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的故事很简单,他叫林清月,五百年之前他就已经存在这个世界上。
不过,五百年之前他也已经死了。
五百年的故事,三言两语真能说清吗?
万一摸着自己尖尖的下巴,他思考的时候都喜欢这样做。特别是在思考如何杀死一个人的时候,现在他已经将老人列入自己杀人清单的候选单里。
因为万一觉得这老头正是在消遣他。
老头并不知道万一这个小动作代表着自己的命运,他笑完后,继续道:“故事到这里还没有完,后面才精彩哩。“
“您说。“万一更加客气,当他对一个人礼貌有加时,就是那个人即将上西天之际。
老头拿着蒲扇拍拍秃顶的脑袋,仿佛在打消陈述故事带来的烦恼,他又说起那个讲了无数遍的故事。
“我本以为自己死了,说实话,那种情况下,无论是谁都觉得自己已经是死人。
可偏偏我就没死,或者说死了又复活。
不过说来,真没人相信。当我醒来的时候,居然是在别人怀里,还是个老女人。她见我睁开眼,就大吼大叫着什么。
当时我并不明白她说什么,后来才知道的,她说我是个大胖小子,就是不会哭。
原来我他娘的变成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了!而那个老女人,则是个接生婆。也就是说,我真的复活了,并成了另一对夫妻的儿子。
这个事实,我足足花了数十年来接受它。而在往后的数百年岁月里,不断经历着同样的事实。
出生,长大,死去…
永无止尽的轮回。
或许,这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但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会明白,那是恒久的孤寂。
不断的看着身边所爱之人变老,死去,直至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常人还能用酒麻痹一时,用死了结一切。
可我呢?任何毒药都无法将我解救。
更有一件事让我无奈,若是我的老婆怀上我的骨肉,我立马就会染上怪病,在我子女出生前死去。
等到我的子女出世时我就会发现,我已经投胎变成了我子女的子女,从此得叫昔日老婆为娘亲!
这是多么荒谬的事情啊!却偏偏发生在我身上。“
老头摇着蒲扇,笑看着冷漠的万一,道:“现在呢,我都不敢娶妻了,就算找女人也必定会不要孩子。还真羡慕你们,只要好好过完这一生,就足够了。”
万一冷声道:“可很多人都没资格过好这一生。”
老头道:“能够出现在这世上,就是有资格的。只是奢求的太多,忘记了昨天,不懂得今天,想象着明天。”
“不是每个人都那么豁达。”万一虽然赞同老头的话,却更明白现实的复杂。
老头依旧笑呵呵,“那也是,不是每个人都能活我这么长。闲话说了这么多,故事也说的够清楚,你现在应该知道我雇你来是要杀谁了?”
万一点头,摸下巴的手捏的更紧。他活了三十多年,杀过数十人,可有这样要求的雇主还是第一次遇见。
整座古宅都安静下来,只有老头摇晃蒲扇的声音。外面世界的喧哗都被隔绝,古宅仿佛存在于另一个世界。
万一沉思许久,突然问道:“我是你第几个雇来的杀手?”
老头想了想,张开手掌,伸直五根手指,说:“这一百多年来,我陆陆续续雇请了四位,你是第五位。“
“他们都是如何杀你的?”万一询问道。
这个问题让老头颇为苦恼,他无奈的说:“枪、刀、水、火、毒药,基本就是这样的方法,但效果并不理想,这点你应该也看到了。”
万一又问:“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找科研方面的疯子解决你这个难题,或许他们能为你找出答案。而且,他们应该很乐意认识你。”
老头连忙摇头,露出厌恶的表情,道:“这个,我早就试过了,他们舍不得我死,他们的目的手段也让我觉得恶心。”
“我明白了。”万一决定与这位奇怪的雇主告别,他得去见个人,他起身说道:“这样吧,我先回去准备下。“
老头也起身,道:“最好快点吧!我想早点休息。”
“好。“
万一离开古宅时,外面阳光正浓,晒在身上暖暖的。他回头望了眼连阳光都进不去的古宅,脑海中幻想着老头独自一人坐在幽暗的古宅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可怜的人,想死也用不着编织出如此荒唐的谎言。”万一心底发出嘲笑。
万一是杀手,自然见过许多在死亡边缘挣扎的人,老头的情况正是那种对生活感到厌倦的孤家寡人,想要求死却不敢自杀,只能请求别人帮忙的胆小鬼。
不过,只要酬金可观,万一很乐意帮助这样的人。
他离开古宅后,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将那位专门给杀手们介绍生意的中间人约了过来。
中间人是个戴金边眼镜的斯文人,看起来绝不会像是干这种事情的人。
二人对视坐下,万一直入主题告诉中间人,“我见过那老头了。“。
“他人不错吧?“中间人对老头印象不错。也许,他觉得老头真正不错的是酬金,因为雇主给的酬金高,他身为中间人得到的佣金当然也不低。
