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九言畏惧却并不犹豫,因为那道如芒在背的目光更加刺骨,“苏问,我并不想招惹你,可你真的让人很讨厌,你应该很弱,必须很弱才对,为什么非要一直让我感到不安,那时候你乖乖落水多好,偏偏要进入学府,该死,你该死,你挡不住我的路,今日就与你做个了断!”
“如你所愿。”苏问戾气内敛,整个人显得异常平静,然而周身的气势毫无停滞的撺掇而出,就像一根根无形的触手撩拨着对方的心弦。
高楼之上的付丹阳忽然转过身去,因为有一人站在那里,一个同样让他很讨厌的家伙,“莫修缘,你终于来了。”
“付丹阳,你想做什么,这里是学府,不是凌天宫,更不是你的除魔司。”莫修缘沉声说道,神情明显露出了些许慌张,而这一切都被对方看在了眼中。
“除魔卫道,身为除魔司掌罚使,连学府都不得阻拦,你可以吗?”付丹阳冷笑着,倨傲中带着怨恨,身为神圣之下第一人却还要屈居在对方之下,你明明看不上凌天宫,可大神官们却恨不得将所有的传承都给你,这世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凭什么你莫修缘就该不同,就该一出生便得天地认可。
付丹阳深吸一口气,重新回到了那份狂妄而不轻浮的模样,淡然说道:“我曾经借由除魔司调查过他,怪的是什么都没查到,出生年岁,父母,师承,甚至是他这十五年的过往都是一片空白,你说他是不是和你很像。”
“所以?”莫修缘知晓自己被对方抓到了不该表露的情绪,尤其是最后那句话,甚至让他的心头不自觉浮现出一瞬息的杀意。
“两个我都讨厌的家伙走到一起,真是臭味相投啊!数月前闻渡世神官曾经去过沧州,去杀一人,一个姓陆的后辈,而我在白州追拿被镇压在问道天下的魔头时曾经遇见过枯剑冢当家剑魁陆行,而那时候跟在他身边的家伙,就是苏问,我不信有这么巧。”
莫修缘神色不变,背在身后的手掌已然紧握,隐约可见灵力在其中流转。
付丹阳继续说道:“后来我越查就越好奇,他不仅救走了隋半语,而且在更早之前还曾与弃仙许木子相交不浅,阴曹,南追星,他都有牵扯,也是在青锋郡时你与他同行,你这家伙难得会有看得上眼的人,你究竟想从他身上找什么。”
“此事与你无关。”莫修缘冷冷说道,整个房间吱呀作响,那是被浑厚灵力冲击的颤抖之声。
付丹阳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膀,笑道:“怎么会无关,他可是险些要了我的命啊!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找上郎九言他们,钱森的通臂,宋哲的家传功法,郎九言的九字言决,这些可都是问道榜上的武学,哪怕排名不高,也足够我去证实一些事,莫修缘,你想瞒过谁。”
“找死。”
众生剑带着一声轻喝刺出,莫修缘竟然没有丝毫迟疑,出手便是杀招,付丹阳早有防备,一手握住宽刃,另一手如游蛇探出,掌心泛起光华,亦是光明神术。
莫修缘抬手对掌,同样的光明神术,但其掌心中的神光格外璀璨,两掌碰触的刹那,激荡的气机直接掀翻了整座房间,就在众人着眼于苏问与郎九言之间的对决时,头顶突然传来的震响让他们抬头看去,却见到两道被神光包裹的身影远掠而去。
“莫修缘,我只是猜测,你如此行径分明是不打自招。”付丹阳朗声大笑,尽管对方的光明神术造诣更高,但他已是立尘巅峰,手段比起对方也是不差,更关键的是他是真心要杀人。
苏问皱眉看去,以莫修缘的稳重不可能无端出手,除非付丹阳真的触碰到他底线,但这些事都得等他过后再去思量,因为此刻的郎九言可不关心除他以外的任何事。
“速。”一字谶言从郎九言口中传出,灵宫中气机涌现,贯通九条经脉,其双腿处淡青色的气流萦绕不散,好似有劲风加持,一步迈出竟是说不出的迅捷。
郎九言绝非优柔寡断之人,不管苏问是扮猪吃虎也好,华而不实也罢,狮子搏兔尚使全力,他又怎么敢给对方喘息之机,两手顺势抬起,自袖笼中划出两柄短匕,就在苏问分神的间隙,两匕已然贴在对方脖颈。
即便不可杀人,这两刀也足够卸去苏问全部战力,倒是感谢付丹阳还给自己创造了如此恰到好处的时机,两刀分错眼见已经得手,突然一层青光炸起,好似一层鳞甲紧贴在苏问的皮肤上,短匕紧贴而过,甚至没能留下半点痕迹。
