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见问和苏见马对视了一眼,知道今夜此事是不办也得办,办也得办。
二人朝底下士兵使了个眼色,目光中透露着歹毒。
“且慢!”
樊霓依是何等聪明的人,何况她还会读心术,对苏见问和苏见马的心意已经是一清二楚,转身却对保护太子熊吕的随从说道:“你们几个去,要是林二有任何闪失,我要你们也下去这谷底陪他!”
苏见问和苏见马见此情况,也是心头一惊,对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樊霓依心生恐惧。
拇指粗的铁柱子围城了一个铁笼,林二呆坐在里头,乌头垢面的,神情呆滞,双眼迷离,身子估计是日晒水淋着,早就起了皮,浑身散发着一股叫人作呕的臭气。
太子熊吕倒胃地捂着鼻子先行离去。
樊霓依隔着铁柱子冲林二大声地喊:“林二哥!林二哥!是我啊!我是樊霓依!”
林二此时就像是一个耳朵失聪的人,对樊霓依的不断呼唤是置若罔闻。
斗宇郊围着林二转了一圈,才发现他一只脚被卡在铁柱子里去,伤口已经溃烂。
“快,快将他放出来。”斗宇郊着急地冲苏见问说道。
苏见问好歹也是百丈崖的镇守将军,见太子熊吕对自己呼唤也就罢了,樊霓依他也忍了,现在又来了个斗宇郊,他怎么心里能服气?
“这么晚打不开,明日再说吧。”
苏见问态度极为傲慢地回了斗宇郊一句,负手就要离去。
樊霓依一怒之下,从随从身边拔出剑来刺向苏见问,苏见问一时没察觉,利剑剑身已自后背穿透到前胸,他只是低头看了眼胸前,一手才要举起来去握流血的胸口,便整个人已倒地毙亡。
“二哥!二哥!”
身旁的苏见马见苏见问倒下已无鼻息,喊了两声抽出苏见问身上的剑就要刺向樊霓依。
这苏见马比苏见力早生了几个月,和苏见力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自然也是虎背熊腰的,血气方刚,哪里容得下樊霓依当着他的面手刃他的亲二哥?
何况,他们只是按国法军纪办事,当真将此事闹到楚穆王那里,他们也不怕理亏。
斗宇郊见樊霓依冲动之下闯了祸,展开双臂护着樊霓依对苏见马怒吼道:“苏见马!你要做什么?”
“你走开!冤有头债有主,我今日就要砍下她的脑袋给我二哥陪葬。”
苏见马的眼里,布满了血丝,却不是累的,而是急火攻心,血液冲击到眼球所造成的。
斗宇郊看着也是害怕,感激对随从喊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拦下他?樊姑娘要是出了事,太子一定不会轻饶了你们。”
此话一出,一起来的将士个个剑指苏见马。
“哈哈哈。”苏见马冷笑了几声,皱着鼻子对斗宇郊怒吼道:“今日无论谁来,我都要亲手杀了这个女人给我二哥偿命!来人,上!”
“大胆!”
太子熊吕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苏见马的身后,大吼了一句:“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苏见马看着自己的手下个个不怕死地握着兵器将斗宇郊和樊霓依包围了起来,心满意足地对太子熊吕说道:“太子,此事已是私人恩怨了,待末将砍下这女人的头,末将再自行头颅向太子向君上请罪!”
“苏见马!你好大的胆子,连我说的话都不听了吗?还有你们,”太子熊吕手指着苏见马的手下将士说道:“你们也要跟着造反吗?就不怕我回宫后诛灭你们九族吗?”
苏见马扫视了一周自己的手下,见没有一个人面露惧色,对太子熊吕说道:“太子,我这些部下个个忠心义胆,他们信任我们兄弟二人,正如我们兄弟二人信任他们一样,我们出生入死过多少场战役,这种拼死相扶存活下来的情谊,你以为是随便一个人可以左右的吗?”
太子熊吕愕然。
显然目前的情景正如苏见马所说,这一个个士兵,都是久经沙场的人,军中纪律必然严格,怎么会随便倒戈相向?
“苏见马!你父亲苏相可是朝中重臣,难道你非要闹出一个有损他名声的闹剧来吗?”
