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来人走进,苏诠细眼瞧时被唬了一跳,忙要跪拜参见“太子…”
话语未出礼未行全,马公子好言相拦“我们不该见外,你只叫我马公子便是。”
贵人前来,不该失礼唐突,苏诠勉强酒醒了大半。马公子笑问“真不知那名唤‘青衣’的女子是何等绝色,竟然能让苏老弟为她沉醉酒楼歌坊。”
苏诠眉眼含痴,苦笑回答“本以为佳人是心中佳人,哪知佳人已不再是佳人。”
“不是佳人是什么?”
“恶人。”话虽说得平坦,可还是能感受到其中的忿怨。
“胡话!”马公子不解其意,只一笑而过。
堂堂太子出门,身边又无侍卫跟随,苏诠不免收起自己的伤心事先寒暄“马公子,您为何独来,身边为何不带个可靠人?”
马公子抿嘴微笑,很是无所谓的表情“可靠?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
苏诠想到上次在塞外太子遭敌人俘虏一事,谨慎提醒道“还请马公子顾全自身安危,如今时局动荡,未来天子安然无恙,便是社稷百姓的福气。”
苏诠虽然很少过问当朝之事,但是以苏老将军的官场经验,在家中时常提及,作儿子的难免有所知晓。老皇帝还在世,朝政之争表面上风平浪静,可暗处却波涛汹涌。皇储虽定,却有燕王的势力想拉太子下马,若来日老皇帝驾崩,只怕他们反兵。而觊觎皇位的人,燕王与周侯爷暗增势力各怀鬼胎。
周侯爷功高震主,老皇帝可不敢闭眼,若是一闭眼,不怕燕王起兵弑兄,就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时两败俱伤,天下易主。
马公子也不是蠢人,一句“未来天子安然无恙,便是社稷百姓的福气”便听出苏诠的属意,他双眼有神,炯炯望向苏诠“你可知,支持我的人,仅有少数。”
苏诠没有马上回答,拿起玉杯倒茶,又拿金杯斟酒,两盏杯推到马公子面前,“公子请看,玉杯盛茶,虽不比金杯耀眼夺目,可胜在茶味悠然平淡,是为百姓之选。而金杯美酒,堪配酒肉歌舞,百姓如何担得起?民心所至,胜过朝堂。公子游历于民间,颇有威望,君不负民,太平盛世定不负君!”
“好!好个‘君不负民,太平盛世定不负君’!”马公子拍案叫绝,举杯饮茶而尽。
他们话才说完,忽然马蹄冲天,军声猛勇。
他们忙到台楼看,一群士兵踏马向前,扬起一地的灰尘,路边百姓纷纷回避。
苏诠问“这是何方军队?”
马公子脸面略有愁凝“我朝边境时常有敌方阿古思作乱,这是燕王的军队,他带领张玉大将前去平乱,一旦开战国库剥削,日益渐虚,又不得不增加年税,再者,救济受难百姓也是一笔不小的损耗。”他说完后又沉重叹息。
“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天下动乱,两军交战,苦的无非是百姓。”苏诠也在一旁唏嘘不已。
马公子料定苏诠不凡,起意试探“苏老弟,你可知江湖上神天石一说?”
苏诠没想到此话会从马公子口中说出,也知其何意,反问道“马公子,你也相信江湖流传?”
马公子将手中折扇一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既知我身份,就应猜想到为此事而来。我朝江山才开辟不久,国库不充裕,又遇风雨飘摇,若要它稳若金汤,能威胁到的东西一定要断绝!”
“马公子这话虽是直言,但是此话不假。若无这神天石之说,朝廷与江湖更能平静,人心也清澈许多。”
马公子呵一声怪笑“曾一度听闻你翩翩潇洒,不染尘埃,不问江湖诸事。有些时日不见你,你如何谈论出此话?”
“那时候是不经世事,如今自然是不同。”说道间,苏诠无意向楼下眺望,正好望见和慕青衣相遇的地方,心内无限伤感,心里忽想她的伤势如何,想得出神,忽被马公子唤语打断。
不知觉的时间已到一年中秋,今年的日月宫难得挂起两盏红灯笼。虽说应景,可冷风吹过,火红的烛光摇曳得紧,晃荡的红灯笼,越发悚出了死亡色。
慕青衣跟晏姜沉默了十天,听说晏南笙提起他父亲身体不好,晏姜也迟迟不回宫中,慕青衣才改了心去探忘晏庄。
两双没有温度的眼睛,一朝对视,一眼万年。
慕青衣的耳边仍嗡嗡吵荡着莫凌七的句句指控,此时她站在晏庄面前,两人都不先开口,青衣眼光不曾从他身上走开,像个幽怨的哑巴木偶人。
她想让晏庄主动坦诚这一切,可他也是半句不语。
“青衣见过主宫…青衣特地来请罪,前日犯了宫规闯入主宫寝屋…”
一字一句的咬牙说来,话中有话,慕青衣行了跪拜礼来结束这样种沉默。
“起来…”晏庄一开口,就忍不住转身咳嗽,却咳出一手触目惊心的黑血。他掩了掩,不让慕青衣看见。
可是他没有掩干净,慕青衣一抬头就看见他嘴角残留的血渍。晏庄的毒伤不言而喻,此刻正是乘虚而入的绝佳时机。慕青衣冷心渐狠,欲拔剑出鞘,晏庄也察觉到了慕青衣的微妙变化。
“青衣…”
晏庄缓缓先开口,慕青衣只得停止手中的动作应答了一声。
“听说你上个月受了苏诠一剑,现在可好些?”
这是一如既往的关心,还是虚情假意的关心?慕青衣顿时百感交集,眼框含泪,她自己也说不清泪是因恨而流还是因怨而流…
“青衣已无碍,唯有一件事情,想请教主宫。”她的“请教”二字是着重之音。
晏庄心中有数,唤她坐在自己身旁。可青衣仍然站着,不愿坐下。
晏庄凝望着青衣的模样,语气缓而深长“你还记得吗?你的长相跟你娘很像。”
“哼,你果然认得我娘。”她的回答,可以说是讥笑,冷笑,耻笑,也是第一次对他笑。
“以前,你娘是个天之娇女,爱恨憎明,只因时局动荡,嫁给了自己不爱的人为夫,后来辗转几番,才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本以为这是苦尽甘来,天公终舍得作美,哪知这才是短暂一生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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