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来,天儿就开始热了。
温时娇向来是个苦夏的主儿,整日嚷嚷着热,玉黛忙吩咐人往屋里堆了些许冰块儿,又时不时在她身旁给她扇风。
这才不叫唤了。
满香做了冰甜牛乳酪,少女一勺一勺往嘴里送,面上皆是满足的神色。
玉黛在一旁看得笑意连连,但见她还没停着,便出声劝到:“小姐,这冰的可要少吃。”
温时娇摆摆手:“我知晓了。”
语气却是满不在乎,手里的勺子却是没停。
知晓她的性子,玉黛只有无奈的立在一旁。
如绛走了进来,笑:“听说,今日夫人胃口不错,老爷也挺高兴的。”
温时娇将瓷碗放下,抬眸看向她:“今日父亲没有上朝?”
“今日休沐。”如绛答。
少女点点头,又听如绛道:“昨日,东都有位公子来,向大小姐提亲了。”
温时娇一脸喜意:“那大伯母与大姐姐是何态度?”
如绛抿抿嘴,回道:“大小姐给拒了。”
少女神情一下就平静了下来,见她蹙着眉头,问:“那人是何人?”
“是翰林院的一位修撰的公子。”
修撰,乃正七品官。
对温如荇来说,也算不错了。
可惜...
温时娇指尖一下一下的敲在红木桌上:“大房近来可有什么动静?”
如绛一愣,沉吟片刻后答:“大爷时常去大夫人的院儿里,却是经常沉着脸出来,其他的,便没什么了。”
也不知和离的事,什么时候被揭开。
温时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顾氏以往虽与她有些不虞,但如今却是十分好的。
且那顾氏还格外照看齐氏。
温如荇也与自己交好,大房若是分了,怕是这母子俩都不好受罢?
可,温时娇也没办法去改变温数春。
温数春本就是那等风流浪子,性格又有些毛病。
罢了罢了,或许分了,会比如今更好也说不定。
有丫鬟走了进来,“小姐,老夫人请各院儿的人去一趟主屋。”
温时娇看了她一眼,“知晓了。”
又看向如绛:“可知什么事?”
“应当是二小姐的事。”
少女一脸疑惑:“她又怎么了??”
如绛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却也还是没有说这,只道:“小姐去了就知晓了。”
见她如此,温时娇也不多问,起身来便往外走去。
一脚踏进主屋,看了一圈,发现只有刘氏没来,其余的人都在了。
温时娇朝温如荇颔首,坐在齐氏身旁。
这才发现温如徽站在顾氏身后,面无表情的沉思。
少女挑眉,却见温如徽直直的看向她。
温时娇睨了她一眼,便转移了目光。
嬷嬷扶着刘氏走了上来。
刘氏坐在上方,微眯着眼扫了众人一眼。
温时娇好整以暇的看着刘氏,不知她又会闹什么幺蛾子。
“此番,我请你们来,是想商定二丫头的婚事。”
没人搭腔。
刘氏有些挂不住脸,继续道:“二丫头虽未及笄,但也快了,我想着,给她安排一门妥当的亲事,你们,可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罢?”
“老太太可真是爱护小辈,不过一个庶出,您便这般劳心动力,可是真真教人感动。”
顾氏阴阳怪气的说了这么一番话。
刘氏面色一沉,以往顾氏虽未同她站一块儿,却是没有拿话呛过她。
如今,却是来了这么一番怪话,让刘氏一下子就冒火了。
见她冷笑一声,看着顾氏厉声喝斥道:“老大媳妇,我以往谅你是当家主母,平日里辛劳奔波,对你多有体谅,如今你倒是越发猖狂了,我估摸着,七出之条你一犯两出,无子乃其一,口舌乃其二,我儿已有休妻之理,你...你...你与数春,好聚好散罢!”
这么一番话,却只教温数春和温如徽变了脸色。
其他人仍是一脸平静,好似不受影响。
顾氏点头,淡定道:“老太太说得不错,我觉得可。”
说罢,便在温数春一脸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从袖中拿出了一张宣纸,递给了温数春。
“这是和离书,签了罢,若是要休妻书,我也可以重新拟一份。”
刘氏大惊,她不过是吓唬顾氏的,怎料...怎料...
她马上说道:“虽无子,但...但如白也算是了,因此...”
“刘老夫人,你可知覆水难收的理?温如白并未入温家族谱,我看,大房分了得了。”
温时娇嘴角噙着一抹笑,斜了一眼刘氏。
刘氏有些慌了,若是顾氏走了,温家大房该如何?
她定了定心神,看着顾氏温和道:“老大媳妇,我不过是气话,你可莫要放在心上。”
顾氏笑:“我已经放在心上了,且这和离书已经放这儿了,白字黑字,可是明明白白的。”
“老大媳妇!你若是和离了,这大丫头该怎么办?大丫头,你还不快快劝劝你母亲?”
刘氏急得不行。
温如荇一脸平静:“我尊重母亲的选择,她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温数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顾氏!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他莫不是到现在还认为顾氏是在做戏?
顾氏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来,道:“和离书我放这里了,明日我来取,若是不肯签,我们便公堂见罢。”
温数春眼睁睁看着顾氏带着温如荇走了出去。
屋里的气氛有些沉重。
温数春冷冷的看向温时娇:“三丫头,大房的事,可用不着你来掺合。”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大伯何需这般恼我,下回我便不说了就是。”
少女表情无辜,眼底却是带着几分讥讽。
温数春看了一眼温数秋,深呼吸一口气,提步便往外走去。
温时娇感觉有一股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抬眸看去,见温如徽正看着自己。
温时娇可没心思和她玩儿对视,朝她翻了个白眼,对着齐氏和温数秋告了辞,便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回了静姝苑,温时娇便坐在窗边发呆。
“玉黛,我可是变了?”
少女突然发问。
玉黛有些怔住了,片刻后反应过来道:“小姐...是与往日有些不一样了。”
“何处变了?”
玉黛有些迟疑:“这...奴婢也说不上来。”
温时娇叹了口气,可能真的变了吧。
可谁是不会变的呢?
望着窗外和煦的春光,少女神色平静,夏日就要来了。
她突然想起那日,在云梦河,她给纪临渊唱的那首歌。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