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冬。
楚国的天气,虽没有下雪,却是异常的冷。
所有的将士,都身穿厚棉服,脚穿厚军靴。
苏见力被贬为先锋营步兵。
楚穆王为了不使其心寒,特别命他在队伍的最前列扛旗,这算是无比的荣耀。
斗宇叶再也没有了东丞相斗如成千金、中军营将军三军副总帅苏见力夫人的往日风光,挤在人群中,目送着苏见力穿着一身普通士兵的服装,双手强有力地举着大楚的旗帜出现在队伍的第一个。
自从苏见力被贬为步兵后,苏见力成日里不是将自己灌醉在“楚秀阁”的粉黛丛中,便是在自己的一个小房子里头撒野。
七公主因为楚穆王将苏见力贬为步兵而生楚穆王的气,也生苏见力不思进取的气,索性回到宫中住下,什么事情都当未曾发生过,自然也不愿意去管苏见力的事。
斗宇叶毕竟和苏见力生活了几年,对苏见力也是心中有愧疚。
嫁到苏府几年,肚皮就是不争气。
天天想着叫它隆起来,却越是想越没有。
为了宽苏见力的心,让他在战场上杀敌的时候能有所牵挂,她在苏见力临去军队的时候,买通了医师开了许多的保胎丸,制造出假孕的消息给苏见力。
苏见力起初还不信,自己又偷偷叫了几个医师过来给斗宇叶瞧病,个个都说斗宇叶确实已怀有两月的身孕。
这可将苏见力给高兴的,临行前对斗宇叶是又亲又搂的,精神马上就恢复到往日的风采。
殊不知,他所带来的这些医师,早就被斗宇郊事先都安排人给封了口。
“对不起苏将军,我不是有意要欺骗你的,只希望你上阵杀敌的时候,能想起家中还有妻儿等你归来,你便会勇猛而谨慎,顺顺利利地去,平平安安地归来。”
斗宇叶在心中默念了一句,看着苏见力远去的背影,她依旧是不舍得离去。
婢女小云在身边担心人群一散伤了斗宇叶,几次劝她早早离去。
“苏夫人!苏夫人!”
斗宇叶才走了几步,便听人群中有人喊她。
驻足观望,才发现小跑过来的原来是南云家的胡赫。
斗宇叶朝胡赫微笑地问:“你怎么在这?”
“我也是过来送苏将军的。”
“难得现在还有人惦记着将军。”斗宇叶眼眶一红,似乎再多说一句就要热泪盈眶。
“大嫂,对不起啊,本来南云前几日就要去府上陪你两天,只是,”胡赫突然羞红了脸,两手无处安放,只好左手拉右手的指头害羞地说道:“只是她有喜了,我就没同意。”
“南云有喜了?”
斗宇叶眼睛一亮,突然伸手去抓胡赫的手惊讶地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
“太好了,这丫头总算是熬出头了,谢天谢地。”
“夫人,你要是方便,现在就去家里坐坐,让南云陪你说说话也好。”
胡赫越是热情,斗宇郊心里就越发酸。
这南云都怀孕了,她现在还是靠买通医师来糊弄苏见力。
若将来苏见力问起,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将此事给圆了过去。
“算了,今日有点乏了,你若是下午有空,便麻烦去我那走一趟,我有些绝好的安胎丸给南云吃。”
“好,那夫人慢走。”
胡赫将斗宇叶送到了前面的马车上,目送着斗宇叶神情悲伤地离去,心中也是感慨万分。
回去将此事和南云说了一通,没想到南云立刻就不高兴了起来。
“怎么了,南云,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