苏见马见太子熊吕拿出了他的亡父来做挡箭牌,心中更是恼火道:“太子,我父亲一生忠于朝廷,我们几个兄弟更是秉承了父亲的遗志,一心一意为大楚办事,可是事到如今呢?我二哥惨死,你不问青红皂白地数落我们,好像这一切都是我们兄弟二人的错,今日我若不杀了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恐就是我答应,我的部下也不答应!”
这是一场较量。
一场关乎生死的较量。
一场明明自己错在先,还要妄图捏造别人的罪过,以此来要挟对方将大事化小小时化无的较量。
太子熊吕一下子就陷入了两年难境地。
于私,他要保住樊霓依。
于公,苏见马无论现在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都不违法国法军纪。
“太子,得罪了。”苏见马说完,但见脚下生风,已仗剑奔向樊霓依刺去。
樊霓依将斗宇郊推开,美目圆睁秋波转动道:“苏见马!你好大的威风!”
“临死前,你还有什么话,都痛快说出来!”苏见马剑已抵到樊霓依胸口,稍微,只是稍微的用点力,那手上的剑尖就会像捅破窗户纸一样容易穿过樊霓依的胸口直至后背。
“苏见马,我今日也没打算活着离开,就想在死之前问个明白。我且问你,林二哥具体所犯何事?他如今是罪有应得还是你们兄弟二人妒才嫉能滥用私刑?”
“他罪恶滔天,不但聚众闹事,还枉顾国法军纪,不服我们管理,有逃跑的迹象,他已经是劣迹斑斑的人,有什么资格叫我们嫉妒的?”
“好,既然如此,单凭你一方说辞恐怕难掩悠悠众人之口,我倒有个提议,现将林二哥放出来救治,待他神志恢复了,再与你对质。若真如你所说的罪恶滔天,那我便一命偿一命!”
苏见马见樊霓依说出这等话来,心中暗忖了片刻。
如今,显然面上是樊霓依理亏,自己把握着话语权。
一旦。
一旦林二神志清醒,且不说苏见问是否对他滥用私刑,就是到时想要再杀樊霓依或者他林二,都无异于虎口拔牙。
既然无利皆是弊,倒不如来个干脆。
苏见马想罢,暗嘲了樊霓依一句道:“你是想着等林二身子恢复了,让他造反,我绝不答应。”
苏见马的剑,已经透过樊霓依的衣服。
斗宇郊情急之下,双手紧紧地握住苏见马的剑身,不叫他再刺进去一分。
“苏见马!”
太子熊吕见斗宇郊和樊霓依二人均受伤,突然奔到苏见马的跟前对苏见马说道:“此事不管谁对谁错,都叫他过去了,今后谁也不许提及此事,可以吗?”
“不行!”苏见马已出剑,知道没有回头的余地,决然地拒绝。
“那这样行吗!”太子熊吕突然跟着斗宇郊手握着苏见马的剑身,但见鲜红的血,自他的指缝汩汩流下。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太子熊吕会做出这等事来。
苏见马也是一时愣住。
太子,那便是明日的楚国君王,现在竟然不惜在他剑身上留下龙血,他要是再不收手的话,恐怕到时死的不是他一个人,而是苏氏一门老幼妇孺,还有手下的一众将士。
剑,慢慢地跟着手势下放。
苏见马吓得赶紧跪地行礼道:“末将一时冲动,请太子责罚!”
太子熊吕见干戈已平息,不顾自己手上还流着血,扶起苏见马道:“苏将军,你是我楚国的栋梁,是保家卫国的将帅之才,如今父王正四处征集良将益兵,不如你即刻带着部下回楚都报到。”
“谢太子厚恩!”苏见马见自己能重新回到楚都,回到战场,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他心里感激得差点没哭出来。
“今日之事,希望你不要挂怀,他日我定会给你补偿,给你们苏氏补偿。”
太子熊吕算是做出了承诺,为她樊霓依一时的过错。
“末将不敢,末将只求太子能在君上面前替我二哥正名!”
“好,我答应你,回宫后便请父王封你二哥为忠勇将军,叫他亡灵安息。”
“多谢太子。”苏见马将剑扔给了部下,命人将苏见问的尸体抬走,准备即刻返回楚都。
“你说你是不是傻啊!为了我值得这样做吗?”
樊霓依扯下自己的袖口,给太子熊吕包扎着伤口,边哭边埋怨道。
“欠你的。”太子熊吕微微一笑,却是笑得很幸福,轻抚着樊霓依的手说道:“别哭了,快去看你二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