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十枚石球一字摆开摆放在校场之上,每一石球旁都站着位青衣考官,场中四五百人大眼瞪小眼,却无一人冒失上前。
终于还是有一人耐不住着压抑的氛围,走出人群,并没有急着去碰那枚石球,而是转了一圈细细打量着,尽管这人不如那名壮汉看上去健硕,但那双眼睛无不透着精明,缓缓抬手扣在石球上,只见一道淡淡的灵力萦绕其间。
道不同在一旁掏着耳屎,斜眼看着第二名考生,嘴角微翘道:“看来也不是所有人都是猪脑子,可惜程度还不够,若是前几年兴许能走到第三场,不过今年规矩是我定的,学府那些老东西们也是,这都什么年月了,一等起凡境界早就该拦在门外,现如今就算是好一些的宗门都不会要这些废物,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说着说着似乎想起了当年自己入试的时候也不过一等起凡的修为,最终不还是连过三场入的学府中来,可即便想到这里,也仍是嗤之以鼻的收回目光,嘴里念叨着,“像本大爷这样的天纵奇才能有几个,天纵奇才,嘿嘿,看来老子命中注定是该进纵院的人。”
果然只在道不同闭目过后不到三息,那枚石球突然动了一下,但也仅仅是一刹那,其后那名考生突然猛地一阵抽搐,紧贴石球的手掌好似被吸住一般,一身灵力尽数散去,昏厥在地。
“呼。”
场中众人忍不住惊呼,分明还什么都没有看清便结束了,这下再没有人敢轻易尝试。
道不同抬眼看了看天上的日头,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骂道:“都他娘的愣着干什么!等着老子去推吗?午时之前还没有通过的人一律视为淘汰。”
此言一出,莫说是在场的考生,就是同行的考官都止不住侧目,一名考官快步走到对方身前轻声道:“师叔,这么做好像不合规矩。”
道不同鼻子一横,全然不给对方面子,当着上百人的面劈头盖脸一通臭骂,“你他娘的是主考官吗?老子说怎么做就怎么做,你要是不高兴,去院长,府主那里说老子闲话,有本事就让老子滚蛋,再废话,捶你狗日的。”
道不同满口的糙话骂的那名年轻考官面红耳赤,却也只是低着头不敢反驳半句,毕竟眼前这位在纵院是出了名的臭脾气,可人家有那个本事和资格,不过三十出头就做了纵院的教习,立尘巅峰的修为在这里摆着,更何况他说打人那可真的敢动手,记得当年一位讲文的老教习就因为念了他一声淫贼,可怜了六十多岁的老先生被打的鼻青脸肿不说,还被扒光了衣服倒吊在教舍前的树上,若非最后府主出面安抚,这位整日讲着斯文体面的老儒生只怕当场就要羞愤自尽。
“看什么看,就是你,给老子出来推。”道不同嫌骂的不够过瘾,抬手从人群中指出一人来,吓得那名少年当场就瘫坐在地上呜呜哭起来,他们这些人里有多少是走野路子出身的江湖人,大半都是还没见过江湖长什么样的宗门子弟,一个个在宗门内可都是娇生惯养,长辈师长别说打骂了,连重些的话都不曾说过,此刻被这么凶神恶煞的瞪着,只怕连魂儿都吓飞半条。
这可真是刀口架在脖子上,进也是死,退也是死,那名出身二流宗门的少年颤巍巍的走上前来,好不容易走到石球面前,脑子里就只剩下一团浆糊,只能是拼死搏一搏,随即将全身的灵力尽数凝聚在掌心之中,猛然拍击在石球之上,那石球竟是颤颤巍巍的朝前滚了出去,只可惜滚了没多远便停了下来,再看那少年已经是筋疲力竭,走路都打颤,更别说迈步了。
道不同看的两眼直冒火星子,可就在旁边那名考官准备宣布的时候,他却突然开口说道:“通过,下一个。”
考官听的满脸迷茫,那石球顶多滚出去不到十米,这样也算通过,道不同不跟他啰嗦,只是瞪了一眼,对方连忙抬手说道:“王冉亮,通过,下一个。”
如此人群可炸开了锅,连姓名都未通报就知道是谁,这偏袒未免太多了吧!摆明是以权谋私啊!然而场中的躁动之意仅仅是燃起了一个苗头,一道恐怖的气息便从道不同体内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压得众人喘气都费力,整座校场都显得死寂沉沉。
“他娘的,马大头你这弟子是怎么混到开灵初境去的,心性更是差到极点,不行,这买卖得重新找他算算,翠云楼一晚上哪够,怎么也得十晚上。”道不同小声嘀咕着,脸上的淫.邪之意越发的不受拘束。
苏问无奈的摊开手手,想起方才还有位探花郎跟自己说着学府的人如何如何,敢情也不怎么靠谱。
“好了,人各有命,与其在这羡慕,倒不如自己去争取。”莫修缘轻声说道。
只可惜这话说给苏问听无疑是对牛弹琴,更何况开口的人还是这位天底下公认命最好的家伙,苏问只是回了他一个白眼,比起浪费唇舌,这可简单明了多了。
就在他们三言两语之时,已经有十人走出了队伍各自寻上了一枚石球,似乎他们也都看明白了,这石球如果只用蛮力除非你是天生神力的怪胎,否则就算累死也抬不动,这武试的第一场并非如苏问所想比的是力气,比拼的还是灵力的雄厚。
