的路人,鱼竿已经伸出去了,可惜谁也不愿做第一个咬钩的人。
亮出腰牌后,守门的侍卫也没敢阻拦,然而在沂水殿外,苏问却被告知岐王身体抱恙,谢绝见客。
“少爷,矮川连你也不见。”七贵有些生气,以前被少爷逼着念书的时候,书中那些被娇生惯养的权贵们似乎总是动不动就病,也好拿身体抱恙来做敷衍的借口,自从陈茂川入了京以后,几乎断绝了来往,心思向来单纯的七贵最能察觉好坏,从前的那个矮川已经越来越疏远了。
苏问看着大门紧闭的宫殿,以及殿外神色肃穆的仆从们,默默地钻回马车中,“回去了。”
马车一路驶出皇城,也有一份折子一路紧赶慢赶的送往御书房,赵钟明侍候在陈茂域身旁,小心翼翼的说道:“苏问分明对岐王更加在意,陛下为何要将这个祸患留在身边,近日京都多了不少来路不明的修士,都是冲着苏问来的,倒不如趁机......”
赵钟明没敢说完的后半句,陈茂域自然心领神会,可他并没有直接说出,而是反问一样的口气说道:“趁机什么,趁机连那些向岐王示好的老臣们一起除掉吗?”
赵钟明不敢言语,恭敬的站在一旁,陈茂域站起来,将手头的折子丢入火盆中,说道:“以后苏问再去沂水殿无需派人监视了,他心向着谁我并不在意,关键是谁能把他抓在手中,你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学府弟子吗?他可是朕最不可或缺的棋子。”
“若是如此重要之人,臣立刻调派人手保护他,绝不让人伤及他一根毫发。”赵钟明连忙说到。
“不用,朕要的不是锦上添花,而是火上浇油,等他什么时候明白了,自然会来求着朕,这平京城终究还是朕说了算。”陈茂域站立在御书房的门前,从这里他可以看的更远,“让陆逆去安排,杀人这种事,还是得找专业的人去做。”
“那到底是杀还是不杀。”赵钟明摸着脑袋,有些迷糊的问道。
“赵统领你的脑子就不能活份一点吗?你该问要杀谁。”这时,周不疑叼着烟杆从门来走来,嘴里吞云吐雾到。
赵钟明哭丧着脸,惨笑道:“周公子,你知道我老赵一介武夫,脑子有的时候不好使,还请明示。”
“有的人用刀背,有的人却要用刀刃,如果苏问这么容易就死了,后面的戏文可就不好唱了。”周不疑轻笑着说道,好似说笑般,赵钟明也跟着哈哈一笑道:“懂了,臣告退。”
“栩卿回来了。”陈茂域负手问道。
周不疑点头,将又向烟锅头里加了两匙烟叶,烧的火红后,狠吸一口,随着烟雾吐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朱佑骋已经答应了,赵岚还差些火候。”
“兵部侍郎秦源之子那事你怎么看。”陈茂域答非所问道。
“杜泽算不上是老油条,王久茶背后肯定有刘玉度支招,至于左严明,那可是朝中为数不多的老泥鳅,不是那么好抓的,李居承虽然最得势,可除了他的几个义子,也就没什么党羽了,最多就占着个尚书省,关键还是淮太师手底下的三部和门下省,他们似乎有意朝岐王靠去,就连征南将军府也是如此,毕竟是淮太师的女婿。”周不疑一口旱烟吐出一串姓名,两人的对话牛头不对马嘴,却都听的十分认真。
“你觉得有几成把握。”
“自然是十成,两位王爷极力支持是早晚的事,能够重获封地,哪怕小些,也好过在京都受气,至于淮太师那边,只要是不利于李首辅的都会大力支持,所以关键就在于李居承是不是能够压得住手下的义子们,尤其是那位武安侯。”
“那又何来的十成,只是一个武安侯就足够占据八成可能。”陈茂域皱眉道。
周不疑突然放下烟杆,沉声说道:“只要陛下肯下令处死李在孝,武安侯绝对会在分州之事上,闭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