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
位于楚国的西北方向。
它作为一个屏障,将秦晋两国和楚国的最短距离给隔开了。
同时,也作为一个路障,阻挡着楚国快速进军中原的通道。
所以,楚穆王一心要除去郑国这个路障。
他已经不需要郑国来当作屏障将楚国保护起来。
他要的是,能最快地到达中原,和秦晋两国展开生死较量。
郑国的冬天,无比的冷。
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悉悉索索的,落了下来。
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银装素裹着,看不见脚下的道路。
没膝的雪,已经被樊霓依等人用了两天两夜终于清理出一条勉强可以通过马车的路来。
赶到楚军军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樊霓依安排斗宇郊等人在交接货物,自己则前往楚穆王的营帐。
连着几日强攻郑国城墙,都是损失惨重地被击退了回来。
这郑国的将士早早地就在城墙上洒满了凉水,不需要几个时辰,整个城墙自上而下都是冰冷的水柱子,每个水柱子都是冒尖的。
楚穆王没遇到这种情况,一直以为用尸体去堆,也能堆出一条道来。
没想到,这郑国的将士也不是吃醋的,不费一刀一箭,用天然的冰块磨成箭头,装在箭弩上续发,虽说不能远射,但只要一近身,必死无疑。
楚穆王正和苏见马商议。
这苏见马一直是戍守边境,轮单枪匹马上阵杀敌,他是有勇。
可一提到用兵施计,他的能力还是比苏见力差太远了。
楚穆王几次要将苏见力给调回来,可他是个君王,又是一个高傲的人,怎么可能放下身段?
樊霓依的到来,叫他喜出望外。
苏见马知趣地退出后,樊霓依这才向楚穆王行礼。
“起来说话。”楚穆王见状,赶紧扶起了樊霓依说道:“孤王收到太子发来的回信,知道你费了不少心思,真是难为你了。”
“君上呃呃呃”
樊霓依刚要说些客套话,便顿觉一阵恶心,捂着嘴躲在一边呕吐了起来。
“快叫太医!”楚穆王朝王大监喊了句,随后过来轻拍樊霓依的后背关切地问道:“定是长途跋涉再受了这鬼天气的折磨,身子吃不消了吧?”
“也许是吧。”樊霓依说完,又是一阵干呕。
眼泪都流了出来,还将吃过的东西都吐得满地都是。
太医匆匆忙忙地赶来,将樊霓依脉搏一号,脸上的神情瞬时就凝住了。
“怎么了?”
太医看了楚穆王一眼,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说,孤王让你说你就说,有什么大不了的病情?”
“君上,还是请你移驾下。”
“混账东西,有什么在这说!”楚穆王对太医躲躲藏藏的态度是极为的不满,那表情看上去,只要敢再啰嗦一句,他就能手起刀落叫他人头落地身首异处。
太医自然不敢再去惹怒楚穆王,颤颤巍巍地说:“禀君上,樊侍女,她她已有身孕了!”
“你说什么?”
樊霓依和楚穆王几乎是同时出声。
楚穆王简直不敢相信太医说的话,冲了上来将太医拎了起来,双目圆睁地问:“你再说一遍!”
“君上,微臣拿性命担保,她有孕了。”
楚穆王扬起手来,高高地举起,却轻轻地落在了太医的肩膀上大笑地冲着王大监说道:“赏,重赏太医!”
太医不明就里,跟着王大监屁颠屁颠地下去。
楚穆王双手扶过樊霓依坐了下来,拉过一把凳子正对着她坐下来说道:“孤王今日真是高兴,高兴。”
樊霓依盯着楚穆王的脸庞,不知道他是喜从何来。
“怎么了?难道你不高兴吗?你都要为人母了,心中就没有一点激动?”
“君上,太医说的是真的吗?不是因为受风寒的过?”
楚穆王见樊霓依还是不信,又唤来另外一个太医重新给诊断了一次。
在得到一样的结果后,樊霓依也是喜极而泣。
“我我真的要当母亲了!我真的要当母亲了!”樊霓依突然跳着起来抱着楚穆王开心地说道。
“是,你是要当母亲了,孤王也要当祖父了,哈哈哈哈我大楚有后了,孤王也有后了!”