“你觉得呢?”南云躺在床上养胎,对胡赫解释道:“夫人自从嫁给苏将军,到现在一直没有怀上,她面上看着是不着急,心里却是比谁都急得要命,如今苏将军出征,还是个先锋营的步兵,这战场上刀剑无眼,夫人定是担心苏将军的安危,害怕苏将军要是有什么万一,那她就对不起他们苏家的列祖列宗了。你倒好,偏是人家哪里有伤口,你就上赶着硬是给人伤口撒盐。”
“啪”的一声,胡赫幡然醒悟,拍着自己的额头大叫道:“惨了惨了,你看我这猪脑子,怎么就忘了这档事,我原本只是想跟夫人解释一下你最近没有去陪她的原因,没想到唉,都怨我。”
看着胡赫蹲在地上唉声叹气的,南云也是心疼,眼前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虽然如今掌管着“楚秀阁”这么大的一个风月场所,可是一点都不通人情世故。
“算了,你赶紧带些银两去,如今夫人已搬回苏将军之前的老房子去了,这冬天也冷,你找些师傅过去将房子里里外外都修葺一番,也算是咱们对夫人的一种尊重。”
“好,我这就去。”
胡赫说办就办,叫来樊霓依陪伴着南云,自己匆匆忙忙地赶去斗宇叶的住所。
穿过一条又一条繁华的街道,最后到了一条略显偏僻的小道,房前有一大片竹林的,便是苏见力母亲生前留下来的房子,后来苏见力搬出将军府后,就和斗宇叶住在这里。
虽说是老房子,但是房子倒也宽敞,走进去仔细一看,足有十几亩地。
分着东厢房和西厢房两处宅院。
七公主不愿意搬过来住,回了宫,但是斗宇叶还是将东厢房收拾干净了留在那里不动。
自己则搬去了西厢房。
胡赫陪南云来过这里几次,所以也是轻车熟路。
他安排着工人将院内里里外外该修葺的地方都要加固,重新装饰一番,然后自己则独自前往西厢房。
穿过几条走廊,过了两座假山,三座水池才到达斗宇叶所居住的西厢房。
“麻烦通报下苏夫人。”
胡赫见到小云出来,便客气地对她说。
“胡公子,你又不是第一次来,何须这么客气,你自己进去吧,夫人在院子里收拾,我还有别的事要去忙,就不陪你了。”
小云说完,便当真急急忙忙地离去。
胡赫也不多说,便自行前往。
胡赫进来的时候,却见到一个打着赤脚正在院里种菜的年轻女子,他一眼就认出来是斗宇叶。
在胡赫的印象中,这斗宇叶虽是斗如成的千金不假,却一点不像一般王公贵族家的千金那般娇嫩、高傲甚至冷艳。
“胡赫见过苏夫人!”
斗宇叶弯着腰背对着胡赫,一听胡赫爽朗清脆的声音,手里拿着铁具忍不住回眸看了一眼,只是依旧保持着弯腰的姿势。
胡赫在经历了这许多事后,越发变得沉稳、坚韧,全身上下尽是散发着男人的成熟、稳重和憨厚,加上他本来就长得一副好身材,在斗宇叶现在这个角度看来,突然换了个人,弄得自己也客气了起来,大喊:“小云,你先带他进屋奉茶,我稍后就来。”
“夫人先忙,小云方才有事出去了,我自己去就好了。”
“也好。”
斗宇叶低着头很快就掩饰了自己刚才看胡赫时的失态神情,装作一副若无其事地对胡赫说。
一尘不染的大厅里,没有什么奢华的装饰,只是突然摆放着各种绿色植物,这是他前几次来都没发现的。
胡赫在大厅四周仔细端详着很多他叫不上来的植物的名字。
“别动!”
胡赫手刚触碰一个跟芭蕉叶一个模样的叶子,背后就传来一个喝止声。
胡赫被这背后的声音吓得整个人都扑向了那叶子上面。
“坏了!”