“喝。”
只听见一声娇滴滴的喊声,一枚石球就像是窜了劲的兔子飞奔出去,再看回来,一名身着劲装女子轻轻拍了拍鞋面,其上仍有尚未散尽的灵力。
“这一脚怎么也得有开灵中境的实力吧!她才多大啊!二十不到吧!”有人骇然出声,毕竟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就见着女子抬脚的瞬间,那枚石球便笔直飞了出去,说有二百米都算少了。
“姓名。”考官手持花名册问道,脸上的惊骇之情并不比那些考生少,这石球的内幕他们心知肚明,就算是换做自己来也断然做不到对方那般轻松惬意。
“黄月华。”女子柔声说道,两手羞答答的扯着胸前衣领,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委实是与方才那惊世一脚的悍然身姿相差甚远。
“厉害啊!”苏问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脚,似是都觉得痛。
莫修缘摸着下巴,嘴里自言自语的说道:“东晋唯一一位官阶入了一品的将军,其后人也是不同凡响,不过我在一气宗遇见的那位书生也不错,看来东晋之人也不全是只会读书的书呆子。”
“行了,别在这鬼念了,我看那石球越到后面越难推。”
“哦,你也看出来了。”莫修缘似笑非笑的说道。
苏问可没工夫跟他在这里打哑谜,对方仗着立尘境界有恃无恐,他可不行,且不说开灵初境的修为在这里只能算是垫底,他体内一气化三清的功法.论起细水长流,生莲不息的本事算的上乘中的上乘,但想要一口气的决堤真是要了老命,就是五座灵宫打碎了拼一块也比不上莫修缘一座灵宫的灵力雄厚。
苏问好不容易从最后面挤到了最前面,挑了边上的那枚石球,如果不出他所料,这石球每一次推动都会吸取部分考生所灌入的灵力,也就是说这石球越往后越重,原本开灵初境都可以推动的石球,只怕过个十几二十个人之后就算是开灵中境都要费些力气。
一番简单的准备,苏问缓缓运气于掌心,就前面的人来看,说是推动,其实也就是那一锤子的买卖,这百米的距离想必早就计算好了,要么你能一口气灌满石球推出百米,否则这诡异石球可不会给你换气的机会,掌心中一抹淡淡的青光如莹虫散开布满手掌,只是在白日不易察觉。
直至所有气机调运到极致,苏问一掌劈出,在靠近石球半寸的位置,拙劣的青澜佛舍幻化的掌印猛然拍击上去,先一股力道逼出,在石球将于飞出的刹那,手掌再进半寸,这一次切切实实拍在石球之上,两股气机同时加持,勉强算达到要求,如此取巧的方法只怕也就他苏问可以做到。
道不同突然睁开眼望了过来,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就在手掌触碰到石球的刹那,苏问清楚的察觉到一股极强的吸力从石球之中迸发而出,几乎是瞬间将他五座灵宫的灵力洗劫一空,随即两腿一软倒在地上,旁侧的考官见到,只是遗憾的轻笑,就如此灵力数量来看,那石球是不可能飞出百米的,然而等他抬眼去看那石球时,惊讶的看到那石球虽然摇摇晃晃滚得很是吃力,却仍是尽力的滚出了九十余米,眼见着便要触及百米的红线,突然不知哪里吹来一阵劲风,让那石球稳稳当当的停在了红线外寸许的地方。
道不同满脸奸笑的收回手指,有人想要取巧,可他偏偏不许,故作狡黠的看着苏问一点点放大的瞳孔,那名考官也愣了片刻,脸上的一寒逐渐变作无奈,因为他也看得出苏问此刻连一丝的灵力都挤不出来,只是差一寸就是差一寸,至少在这个上面,学府向来是很讲规矩的。
然而就在他准备抬手宣布时,苏问突然气息微弱的开口说道:“等一下。”
那名考官摇了摇头蹲下身来,惋惜的说道:“小兄弟,我理解你的心情,明年再来吧!”
苏问挣扎着坐起身,明年?如果不是师兄的那封信,我这辈子都不会来学府,如果不是那个混账皇帝摆了我一道,我何至于如此狼狈,明年再来,明天你倒是能在菜市口的斩首台上看见我。
苏问怕死的很,也更加惜命的很,所以他心中已是破口大骂了起来,连老天都跟我作对,于是乎那道念头越发的强烈,当初苏问感应念力时陈茂川曾经说过,念力的出现只因心中有所执念,有人为钱,有人为名,苏问一直寻了许久的执念,哪怕在一气宗看过太多,也终究没有看到属于自己的,直到他上了登天台,第一次感受到灵力存在的刹那,他才猛然醒悟自己心头的执念。
其实一直都是在求活,痛苦的在木屋挣扎了十五年依旧苟延残喘,在沧州几番生死之间,就是进了阎罗地狱也都把这条小命安然无恙的夺了回来,偏偏此刻。
“他娘的,死在一块石头上,老子不甘心!”
咆哮之中,一道如积水穿石般凌厉迅猛的念力呼啸而出,在道不同惊然的目光中,石球微微晃动,缓缓碾过那条红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