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呆五岁的时候，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他父亲的腹黑。

　　那天，林黛黛出差回来，刚换下鞋子，顾小呆便弃下陪他玩了整整一下午的顾琛，屁颠屁颠地奔过去缠着林黛黛，一会要吃冰淇淋，一会要看电视，还要林黛黛给他煮意面，说林黛黛亲自煮的面里才有妈妈的味道，可劲的撒娇。

　　「妈妈，爸爸他瞪我！」顾小呆感受到来自父亲那里不善的目光，嘟着嘴巴朝林黛黛告状。

　　小朋友皮肤白皙，小脸肉嘟嘟的非常可爱，长得有八分像林黛黛，两分不像的地方是眼睛，那双眼睛简直和顾琛如出一辙，不过顾琛大多时候眸中都含着冷意，这小家伙倒好，特喜欢笑，硬生生把一汪深潭变成一双桃花眼，别样的好看，加上有张会哄人的嘴，幼儿园的小姑娘都喜欢跟他屁股后面转。

　　林黛黛看了顾小呆一眼，心都快被萌化了，摸了下他的小脑袋，无可奈何对上了顾琛的眼睛。

　　顾琛身上穿着黑色的家居服，身上系着一条纯色围裙，懒懒散散地双手环胸靠着门框，那眼神其实跟平时没什么两样，都是冷冰冰的没什么情绪，单单顾小呆就能分别出其中的区别，那是真生气了。

　　「顾铭，我们谈谈。」

　　林黛黛还没开口，就见顾琛二话不说走进来将顾小呆抱了出去，走到地下室那间黑漆漆的禁闭房。

　　顾小呆这次是真不敢哭闹，顾琛其实大多时候都在扮演慈父的角色，就比如这几天林黛黛出差喊他带顾小呆，他便推了大多工作，专心在家陪顾小呆，两人一起做游戏、看动画片、给顾小呆做饭……照顾孩子的任务一项都没落。

　　所以大多时候顾小呆都把顾琛当做好爸爸，根本不怕他，只是顾小呆不能触碰顾琛的底线，那是会比坐在严厉的外公面前被盯着看一天书更可怕的一件事。

　　顾琛的底线是什么，顾小呆很清楚，那就是林黛黛，像小时候给他换纸尿裤、喂夜奶、积食萝卜蹲一整夜……都是顾琛亲力亲为，绝不让林黛黛操劳半分，如果谁不知好歹让他妈妈累了半分，或有半分的不愉快，那就是彻底惹恼了他那个冷冰冰又腹黑的爸爸，下场是绝没有好果子吃，包含他在内。

　　禁闭屋里没有主灯，只有寥寥数几的射灯亮着光，顾小呆坐在桌后很久了，对面的男人一声不发。

　　「爸爸，我错了。」

　　男人手里把玩着一个五阶魔方，闻言才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看过来一眼，清冷的语调问：「错哪了？」

　　顾小呆哼哼唧唧，「爸爸，我是你儿子，又不是你下属，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冷！」

　　顾琛直接没搭理他，继续拨弄着手上的魔方，一分钟基本上就能通关，只是通关完他又打散，来来回回几分钟，已经通过好几次，在顾小呆面前，他永远耐心十足。

　　顾小呆终于妥协，像蔫了的白菜，年幼的声音颇为老沉地说：「爸爸，我不该缠着妈妈。」

　　顾琛抬眼，「你那是缠着你妈吗？不知道你妈刚回来辛苦？我都舍不得你妈下厨房，你倒好，回来就缠着她给你煮面。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顾小呆眼泪在眼底打着转，咬着下唇低下了头，哽咽不敢出声。