“你好像也很着急。”
苏问一脚踢出,正中郎九言腰腹,后者不敢停留,借着脚下疾风倒掠而去,苏问那里会给对方退去的机会,脚尖落地的刹那,身躯便已经前冲,几乎紧贴着对方追去,四目相对,一道寒光惊凉了一方。
郎九言知晓苏问身法不凡,但不敢相信自己在施展出九字言决的速字决之后,对方竟然还能够与他的速度不相上下,两手倒提双刀横挡住那道寒芒,清脆的碎裂声从刀刃之上传来,龙舌瞬间退去,又是归鞘,可就在这一出一归的招式中,不仅将短匕之上的力道收为己用,更是连同威势一起叠增,这天底下哪有这般练剑的道理,剑身两刃,取自婉转多变,归鞘便等于断招,连不起剑势便全都是破绽,然而对方的每一次归鞘出剑,平铺直叙毫无变化,却是剑剑不同,清脆之声连绵不断,直至最后一声,短匕断裂,剑锋再无可抵挡。
“御。”郎九言再出一字,只见淡黄色的烟气从体内升腾,与苏问的青澜佛舍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后者更显粗糙,但也足以挡下那致命的一剑,龙舌剑一顿再顿,好似劈在泥泽之中,被吞去了所有气力。
苏问满色微变,右手紧握剑柄,左手顺势绕过对方脖颈,奋力向下按去,膝盖上顶,直接砸碎了对方护体的黄气,一套.动作没有花招,端的是行云流水,饶是如此苏问仍未停手,膝盖再次砸来,这一次可就是结结实实的面门。
被逼迫的毫无还手之力的郎九言面如茶色,口中连忙又吐一字,“镇。”
一字传出,苏问赫然察觉到体内灵力如若停滞,准确的说是对方周身的空间都在那瞬间被某种力量充斥,尽管只是刹那,却足够郎九言脱身而出,借助速字决飞快拉开身位,气喘吁吁的注视着苏问,哪怕已经见过对方与钱森、宋哲的交手,但那股压迫感唯有切身实地的交手后才清楚。
苏问捏了捏手掌,在那片刻之中他确实无法动弹身形,好似每一寸肌肤都承受着前所未有的重压,郎九言每一次吐字体内的气机流动都会随之改变运行经脉,不过那样的消耗应该极大,尤其是第三字,郎九言的身形已经出现摇晃,苍白的脸颊上满是汗水。
“这样的招式你还能使几次。”苏问缓步前行,冰冷的声音催促着他的脚步,“如果没有,再来我就要废了你。”
“哼,苏问,你看透了我,我何尝没有看穿你,和宋哲交手的时候灵力都用光了吧!”郎九言直起腰来,从刚才开始他就已经察觉到苏问对灵力的节省几乎是苛刻,极少动用武学,一直是在以武夫的拳脚抗衡,而他一直担心的破字剑诀却并未出现,毕竟只是开灵初境,即便再古怪,也该有个限度。
“的确,所以你要逃了吗?”苏问不为所动的继续向前。
郎九言突然捂着脸颊放肆的大笑起来,眼中尽是肆虐的癫狂,“逃,你以为我郎九言为什么能进学府,接下来该逃的人是你。”
“破。”
语轻如落叶浮水,就似自言自语一般从郎九言的口中飘然而出,随即一座接着一座的灵宫浮现而出,一共六座,映衬洞天之象。
“难道他也会破字决。”惊叹之声响起,委实是苏问之前那一剑太过惊艳,让人久久不能忘却。
“不然,这并非是剑法。”有明眼人一语道破玄机,的确郎九言手中无剑,周身也并没有雷霆威势显现,反倒是死寂般的幽静,犹如青苔石上,甘泉滴落,滴答,滴答,落声不绝,自幽谷传响。
“此乃我郎家家传武学,问道榜第八十七位神通,九字言决之破。”
滴水声越发传荡,众人循声而去,竟是从那灵宫之中传出,从最初的微弱之音约法响彻,直至最后竟声如洪钟,又似砸门,刹那间,门开,气散,一股洪流漫卷而出,一座,两座,三座......
苏问的面色终于凝重起来,这一声破,破开的竟然是对方自己的六座灵宫,生生在灵宫之后又开一门,以灵宫直接贯通天地,这可比他的一气化三清还要霸道。
无尽的灵力疯狂灌入郎九言体内,好似一头狰狞的贪食兽,吞食着此间灵力,直至衣衫撕裂,根根青筋暴起,裸露在衣衫外的皮肤呈现出肿胀般的暗红,随之换来的是一股全然不同的气机,每一次吐息都伴随着肆意的灵力燃烧。
“既然你不想好过,那就连你一起废掉。”
完全异化的郎九言双手撑地,口吐浊气,已经猩红的双眸中不加掩饰的凶残,因为此刻他就是无人可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