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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吐真言爱恋忽变 下

致我们失学的年代 陶斯人也 5187 2022-11-05 05:03

  话倒是胡东荷先提起:“剑明,在你寄给我末一封信,得知你要复员回市之前,我去过好几封信,你都不回我的信,人家挺挂念你的。”

  “你一共寄给我几封信?”肖剑明问,“我是说,在我写给你的末两封信之间的一段时间内,我好像只收到你两封信呵,我本想及时给你回信,但忽然一件飞来的横祸,扰乱了我的生活。”

  “你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清楚,我以前打派仗得罪过一些人,可他们不该死盯住我不放,我猜一准是他们干的。前段时间,我收到一封奇特函件,里边装有几张危险的印刷品,大都是不可置信的小道消息,但可怕的是,它们散布怀疑一切的情绪,带有诬陷和攻击我们最敬爱的副统帅的文字。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万一函件落到其他人或部队首长手中,岂不是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罪恶目的,使我蒙上不白之冤和不可饶恕的罪名。”他气愤地说。

  “那些东西你没有仔细研读一遍,也许不像你想象的真有些道理呢?”她的眼睛在朗朗天空下,如两片闪着亮光的窗,显得天真浪漫。

  “你怎么这么说,要是别人,会怀疑你和他们是一丘之貉。”

  “可是……”

  “可是什么?这种事我们必须坚定不移,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动摇。无论如何,怀疑一切绝对是行不通的。”他不待她说完急忙打断她,义正词严驳斥她。

  她仍噙着微笑说:“既然你不相信,把它们毁掉,不予理睬好了,何必大动肝火。”

  “你却不知,它给我惹下多大的祸害!”他脸色发青说:“是,我是想偷偷烧掉它,可若在军营里私烧传单,被人撞见,更叫人起疑心,以为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况且,在我拆阅时,已经有战友从旁窥视,我出于无奈,把它们交给了部队的一位首长。”

  她闻后脸色陡变,声音颤抖地说:“你怎能如此轻信,自己把把柄握到别人手中!”

  “我是干了一件天大的傻事,我把这些危险印刷品上交,只想表白自己的心迹,我永远忠于最敬爱的副统帅。原想脱离干系,离它们远远的,怎知反而引火烧身,给自家增添更多嫌疑。”他睃她一眼,说下去,“首长不久找我谈话,声明这支部队负有特殊任务,尤需物色绝对可靠的人选,而我又恰恰与攻讦首长的怀疑分子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故不宜继续留在目前岗位上。所以,部队首长竭力劝说我退伍,他说留在部队对我个人的发展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尽管他最后不无遗憾地补充说,年青人,你是我见过的一个才干出众的青年,本是一个有培养前途的好苗子,可惜了,可惜了。”

  他说完将脸埋进双手中,陷入痛苦的沉思。他没有看见当他叙述的时候,她一副忧心如焚的样子。过了一会,她用试探的口吻问他:“你没有发现,那些传单里夹带着一封信吗?”

  他缓缓从手掌的包围中抬起萎靡不堪的脸,困惑不解地瞪她说:“信,你是说那封信,要不是那封信,那封信中流露的亲密无间的口气,兴许还不至于怀疑跟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呢。但是,你……听谁说有一封信,莫非,你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

  她后边的回答,在他心中引起爆炸般的震动:“如果我说,那封信是我写给你的,你能原谅我吗?剑明,这事是我干的。”她说这话如蚊蝇嗡鸣,声音很小,但鼓足勇气,仿佛胸腔一股气流憋得难受,说出后倒有如释重负之感。

  他摇摇头:“不,绝不可能,你的字迹我那么熟悉,岂有不识出之理?这信上的字,明明用的是仿宋体。你充什么女英豪杰,替别人打埋伏,我绝不相信,你快说,信不是你写的,你说呀!”他心情紧张、烦躁透顶,生怕她把这事承认下来似的。

  她不等他缓过气来,斩钉截铁地说:“信是我写的!”她的话不留余地,故意把他顶到墙上,“自从我负责编写厂里的宣传栏,就开始学写仿宋体字了,这次我邮传单给你,怕万一落到其他人手中,就用上了它。剑明,”她拉起他的手,用她掌心娇嫩的肌肤抚慰他说:“我很抱歉,我真没料到事情弄到这步田地,但我也是将心中所思所想如实写来,同你商量,除了你,我还能和谁倾吐呢?你是我最亲……”

  他用力甩脱她的手,怕被烫着似的,站起来用变得陌生的眼光看着她:“你,你不能这么说,这种事要多严重有多严重,不管涉及谁,我也得划清界限,否则,……难怪首长说我们之间有道掰不清的瓜葛。你最好也赶快主动坦白去,彻底交待,争取宽大,以免一旦被追查出来,将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见他翻脸而绝情,也站起来赌气地说:“那你去告发我好了,反正,我是不想讨饶,认错。是真理就经受得住历史的考验,假如真理在你们一边,何须害怕别人的怀疑和责难?不是教我们说真话不说违心的话吗,我为什么嘴上说的,要和心里想的不一样,我虚伪够了!”

