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胡人的奸细!
这消息可是更加劲爆了!
周围的百姓们被那叫做“舒摩尔”的满脸横肉的汉子声音凶狠地吼了一声,却是愈加的兴奋起来。一传十,十传百,“青州混进来了西域胡人,如今正被军队捉到了知府衙门”这一消息便似那投入静湖的巨型石块儿,“哗啦”一下便溅起了无数的水花,纷纷扬扬地洒落到了青州的各个角落。
“都闭嘴!赶快往前走!”在“舒摩尔”身旁押解他的黑甲兵见此情景,持起佩剑旋身,用剑套对着那“舒摩尔”的肚子就是重重一捅。
那汉子纵然肌肉贲张,肚腹骤然受此一击,还是痛得面容扭曲,禁不住弯下腰去。他闷哼一声弓着腰抬头,深栗色的脸上全是阴狠:“混蛋!你敢捅我!我们三王子——”
“舒摩尔!你给我闭嘴——”被押在最前的那个胡人听到“舒摩尔”的声音,拼命挣着身旁黑甲兵的束缚欲要回身,无奈他身形虽也健壮,但同其他几个被绑的胡人相比起来却要弱上一些,再加上双臂被捆怎样也挣脱不了,只得使劲儿扭脸向后大吼,使力使得声音都撕裂了。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谭净好倚着窗笑了出来。
三人团相互看看,都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意味。
“说的不错。”
谭净好一听这清朗声音心头就是一跳。又是沈容之!她控制住面上的表情不动声色地转过身来。
沈容之果然如上次一般立在雅间的内窗外,正笑吟吟地望着他们。
“今日还去观审吗?”他问。
谭净好眨了眨眼:“今日太晚了,眼下已是——”说着偏头去看她弟。
“申初。”
谭净好转回来笑看沈容之:“再过不久就是晚饭,就不去了。”
便见他眉毛一扬:“你不好奇?”
“天下间有趣儿的事多了,若是件件都要好奇,岂不是要累死?”谭净好学着他将眉毛扬了起来。
“呵。”沈容之一笑,颔首道,“说的不错。”
紧接着将身子朝窗内一倾,看着他们道:“那我走了。”
说罢竟就干脆利落地转身消失在了内窗前。
静了一瞬,郭攸小声问道:“净净,你怎么不答应他?”
“他几次三番主动找上门来。如今即便不去,他若真有心,还会再来的。”谭七小少爷便道,“何况奸细已经抓了,看这架势,官府也没有要封锁消息的意思,有新进展我们自然会知道,还有什么好去的呢?”
葡萄和碧丝终于满脸兴奋地被成功派了出去。
谭净好想起上次那个极其特别非常逼真的花瓣绿豆糕,特意叫来酒楼的小仆问他:“你们这里的绿豆糕是做成花瓣形状的吗?”
小仆愣了:“不是呀,小仆端了有一年的绿豆糕,都是方形的。”他还以为谭净好要找茬,忙躬身笑道:“再说,绿豆糕是青绿色的,怎么会做成花儿的样子呢?”
就是嘛!她就说那少年绝壁是个完美主义者!放个葡萄要撒花,吃个糕点要塑形,来个酒楼,吃食茶水居然还要自带!
对了,说起茶水,她又问:“你们这里有菩提茶吗?”
小仆腰弯得更低了:“客官,那菩提茶听闻只有希声寺才有,咱们哪里能拿得出来呢?”
“那就上一壶梅片茶吧。再来——”
谭七小少爷:“桂花糖蒸栗粉糕!”
郭攸:“春卷!”
“好嘞!客官您稍等!”
三人团便坐在雅间里吃吃喝喝聊聊听听说书,等了约莫两刻钟的光景,那两个上街听了一耳朵八卦的人便回转了。
“……那个叫‘舒摩尔’的汉子,果真是回纥三王子的一名亲卫兵,据说在战场上勇猛无比,一刀下去连盾牌都挡不住!还有方才直叫‘舒摩尔’闭嘴的那个胡人,他叫做‘果浑其’,原来便是三王子的军师呢!据说十分有本事,帮三王子打赢了不少场仗!……”
“你道为何此次三王子派了他们几人潜入青州?原来我们青州城中竟有官员是内奸,与那三王子有秘密协议!你说怎么敢有人与敌寇私通,真是胆大包天!三王子特地派了身边的军师‘果浑其’潜入,就是想与内奸联手,当三王子偷袭飞云关时好在青州城内制造混乱!如今这些奸细被抓,百姓们都欢呼雀跃地挤在衙门口,我和碧丝差点儿被挤扁了,好容易才回了来……”
“……感谢青天大老爷!感谢青天大老爷!感谢青天大老爷!——”
一连串整齐的呐喊声自雅间的外窗之外传了进来。三人团三两步迈过去看,只见街上有密密麻麻的平民百姓正朝着那知府衙门的大门方向跪着,口中齐刷刷地喊着话。
“哈!”葡萄双掌一拍,笑道,“瞧我这回没说错吧!主子们不晓得,如今外面正在说,咱们汤知府是天上的文曲星转世,是专门下凡来扫尽人间不平的!此次得知咱们青州有小鬼潜入,欲要搅起一滩浑水,便这样——”说着拇指与其他四指交替掐捏,“轻轻一算,便算出了那小鬼的所在!就将他们一网打尽!”