万一道:“他给我讲了个笑话,很长的笑话。“
“我知道。“中间人也笑了,显然他也不相信。
万一接着道:“我想知道,他那句若不是他死就是我死的意思?“
中间人道:“很简单,你杀不死他,他就会杀了你,也包括我。据他所说,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得死,除非他死了。“
万一摸着下巴,道:“这便是他的条件?“
中间人笑道:“死人的玩笑而已。”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呢?”万一声音变的低沉。
“真的?”中间人微愣,继而再度笑出声,道:“如果是真的,那我死的也不冤枉。”
万一与中间人分手后,独自一人回到了家,他躺在沙发上,不断回想着老人的笑容和中间人的笑容。
两个人的笑容都是那么的自信,但笑到最后的只有一个。
这次是万一最后一次接单,他不希望自己也像其他杀手一样,总在最后一次失败。他骨子里的尊严也不允许。
只要完成这次任务,他就会找个安静的乡下定居,娶个贤惠的老婆,生个大胖小子。这一直是他的梦想,而且,他早已物色好做老婆的人选,只是还没有表白。
想到这些,他的杀人大脑立刻运转起来。
为了以防万一,他决定用不同以往的杀人方法干掉老头,让老头没有任何复活的机会。
按照老头所说,平常的物理攻击是无用的,淹死烧死之类的,也可以排除。
那最后只剩下两样,雷电和声音。
敏锐的杀人直觉让万一捕捉到一个细节,老头讲故事的时候,曾说过他被金色巨石迷惑时,是被雷声惊醒。
那么杀死他的办法,不是声音就很有可能是雷电。
两者当中,到底谁会是真正杀死老头的利器呢?
万一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觉得是不是太较真,一枪蹦了老头的脑袋,不是什么事情都解决了。
“不行,那样做我就不是了。”万一决定尊重老头最后的愿望。
不管他说的是真也好,假也好。既然他不想死的太平常,就给他点特殊的死法。万一决定同时用雷电和声音两种方法杀死老头,虽然耗材会贵些。
半个月后,万一觉得准备的差不多后,他再次来到古宅。
因为是目标是雇主本人,省去跟踪和潜伏这些麻烦事,这也让万一乐的清闲。
“可以开始了?”老头还是那打扮,手中的蒲扇未曾离手。
万一点头,道:”我这边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现在就看你准备好没有。“
老头听完万一的话,眼睛一亮,道:“好。“
说完,他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见已经是黄昏,便对万一说:“你稍等。”
“可以。”万一无所谓。
老头急匆匆转身离去,再出现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
只见他已换了身衣裳,白色背心为首的那套居家装变成了精神抖擞的西装,整个人瞬间年轻了许多。
万一还注意到,他的手指上多出一枚古朴玉戒指,以万一的眼里能看出,老头手中的戒指至少价值百万。
老头说道:“我死后,将我的骨灰撒在海里,另外,这座古宅在我死后就会成为你的,希望你好生保管。”
万一都应承下来,二人出了古宅,到了万一指定的地方。
这里是山区,夜色渐浓,月光下可见山林间有坐木屋。
万一领着老头进入木屋内部,里面空无一物。万一在木屋角落打开一道暗门,原来在木屋下方还有个地下室。
老头跟着万一进了地下室,他很镇定,没有表现出任何负面情绪。
万一打开地下室的灯光,里面的景象也呈现出来。
老头看着摆满地下室的各种杀人工具,道:“这些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是,它们都是我毕生心血。“万一答道。
老头惊叹道:“不得不说,你是个天才,但天才都比较**。“
万一没有回答,他打开地下室当中的摆放着的大型玻璃罩,对回头对老头说:“可以进去了吗?“
“可以。“老头淡然走了进去,坐在里面那张钢铁制作的椅子上。
万一围着玻璃罩继续鼓弄着他这半个月来制作的机关,慢慢打开一个个死亡的开关。
老头安然坐在里面,没有半点紧张,他看万一布置的装备,猜测道:“你是想用电杀死我?“
万一点了点头,继续工作。
老头沉吟片刻,道:“这个办法我也想过,只是没想过自己动手。“
万一说道:“我打算用电和声波同时杀死你。”
老头眼睛一亮,兴趣大增,问道:“你觉得这个办法真的可以杀死我吗?“
万一道:“试试就知道了。“
“好。“老头欢喜道:”看来我这次找的人不错,希望不会在醒来。“
万一终于将手放在最后一个开关上,看着老头,问道:“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老头想了想,道:“让我死吧,若我不死,你便死。”
万一漠然按下最后一个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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