  她蹲下,用手抓住城堞的砖沿,身子悬空吊着,然后跳到城墙表面,走向古城墙的另一端,她以为他会跳下城堞,跟在后面一齐走回去,紧走了几步,她回眸看,他高挑的身材,仍在城堞上杵着发愣。她硬着头皮继续走去,越发步子慢了下来,内心惦念着他,又羞于频频回头探望,等她走到城墙的一处死角,掉转身来,城墙上哪里有了剑明的影子,空荡荡的,她泪眼迷蒙,感到无比沮丧。这一角的城墙杂草疯长,几级残缺的石阶通向湖园,她踩着滑漉的苔藓下去,一不小心,跌了一跤,裤腿和手都沾上了泥巴。“跌倒了,重新站起来。”她坚强地想,到湖边洗净双手和鞋泥,抬头看见肖剑明站在自己身后。

  “城墙这头没有路下来,你冒的什么险,充的什么英雄?”肖剑明责怪她,语意双关。

  胡东荷再也忍不住扑到肖剑明身上,握住小小的拳头捶打他,眼泪夺眶而出。肖剑明赶快扶着她坐到旁边的一张石凳上,拿出一条方格手绢给她拭泪,这条手绢还是她送给他的信物,睹物思昔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记得运动中他们常相聚,在城市中心另一座公园石椅上恳切交谈,两颗青春四溅的心跳荡在一起,无论美好或是龌龊的人事,从双方嘴角吐出,毫无保留,让他充满激情和力量,也给他许多空虚的时光欣慰和充实。如今两人都长大了,不再是单纯无邪的少年了,然而东荷还那么轻信、自负,他想说服她,却缺乏自信。他握着她刚洗过冰凉的湖水的湿润的小手,企图用自己手上的余热温暖她,烘干她身上的寒气,紧紧地抓牢她,害怕一松手就会舍弃掉,如果舍弃掉她,会于心不忍,心隐隐作痛。

  柳条低垂在他们头顶,冷风刮过,眉眼间拂来拂去,枝梢残留的雨水坠在他唇上,伸舌舔一舔,带点涩味,又带点咸味。他问她。她也伸出舌尖舔舔,说雨水是甜的。他说,怎么你舔过的雨水就是甜的,是你的嘴甜吧,让我舔一下。她说,你要舔就舔吧.只别让公园的游人看见。他扫一眼湖面,只有一株株袅娜的垂柳,在湖堤上围成一圈,说:“中午了,人家都回去吃午饭了。”抱住她的嘴舔吮着,两人亲热了一番。胡东荷从他的包围中挣脱小脸蛋说:“你这就能够吃饱了呀,我们也该回家吃饭了,我妈正准备好午饭等着呢。”

  “等等。”肖剑明抓住她的手不放松,又一次把她娇小的腰身紧摁到怀中,在她的柔发、细颈、樱唇留下点点涎液,就像一个垂死挣扎的人抱着亲人不放松似的,等他着实吻够了,他说:“东荷,就算信是你写的,那些传单并不是你印的呀,只要你肯说出来,是谁交到你手上,我敢保证没你的事。”

  肖剑明这段话,经过深思熟虑。他没有告诉胡东荷,他这次退伍回来,首长还交给他一项极其机密的任务,要他协助当地调查黑传单的来历,要一抠到底,尽可能清除一切影响安定团结的危险因素,首长铿锵有力地教导他。所以,他不仅要挽救胡东荷,还要借助于她对他的依恋作为钓饵,立功赎罪,以图东山再起。他用心良苦,盯住胡东荷猝不及防的眼睛,流露出期待,爱意和不满,他说了那句时兴的影片中的话:“看住我的眼睛。”

  胡东荷避开他焦灼的目光,心头掠过叛徒甫志高温文尔雅,令人生厌的脸,他在一代人的心目中刻下不可磨灭的印象,恰在这时,他们正绕过湖堤,经过一座高耸宽敞的凉亭,亭子上面的横匾,黑字题书大家熟悉的一个烈士的名字,此亭为纪念他兴建。胡东荷生搬硬套,想唾她的恋人一口。传单是一个大学生寄给她的,她认识几个大中学生联络站成员,传递过各种自相矛盾的小道消息,如果牵涉到他们,又会牵连进一大批人,如此结局为她所不齿,她第一次在肖剑明面前撒谎说:“你说的对,传单虽不是我印的,但邮寄给我传单的人同样隐匿了姓名地址,和我邮寄给你时如出一辙。”

  肖剑明追问:“除了我你还同谁保持书信来往,既然他把这种重要东西邮给你,你一定与他关系不菲,你尽量在你脑中去搜索、回忆。”他有点悲哀,自己观点和首长不谋而合,早先首长开导他,还满肚子委屈,现在不也依样画瓢,劝导起胡东荷来了。

  胡东荷不睬他:“你教我出卖他们呵,我不干捕风捉影的事。”

  肖剑明性情急躁地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替别人想得周全,惟独不替你的恋人想想。”

  胡东荷满面垂泪:“假使我把他们都交出去,就能换回来你的清白、名誉?”

  肖剑明骂道:“女人就知道哭,哭能把你的错一笔勾销?你不替我想也罢了,你就不该为你自己的前途命运担忧?我还是这句话,只要你把这份名单开给我,就没你的事了。”

  胡东荷触电地说:“名单,你要的什么名单,抓人的名单吗?你这样子真可笑,简直就像渣滓洞、白公馆里面的许云峰,呵不,徐鹏飞。”她语无伦次。

  “那你是许云峰,江姐啰,你这不是乱套了吗,完全是两码事嘛。”他尖酸刻薄地挖苦她。

  他们争吵着走过石拱桥,来到公园门口。园里游人渐多起来,看着他俩争得面红耳赤,面面相觑。他们出了公园,眼前横着一条大马路,伸向东西两侧,她问:“你往东还是往西,去我家就往西走。”

  “往东。”他大声嚷道,头也不回地离去。他当时也没料到,这一别竟然会是永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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