背后又传来一声急呼,赶紧跑了过来扶起胡赫坐下。
“好痒!”胡赫整个脸部都奇痒难忍,闭着眼睛双手使劲地挠着自己的脸。
“夫人,这是怎么了?”小云跑进来的时候,刚好看见斗宇叶正扶着胡赫坐下,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跑到跟前问。
“他刚才不小心碰了“千枝叶”,你快去我房中取来“散气膏”。”
斗宇叶一边对小云吩咐着,一边用自己的手巾沾着自己的唾液在胡赫的脸上涂抹着。
胡赫原本奇痒难忍,被斗宇叶这么一抹,状况突然好了许多,慢慢的能睁开了双眼,双眼正好平视在斗宇叶的胸前。
但见斗宇叶一脸专注地反复沾着自己的唾液给他擦脸,胡赫一点没觉得恶心,相反这么近距离地感受着斗宇叶的此起彼伏的呼吸,倒叫他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许多不可言语的画面,内心也是心猿意马。
但是,一想到眼前这个是苏见力的夫人,是斗如成的千金,是南云的小姐,他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思想,不叫它继续肮脏下去。
小云很快拿着一个翡翠小**子递给了斗宇叶说:“夫人,地面凉,奴婢先伺候你换套衣裳再出来吧。”
斗宇叶这才发现自己平常打着赤脚干活惯了,以致于忘记了穿鞋就进来,见胡赫的脸部又开始痒了起来,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便对小云吩咐道:“我倒无碍,你先去放水,我给他抹上“散气膏”这就回屋。”
“夫人!”小云跺着脚叫了声,她实在不忍心看着斗宇叶亲力亲为。
斗宇叶扭头见小云一副撅嘴扭脸的样子,笑着说:“你这死丫头,皮痒又不听话了?”
“哼!”小云忿忿离去。
胡赫被抹上了“散气膏”,但觉一股清凉进入毛孔,很快就不痒了。
起身赶紧向斗宇叶行礼:“我刚才冒失了,请夫人责罚!”
“快坐下吧,也怨我没有事先交代下,这“千枝叶”轻易触碰不得,一旦碰上,开始会奇痒难忍,到最后会全身起疙瘩,最后呼吸不顺畅会窒息而亡的。”
“啊?那夫人还养它做什么?”
斗宇叶抿嘴一笑回答道:“所谓极正至邪,极邪为正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你别小看了这“千枝叶”,它是世上少有的绝佳药材,是骨伤的良药。”
胡赫这才恍然醒悟为什么斗宇叶的满屋子里种的都是这些植物,原来它们不是一般的植物,都是药材。
显然是用心地为苏见力准备着。
想到这,胡赫忍不住叹了口气,突然羡慕苏见力有斗宇叶这个美艳又贤惠的夫人。
“怎么了?有心事?”
“没,没有。”
“那为何叹气?”
“没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胡赫差点没说出自己羡慕苏见力有这么一个红粉佳人的话来,脑子一转立刻岔开说:“我在想这“千枝叶”被小人压坏了,还能活吗?”
斗宇叶被胡赫成熟外表下说出来的稚嫩话给逗乐了,“扑哧”笑出声来说道:“我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你放心好了,这“千枝叶”生存能力强,过不了几天就会恢复如初的,只是你这脸上的伤,一时半刻是不能完全好的。”
“只要“千枝叶”没事就好,我这脸无关紧要的。”
“胡说!”斗宇叶脸色突然一沉,满是不高兴的表情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么可以这么不爱惜呢?”
斗宇叶虽然严词责备,在胡赫听来却是春风入耳,听得他春心荡漾,悄悄地抬头看了眼斗宇叶,却和斗宇叶四目相接。
一双水汪汪的凤眼里,就像一汪清泉那么清澈透底,仿佛可以看到她的内心深处。
白皙的瓜子脸上,额头的些许刘海沾着些许泥土贴在额头上,像是刚玩过泥巴的小孩一般可爱,令人忍不住想替她收拾整理下。
胡赫看得出神,竟真的伸出手来替斗宇叶摸去额头上的泥巴。
斗宇叶不知为何也没有躲开,见胡赫伸手过来,只是闭上了眼睛,双唇相互抿了下,像是吞咽了什么东西,喉咙微微一咽,再启齿的时候,一张小嘴里吐出来的便是一股清香,不偏不倚地正好打再了胡赫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