楚穆王笑得合不拢嘴,忘记了连日来遭受的失败打击,像慈父一样握着樊霓依的手说道:“来,这个你收下,权当是我这个当祖父的给孙子一个见面礼。”
楚穆王将自己脖子上佩戴的平安玉坠取了下来,放到樊霓依手里道:“这个平安玉坠陪了孤王有几十年了,现在就送给你了,你一定要保佑我的孙子平平安安地出世。”
“君上”。樊霓依被楚穆王的这个举动感动得落泪。
“如今你已怀龙嗣,今后也随他们喊我父王就好。”
“是,父王。”樊霓依扭捏地改口喊了楚穆王一句,听得楚穆王龙颜大展。
王大监许久没见到楚穆王这么高兴了,早就安排人做了一桌的酒菜上来。
“来,你喝点水,孤王喝酒,咱一家人好好吃顿饭,明日一早孤王便派人将你们母子俩护送回楚都。”
楚穆王亲自给樊霓依倒了杯水,继续说道:“这回去以后啊,你就安心地养胎,待孤王平了这郑国,回去再好好给你奖赏。”
“君上,我不要什么奖赏,只要你们平平安安地凯旋回去就好。”
“会的,孤王有孙子助阵,此次定拿下郑国。哈哈哈”。
楚穆王笑得很勉强,樊霓依看得出来他心中的难处。
“君上,是不是现在遇到了什么问题?”
楚穆王被樊霓依这么一问,不知道该如何说,只是摇头示意没有。
“君上,你就算是将我当做旁人,那我肚里的孩子该不算旁人吧?还有什么事是不能说的?”
“诶。”楚穆王放下手中的酒杯,愁绪一下子就上来道:“这往日都是苏见力当帅,他清楚郑国的用兵之计,本来第一次已经乘其不意眼瞅着要攻打下来,后来还是用兵不善,被对方识破了布局,轻易地躲过去了,再想用巧计去攻打的时候,对方已经早有防备。”
“既然苏见力有这能耐,为何不将他恢复原职?”
樊霓依话才说出口,很快就后悔了。
她才意识到苏见力已经被贬为先锋营步兵。
这个时候,若是让他恢复原职,岂不是叫人笑话?
一对黑眸子一转,心生一计,款款地对楚穆王说道:“父王,我有一计,保准他苏见力能求着回来。”
“当真?”
“是的,请父王在此饮酒稍等,我去去就来。”
樊霓依说完,直接出了军帐,王大监亲自领着她去先锋营找苏见力。
苏见力虽已被贬为先锋营的步兵,可是,人身自由这块压根就没人敢束缚他。
大家都知道,这苏见力只是一时落难才至此。
但,终归还是要回到他原来的位置去。
所以,谁也不敢去惹他,去管他。
相反的,先锋营的副将还时不时地命人给他开小灶,好酒好肉管够。
樊霓依到先锋营的时候,没见到苏见力。
问了几个人,才知道他正躲在一个地方烤肉烧酒喝。
樊霓依过去一瞧,当真见到几棵大白杨树下,搭了个简易的帐篷。
苏见力正端坐在帐篷内,喝着酒在火堆前烤肉吃。
王大监刚要喊话,被樊霓依摇头给拦了下来。
“苏见力!好大的兴致啊。”
苏见力啃着肉骨头,见樊霓依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眼前,以为自己喝醉酒了,竟然没去理会。
樊霓依夺过他手中的酒,往火堆里一倒,火苗烧着酒精一下子就窜了起来。
苏见力被烧了几撮头发,心中大恼地站了起来质问樊霓依:“你找死啊!”
“混账东西,怎么跟樊侍女说话的!”王大监上前就扇了苏见力一道耳光道:“你知道樊侍女现在已有龙嗣在身?你要是将她气个好歹出来,你就等着挨苦头吃吧!”
苏见力听罢,自然也不敢发作,将脸别去他处,怒气却未消。
“王大监,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和他说说。”
樊霓依见王大监知趣地躲得远远地等自己,然后苦口婆心地劝苏见力道:“苏见力啊苏见力,你说你这是何苦?你明明肚子里有千万种想法,为何不去和君上陈明?非要吃了败战后,自己在这借酒消愁?”
“我没有!”
“你有!”
樊霓依掰过苏见力的肩膀,使他正对着自己继续说:“男儿志在四方,如今四方已给你,你为何不去争取?争取立功赎罪?争取君上洪恩一开,让你妻儿回到过去的日子?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总该想想你现在妻儿都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下生活吧?”
“我”,苏见力痛苦地蹲下身子说道:“我说话也得有人听啊!”
“君上一次不听,你说两次,两次不听你说三次,我想君上总会有一次能将你的话听进去吧?你看这冰天雪地的,我想你大概也知道你亲自训练出来的将士,有多少是没有死在战场上,而是被这鬼天气活活地给冻死的。难道这就是你要得到的结果吗?”
“诶,生死有命我能奈何?”
“富贵不有天,生死不由命,你为何要如此自甘堕落?算了,我算是看错你这个人了,回去我便劝斗公子将苏夫人腹中的胎儿给打掉算了,免得将来他长大了受人唾弃。”
樊霓依说完就迈开步伐离去,留下苏见力一个人痛苦不堪地瘫坐在冰凉的地上沉思。
未来的路要怎么走,樊霓依已经给他设定好了。
他要做的,只是自己接受还是不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