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休醒后急匆匆的回学府去了,而华向鲲伤势本就不重,恢复灵力之后也离开了,苏问没有找方云奇三人兴师问罪,对方也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着此前的事情,除了秦潼有些拘谨外,方云奇却是更加殷勤的出现在苏问身旁,只不过在后者心中的那杆秤不自觉的倾斜。
一夜过去,没有人来告诉他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当然也没人比他更好奇在那光阵之下所隐藏的秘密,柳三晓或者说陈长安想做什么,直到第二日的黄昏,小庭院的大门被人推开,莫修缘和七才缓步走入。
苏问斜躺在黄花梨的太师椅上,手中提着七贵从市集上买回的新鲜提子,自从他们入住之后,那些贡果点心便在没有走入过这里,平京果然是不同凡响,是个能把萝卜卖出人参价的地方,光是手上这串提子的价格搁在沧州够买三五天的猪肉,而这里的猪肉只怕也快够沧州卖头猪了吧!尽管是笑谈,不过这些日子小仆人的脸皱的相当难看,本以为做了酒楼的帐房先生,总算能满足他银钱从手中流过的快感,然而每日看着账簿上全不对等的支出和收入,心里火烧火燎的。
“好吧!少爷,我猜错了,他过得依旧没心没肺。”七才瘪着嘴说道,四下张望着,在找那个多日不见心中甚是想念的冤家。
“七贵不在,他倒是过的焦头烂额。”苏问打趣的说道,将手中的提子放下,看着莫修缘,等待着对方可以为自己指点迷津。
然而莫修缘两手一摊,坦然道:“昨夜的事我并不知晓,想告诉你的是再过不久我师父就会亲临平京,所以如果你不想被抓住破绽的话还是先离开。”
突然提到这样的话题,苏问吸.允着手指,神色淡然的看着对方,悠然说道:“离开?去哪里?这天底下还有什么地方逃得过凌天宫的,若是要逃当初在沧州就已经听了许木子的话回木屋过一生。”
“可我这个人不喜欢走回头路,你该知道我走出木屋为了什么,托你的福,我的大名现在京都中每日少不得要被人提及千百次,同样托你的福,在入试中亲手夺了你的甲等弟子身份而成为北魏新一任的少年俊才,本该成为王侯将相府上的座上宾,却也因为与你的交情成为他们喉咙中的一根刺,当然这让我少了很多麻烦,如果你进城的那一天肯乖乖在御道上一路走到皇宫,而不是站在我家门口喝着十两银子一杯的茶,那么我现在的麻烦可就不止这些了,还真是得感谢你的任性,何时我才能因为自己的一举一动而改变旁人的人生轨迹,那我苏问才真正的不负此生。”
七才听的面色微变,从那些自言自语中他可听不出丝毫的感激,甚至是有不少的埋怨,然而莫修缘神情如常,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轻声道:“够吗?”
苏问收起银子,将放着提子的果盘朝对方推了推,莫修缘抬手摘下一枚含.入嘴中,青提微酸,让他很怀念过江后贪食的冰糖葫芦,那颗时常发痛的牙他一直留到现在,无非是要提醒自己人无完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成就了你,同样也让你变得难堪,尽管满城的百姓都认为你是给了那个招人怨恨的莫修缘一记狠狠耳光的北魏英雄,但却同样的因为你我的交际让你成为了北魏庙堂那个不得不被观望的存在,甚至连凌天宫都因此将目光放在了你身上,明明自己有着很大成就,却像是我施舍给你的,若是如此,那我莫修缘也不负此生。”
“连毒舌都胜不过你,确实不甘心。”苏问没有回避,至少他的骄傲从来不会在莫修缘面前展示过。
“所以你要留在平京。”莫修缘轻声道。
直起身来的苏问将两脚从椅子上放在地上,狠狠踩了踩地面沉声道:“我可不是因为你才到平京来的,既然逃不掉,为何还要想着逃,这里很不错,还有很多地方等着我去踏足,如果凌天宫要来找我,正好我这里有一颗除魔令上的魔头,总不至于你师傅也像你那么小气,连一点小小的奖赏都舍不得拿出来吧!”
“呼。”
长出了一口气的莫修缘站起身,神色越发释然,道:“果然还是劝不下你,不过我可不小气,那枚点朱砂已经是我身上最贵重的东西了,庙堂的麻烦很快就会来了,你既然不走,那就趁早有所觉悟。”
说完最后那句,主仆两人径直走出庭院,还未伸手,门就自己推开了,迎面走来的一位身着甲胄,雄姿英发的将军,双方擦身而过,对方那双锐利如鹰的眸子跟着莫修缘的脚步一直拖出很远。
苏问皱眉看着迎面走来的那人,正是当日看似替陈茂川解围,实则是救了秦阿大的孙姓校尉,心中暗叹道:“说麻烦麻烦就到,莫修缘你的嘴巴开过光吗?”
