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问看不懂北魏人,更看不懂西蜀人,但却很满意对方这等放荡不羁的个性,将之前略显片面的看法稍稍改动了少许。
“小哥哥,你叫撒子名字呀!”巧巧抬起头,嘴角还挂着菜叶。
“苏问。”他没必要像陈茂川那样故意隐藏姓名,也无需为了欺骗一个可爱的姑娘而谎出苏一二这等马虎的姓名,想想日后会是同学,便觉得进入学府似乎并不是什么无聊的事情。
“我叫七贵。”七贵不问自答,可在注意到对方看向自己时有连忙红着脸把头低了下去,苏问虽然少见过姑娘,但至少要比这个同样少不更事的小仆人来的自然。
“我们要去京城,你们嘞。”小姑娘在此问道。
苏问正要回答我们同路,被陈茂川一个眼神咽了回去,只听对方面不改色的说道:“我们要去澜沧郡省亲。”
先前他便注意到通行的那几人虽然表面上云淡风轻,实则气息虚浮,定是受了不轻的内伤,只怕这一路走得并不顺利,反观这位小姑娘修为似乎才入起凡,却一尘不染,没有半分伤痕,可真是奇了怪哉。
只怕是那些拦路的人不敢伤她,又不能让她继续前行,能让四位纵院弟子忌惮到入了北魏境界依旧不敢太过暴露自己行踪的对手,可见有多棘手,自己已经是麻烦不断了,犯不着再频添事端。
“我对这里不熟,只晓得爷爷叫我去纵横学府学习,这一路把我造孽坏咯,那几个呆脑壳,穷的叮当响,饭也没的吃,瞌睡也睡不好,要是跟你们顺路就好咯。”
“好像不顺路。”苏问说道。
小姑将露出了沮丧的神情,可还是疯狂的往嘴里塞着食物,可见这一路当真是风餐饮露,毕竟纵横学府修行的学子大多为寒门学子,靠着自身的实力才承担得起一个学生的名头,身上怎会有什么闲钱,却又搁不下面子去靠一个小孩子讨生活,嘴上说的头头是道,实在是把穆巧巧憋屈死了。
“那太可惜咯。”
苏问撅了噘嘴,若有深意的看向陈茂川,那双透彻的眼睛似乎在说,“这小姑娘和你的遭遇怎么很像啊!”
“小姑娘,你慢点吃,别噎着了。”
很难想像一个娇小玲珑的可爱少女,是如何凭着一双白皙嫩手和一张殷桃小嘴,将半桌的佳肴融入腹中。
“嗝。”一个鸣亮却不失乖巧的饱嗝,诠释了这几个月来小姑娘的悲惨心酸,心满意足的摸着微起的小肚子,脸上的笑意比花儿还要明媚。
“小哥哥,你真是好人,把你们的饭菜都吃完了,真不好意思,有咯,这个给你。”
苏问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一串手链,朴实无华的一枚木坠子被一根三种颜色编制而成的线绳穿着,看不出有多珍贵,不过总归是对方的一番心意,便也高兴的收下了。
“好了不打扰你们咯,我再不回去,等哈儿他们又要给我讲大道理咯,要不是爷爷的话,我才不来遭罪受。”巧巧十分有礼的拱了拱身,如来时那般蹦跳活泼的模样回到学府众人桌前,扫了眼桌上清汤寡水的饭菜后,咯咯咯的一笑,又说了两句,便朝楼上的房间走去。
当隔壁桌的几位食客将目光停留在几名学子被寒青璇一个拔剑吓退后,大堂重新热闹了起来,毕竟纵横学府对于他们这些凡人而言太过遥远,遥远到可有可无,尤其是在苏问那句不过如此的言谈后,众人再看向几人时心中反倒琢磨出了不同的味道,也不是面生三目,更没有三头六臂,似乎的确没什么值得他们在意的地方。
直到穆巧巧离开许久才猛然缓过神来的小仆人不知从那里捡起来的脾气指着陈茂川数落起来,“你看看,这一桌又得花多少钱,先说好,算你请的,可不能事后讨要。”
陈茂川哼了一声,随口说道:“怎的刚才不见你在那姑娘面前这么吝啬,小二,再上些菜来。”
这一下小仆人再不说话了。
苏问把玩着手上的木坠子,分不清是什么质地,不过摸在手中的感觉却温润如玉,也不知是在那少女身上戴的太久,还是那股清幽的香味本就是从这坠子中传出,那股沁人心脾的气息让他精神一震。
“那坠子可是好东西,不过你最好收起来,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有人连同你的爪子一同砍下来,那丫头倒是大气,只可惜太小了。”陈茂川打趣的说道。
“你知道她是谁?距离入学考试还有半年,她就已经入学了,听着是很厉害,不过确实太小了,但是七贵很喜欢她的样子。”
苏问不置可否的将坠子收进怀中,拿起一旁的碗筷,想了想,最终还是让小二换了一副,小姑娘不嫌弃他,并不意味着他用的惯,算不上洁癖,用陈茂川的话来说,就是矫情。
“少爷你可别乱说,我哪有。”七贵红着脸,将碗里的饭刨得飞快。
“你是嫉妒还是羡慕,小丫头的修为虽然算不得高,但肯定有过人之处,不然那几个人也不会紧张成这样,至于她的身份,你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你若真想入学府,现在该想的是如何凝聚意念,而不是在这里打探姑娘家的出身,就是上门提亲也还早四五年呐!”
陈茂川煞有其事的说道,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入口中,顿时理解了方才小丫头为何吃的如此幸福,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的雅士风范他都他娘的是狗屁,只是三天不吃肉,这世间的滋味变少了大半。
“七贵已经十七了,还有一年就够了。”
苏问自动忽视了对方的玩笑,回过身看着那个正怒视自己的青年男子,眉头轻挑,不管是以多欺少,还是以大欺小,都是丢学府的人,相信对方被小丫头教训一番也没有出手的可能,不过想想对方以后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学长,成为跟师兄那样位置的人,又忍不住露出一副笑脸,只不过不屑之后的报以笑容该如何理解,挑衅,还是嘲讽。
有人假意报之以李,有人怒哼着灌下一大口烧酒,总之苏问从来都不是一个在意别人高兴的家伙,洗的通畅,吃得开心,于是晚上决定再好好想想该如何凝炼意念,一个小丫头都能办到的事,自己没理由不行。
......
房中灯光暗去,苏问紧闭着眼睛在脑中回忆着灵路感应篇中的道理,意念虚无缥缈,可归根结底仍然是一个字,想。
努力去想,用力去想,抓耳挠腮的在床上翻来覆去,把脸拧成包子皮上的褶皱,这些都是想,可都不过是空想,那些始终是存在于脑海之中,无法脱离于肉体之外的想法,全无意义。
闭上眼皮,吹灭仍然会影响凝神的油灯,盘腿坐在床上,呼吸匀称,这时苏问能想到的最平静的状态,如何用自己脑中的想法去引动周身的灵气,能感受到什么,除了不断从窗户缝隙里吹进的冷风,好像闭上眼就失去一切似的。
老僧入定,心无杂念,佛教之中的学问被人们口口称道,心无杂念无非是大脑放空,可道法知易行难,刻意不去想其实已经是一种不平静的行为,念头这种东西就像呼吸一样,只要不死,就会层出不穷。
所以真正的心无杂念,关键不是无,而是杂,能够凝神一处,自然便忘乎所以,可我想要凝神的是什么,辣酱,烈酒,妇人的笑脸,冷冽的钢刀......
越想越乱,杂念便愈来愈多,静不下来,直到耳边突然传来的一声唳叫,让那双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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