　　顾琛没理顾小呆。

　　大约过了三分钟，顾小呆哇地哭了出来。

　　顾琛头也没抬，「这屋子就是给你准备的，隔音效果很好，你嗓子哭破了你妈都听不到。」

　　顾小呆擦了眼泪，「我怎么会有你这个……这个铁石心肠的爸爸！」

　　顾琛不咸不淡地说：「谁让你欺负我老婆了。」

　　顾小呆咬牙，「那是我妈妈。」

　　「顾小呆同学，你也承认你欺负你妈了，对吧！

　　」

　　顾小呆：「……没有。」

　　顾琛：「这是第二次了，上次你让你妈背你逛商场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完，再有下次，你以后就别回家了，在外公家待着吧。」

　　在顾小呆的印象里，顾琛言出必行，就拿上次他非要他妈背着他逛商场的事情来说，顾琛说把他扔到他外公家一个月，结果那一个月看都不来看他，逼得他在外公眼皮子底下读了一整月的书。

　　「爸爸，我真知道错了。」顾小呆从不挑衅顾琛的威严，那会是比不让他回家更恐怖的事。

　　禁闭室的门被敲响，林黛黛捧着一盘水果端了进来，看见两人各坐长桌一边，笑道：「父子俩有什么秘密呢？说这么久。」

　　禁闭室的温度有点低，林黛黛穿着露肩的真丝长裙，顾琛接过她手中的果盘，将身上外套披在她身上，温声说：「顾小呆说他今晚想一个人睡，我来听听他想法。」

　　莫名其妙要一个人睡的顾小呆：？？？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顾小呆：「妈妈，我……」

　　没有。

　　后面两个字的音刚要发出来，就接触到顾琛投过来的目光，吓得顾小呆立即改了口，「我想一个人睡。」

　　林黛黛打趣道：「顾小呆同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

　　顾小呆的内心：呜呜呜……

　　晚上，顾琛给顾小呆洗完澡，将顾小呆送回房间里时，顾小呆的手死死扒在门沿上，咬着下唇怎么也不撒手。

　　顾琛叹息一声蹲下来，目光在顾小呆幽怨的眸中一闪而过，「顾小呆同学，别的小朋友五岁时已经跟爸妈分睡超一年了，你是觉得自己哪里不如别的小朋友吗？」

　　顾小呆嘟着嘴，「那是别人的事，我又不是别的小朋友。」

　　「可是别的小朋友一个人睡都很勇敢啊，你不勇敢吗？不勇敢的话要是以后别人欺负妈妈，你怎么保护妈妈？难道你不爱妈妈吗？」

　　「我爱妈妈！」

　　「那你一个人睡。」

　　顾小呆很快就被一个理论占据思想，一个人睡等于爱妈妈。

　　于是，顾小呆松开了门框上的小手，给了顾琛一个晚安吻，然后走到自己的汽车模型床上躺了上去，盖上被子闭上了眼睛。

　　顾琛将门带上，回到主卧。

　　林黛黛已经换上粉色的真丝睡袍，这会正靠坐在床上敷面膜，手里拿着个平板在浏览网页，听见开门的声音才抬头看过来一眼。

　　两人相视一笑，林黛黛丢了平板朝顾琛伸出双手，那意思不言而喻，顾琛走过去一把抱住她。

　　两人相拥无言，可是谁都清楚有些话不需要说，彼此都明白，那是放在心底最深处的思念。

　　过了好一会，林黛黛才出声，「顾小呆同学刚才哭了没有？」

　　顾琛薄唇贴在林黛黛的脖颈，随口答了句「挺乖」，呼吸喷洒而出的热气像是搔在心间的羽毛，令林黛黛心底呼之欲出的欲望格外强烈。

　　「门关上了吗？」

　　顾琛嗯了一句。

　　林黛黛唇角溢着坏笑，一把将顾琛压倒在床，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想我了吗？」

　　顾琛低声一笑，翻身一带，便和林黛黛换了个位置，在林黛黛头顶回道：「只说想你有些肤浅了。」

　　「怎么就……肤浅了呢？」

　　后来，林黛黛终于明白过来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顾琛着实用他的行为证实了他的思念。

　　一夜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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