“苏兄弟,好久不见。”对方微笑拱手,算不得故意套近乎,苏问之名虽然在平京百信口中多的是如何打压南唐修士气焰重振北魏雄风的赞许,可在庙堂之上却是人人都想去碰,却又不知道该怎么碰的烫手山芋,一个同时与陛下,岐王,李宰相三方都有来往,而且与莫修缘的交情更是让人惊叹,后者为了他敢于直面除魔司掌罚使,这交情非但是不浅,而是极大。
苏问故作沉思状,半张着嘴却始终不说话,对方也十分适宜的说道:“我姓孙,名叫孙王权。”
“好霸道的名字,这名字寻常人可不敢起啊!”苏问轻笑道。
“这名字乃是先皇所赐,我孙家世代为将,只为辅佐陛下守护陈氏王权。”孙校尉话中有话的说道。
苏问皮笑肉不笑,可说是十分敷衍,但他就是要让对方看见,“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孙校尉此次来所为何事。”
“昨夜子时沉光巷发生械斗,伤亡不明,不过有人看到苏兄弟也在其中,那里本是我的管辖之地,如今三司会审常明案分不出人手,京兆府尹前些日子病重,所以此事就落在我的身上,还望苏兄弟配合。”孙校尉沉声说道,有意无意的告知对方这件事由他全权负责。
“哦,我这么出名吗?黑灯瞎火的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相信平京城没人不认识苏兄弟,至于会不会看错,可能也不可能。”孙王权轻笑着,以他的身份绝不止亲自到府询问,而且无非是一场械斗,多的也不过当权者的一句话而已,只不过此事发生在了苏问身上,而就在今日早朝,凌天宫使者递送文书,将在不日由渡世大神官为首的凌天宫传教士将前往京都朝圣,这可是距离十年前两州沦陷,凌天宫名义上归入南唐后第一次如此大规模现身俗世。
不仅仅是陈茂域,但凡是朝中有些身份的旧臣都在猜测着朝廷对于凌天宫的态度,更准确的说应该是那位老人与凌天宫的态度,然而这一次老人没有说话,但是皇帝陛下却是开金口允许,欲册封渡世神官为国师,如此一来凌天宫入朝,无疑是一股更为直接的助力,这让很多人都坐不住了,如果凌天宫和李居承联手,还有他们扑腾的可能吗?于是乎苏问也随之重新入了那些大人物的眼,就好像一瓢清水浇在滚烫的石头上,瞬间降温。
也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只见一名病怏怏的年轻人领着一位病怏怏的中年男子走入庭院,身后跟着的一班衙役,小心谨慎的打量着守在门外的护卫军。
孙王权听着身后的声音,似乎早有预料的回过身,双手一拱道:“见过周公子,齐大人,大人的病好些了吗?”
来者正是陈茂域的左膀右臂周不疑和京兆府尹齐长旭,两个面色苍白的家伙站在一起,还真是映衬秋景。
“老毛病了,一入秋就发作,习惯了,令尊近来可好。”齐长旭佝偻着身子,轻声问候道。
“一切都好,改日我命人送两贴西蜀的草药到府上。”孙王权说道。
齐长旭连忙谢过,继而转身问道:“周公子,是他吗?”
周不疑点头道:“不错,我亲眼所见。”
“拿下。”
相比于孙王权,齐长旭却是直接生硬许多,不过苏问更放心后者,比起笑里藏刀,周不疑的开诚布公更胜一筹。
“王权,此事就不劳你费心了。”齐长旭笑道,挥了挥手,两名仆役走上前来,也谈不上粗鲁,委实是苏问太配合了,第二次带上手镣,感觉却截然不同。
孙王权没有任何异样,点头应道,又与周不疑寒暄了几句便带着人离开了,周不疑那喃喃自语道:“是个处变不惊的将才,可惜站错了人。”
苏问故意甩动着手中的镣铐,周不疑轻声道:“没说什么吧!”
“当然,我这条狗最是懂的不吃两家饭。”征南将军府为何会站在陈茂川那边,这一点苏问并不关心,只不过某人见他的方式,让他心里毛躁不安。
门外停好一辆马车,这一次苏问终于如愿以偿的进了平京的大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