“……”郭攸扶额。
很快衙门中便走出来一位黑甲侍卫驱散了人群。
连内奸之事都大大方方地暴露了出来,此举只能汤知府等人的作为。可如此打草惊蛇,内奸定然龟缩不会再行动,还如何能找得到呢?还是说,实则他们早已查清楚了呢?
但不论如何,瞧这形势是要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了。
“姑娘……”葡萄说了半天,见没人理便嘟了嘴,“六姑娘……七少爷……哎呀!怎么没人理婢子呢!”
“有,有人理。”谭净好对她微微一笑,“说了这许久渴了吧?”
葡萄闻言,还感受了一下才道:“嘿,可不是嘛。”
“哝。”谭净好伸手向桌上一指,“那里有茶,还有糕点。去吃一会儿。”
“瞧,那几个胡人被押出来了!”郭攸忽道。
三人团向着对面定睛细看,以那什么军师‘果浑其’为首,七八个人又被捆成粽子被黑甲卫押出了衙门大门。其中那个‘舒摩尔’,与进门时相比显见着身上的布衣成了破衣,扯得不成样子,脸上还多了十几条红通通横七竖八的杂乱鞭痕。
“该!”葡萄捏着一个春卷凑了过来,“叫他嘴臭!”
郭攸:“去喝茶。”
“……哦。”
居然这么快审完了!三人团便看着那队粽子被押往衙门东侧,然后朝北拐了进去,那里应该是青州监狱的方向。
两位八卦小能手吃饱喝足,又被派了出去。回来后这样道:
“你知道那‘舒摩尔’为啥被鞭子抽了吗?原来他就是杀害许大公子的凶手!”
……不对!杀许贤的不是韦乃信吗?!昨日公堂之上何自音亲自点头承认的!难道我过了一个假昨天?!
“……仵作说了,许大公子脖颈上的那条伤口从宽度来看比较均匀,从深度来看,却是中间深两边浅。这种伤口,正是西域的一种叫做弯刀的匕首造成的。弯刀的刀身厚度就是较为均匀一致,然而它的刀刃却是弧形刃,当“唰”——从脖子上割过去的时候,刀刃嵌入肉里,沿着弯曲的弧度切割,就成了两边浅、中间深。”
……这样说来,韦乃信被控杀人时的震惊错愕是下意识的真实反应,杀害许贤的真不是他。那么,何太太与何自音岂非做了伪证?!
……不对,何太太于公堂之上所说的话分明便是有人事先教过她的!有人教她们作伪证!因为拿准了韦乃信不敢将胡人奸细供出来么?
“并不是伪证。”一道带笑的清朗嗓音在雅间的内窗外响了起来。
沈容之,又是你!
“你们是在想这个吧?”这人还歪了歪头,笑着问三人团。
而后便自顾自地推门进了来,自来熟地坐到了桌边倒了杯茶喝。
……跟那少年的德行一样!
咦?为什么会想到他?
“还记得当时,何太太是如何叙述何自音的所见吗?”沈容之灌了一杯茶后问。
……她当然记得。何太太说的是:当时,小女在梅林中巧遇许家大公子,便聊了聊天儿。正闲谈着,忽见一个人影闪过,许大公子身前便多了一把匕首,‘唰’地一下割开了他的喉咙。小女当时便吓傻了,竟一声呼救也发不出来。而后小女下意识抬头,才看到杀人的竟是韦守尉……
——哈!偷天换日!
沈容之意味深长地一笑:“何自音一抬头看到的便是韦乃信,理所当然认为是他杀了许贤,又怎么能说她们说谎呢?”
“那如今为何又揭开真相呢?”
——如此一来,韦乃信便从杀人罪变成掳人罪了,就罪不至死。原本顺水推舟,不就能除掉常党一员大将?!
沈容之笑容一收,正色道:“但凡有一丝可能,不论那人是好是坏、是善是恶,罪不多一分,亦不少一分。这是为官者的原则。”
听起来真是大义凛然,正气浩荡。谭净好眉梢一扬:“那为什么要加上:但凡有一丝可能?”
“啧。”沈容之顿时笑了开,朝她挤挤眼,“有时候也是迫于无奈嘛。”
“如今呢?”
“如今自然是为官者的原则!”
真是一句话也不能信。“我大伯真的与回纥三王子开战了?”
“消息都传开了还能有假?!”
……算了。谭净好不再理会这个老狐狸,倒了杯茶解渴。
正在这时,外窗外的街上,又传来了一阵喧闹的浪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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