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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娘亲多坏,在孩子心中,永远都是爱着他们的母亲的。”漠漠伸手覆上冰镜,彻骨的寒意从他的手掌心钻去体内。“何况,”他说:“娘亲是爱漠漠的。”
他的声音很轻,即使邹容与对他如何的严厉,他都深爱着他的娘亲,曾经一起相依为伴的日子更是成为了星空中璀璨的星星,那么的耀眼,无法抹去。
并且,谁说娘亲现在不爱他了呢?漠漠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她只是没有表现出来,偷偷地关爱着他而已。别人不懂罢了。
小魔女看着漠漠,眼泪湿了眼眶,她觉得心疼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在本该需要父爱、母爱,本该任性撒娇的年龄,却选择了成长。他过分的成熟,让人泪目。
打扮好了之后还有很多的时间,漠漠无事做,在床边坐下来,接着从怀中掏出一把古朴的匕首。匕首上面刻了两个字:长缺。
听娘亲说,父亲第一次与娘亲相遇的时候,他就叫作长缺。娘亲将这把匕首随身携带已经一千多年,上面有着父亲的爱,娘亲的思念。漠漠能够感受到匕首已经幻化出了灵气。
“你在做什么?”匕首中有一个弱小的声音问他。
“我在想我的父亲。”漠漠在心中回答。
没想到那个声音的主人竟然能够读懂他心中的话,“我以为你是在看我呢。”
“当然。”漠漠继续在心中说。
“那我好看吗?”那个声音纯纯的,听上去很舒服。但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声音是他娘亲的声音,总是那么的温柔动听,即使是在呵斥他也不会让他感到害怕。
“好看。”漠漠看着匕首,由衷地说。
“我见过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人,可是她现在不在这里,你见过她吗?”那个声音好像就在回想它所说的这个人。
“见过。”漠漠忍住心中的那股悲伤。
“你是不是不开心呀?”
“嗯。”漠漠如实回答。他并不觉得不开心是有多难堪的事情。
那个声音隔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再次开口:“你别难过,不然我也会不开心的。”
这个人有点自私,为了自己不难过,要别人也不难过。漠漠勉强地打起精神。
在邹容与的房间中,一群侍女围着她转动,束发,化妆,着装,忙活个不停。
突然,门口出现一个火红的身影,魔女看见了之后立马走上前道:“魔君,在拜堂之前新郎是不能见新娘的。”
比厌面无表情,“本座即是规矩。”规矩是什么?他说的话就是一切规矩,他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还信有的无的?魔女无奈,只好退到一边。比厌走进去,看着她的背影,看着镜子中的清冷面容。
魔女自动退出房间,并关上了门。
“我知道你会来。”邹容与淡淡地说,声音中有一丝冷意。
“我只问你一遍。”比厌身上的红色褪去,慢慢地变成了白色,他的头发亦是晶莹得晃眼。他说:“你跟不跟我走?”
“你觉得我还是以前那个傻傻的,自欺欺人的邹容与吗?”邹容与勾起嘴角,嘲讽地笑着。
不是了。现在她懂得了要反抗,懂得了要抗争,懂得用力量为自己所爱的守护。他还是原来那个他,只可惜她已经变了。
宗政澍面无表情地走上前,一步一步逼近邹容与。邹容与不知道他是否会走到她面前,近得她可以听到他的呼吸。到时候,她该怎样面对他?若他总是不开口,她又该说什么?或者他接下来会讲些什么呢?
邹容与下意识地退后,知道那堵镜子挡住了她。果然,宗政澍贴近邹容与,呼吸打在她的脸上,眼神注视着她的眼睛,企图读取她的心灵。可是她的眼中,除了寒冷,再也没有了其他。
邹容与,难道你真的如此绝情?突然,宗政澍抓住邹容与的手腕,来一场力量的较量,邹容与已经感觉的骨头碎裂一般的疼。但是她面不改色,生生忍着,绝对不认输。他们双唇凑近,终究是没有吻下去,宗政澍先认的输。
“别忘了我是为什么来到人间的。”宗政澍退后一步,即将离去。
“你敢!”邹容与冷声喝道。
“除非你跟我走,除非漠漠跟我走。”宗政澍第一次这样用一个小孩逼迫一个人,一个他这辈子最爱的人,而这个人可能已经不再爱他了。
邹容与和漠漠是必须在一起的,宗政澍不是不知道。
邹容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呼出沉重的气息,双手紧紧地攥拳头。现在是在魔宫,宗政澍要带走漠漠,先问过他们同不同意。
宗政澍从邹容与的房间出来,转过一个弯后停下来。在那里有一个人等着他路过。
鲲老走近宗政澍,“你带不走她,因为是她自己不想走。就像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难道我就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嫁给一个魔头?”宗政澍反问。心中十分的愤懑。
“魔头?”鲲老重复他的话,“什么是魔头?”
“比厌手上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三百年前的万骨坑难道不足以证明吗?”宗政澍喊道。
“就算是这样,比厌对万人来说是魔头,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但是你知道吗?对容与来说不一定是这样。”鲲老说,“你是来夺走她存在的勇气,而比厌却是在守护她。”
“没有天璇玉,这个世界就不复存在,到时候不仅仅是我们自己,就连众生心中的‘漠漠’都没有生存的可能。”
“所以你要容与去做一个英雄,将她心爱的人拱手让出?”
“那我问你,你是不是站在她那边?”宗政澍道。
鲲老转身:“我不是救世主,只是她师父,而她是我唯一的徒儿,是我挚友的孩子,于情自然是现在她那边。”
“那么于理呢?”宗政澍又问。
“你既然已经知道,又何必非得刨根问底呢?”鲲老叹了一口气,“你不也一样吗?”其实要用漠漠换这个世界,宗政澍也是情非得已,他也会痛的。他知道宗政澍的为人,和邹容与那么的相像。只不过邹容与为何变成了这样,他不知道,可他仍然是想要作为一个师父好好地支持她。
“所以你今天和我说这些是做什么?”宗政澍握紧拳头。
“别被冲动蒙蔽了双眼。”鲲老道,“你还有更好的选择。”鲲老越走越远,他的声音渐渐消散在风中。
他知道,可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假如他不做出动作,邹容与就要成为比厌的妻子,到时候什么都晚了。他还有很好的选择吗?他真的要眼睁睁看着邹容与成了别人的妻子?他真的能够看着邹容与和漠漠与比厌在一起,宛如一家人一般,他却不痛不痒,无动于衷?不可能的,想都不必想。
宗政澍往回走的时候遇上了樗里子,他张开口,却一个字也没说出口。“你想说什么?”樗里子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问过她了。”宗政澍道。
“所以她的回答是不肯吗?”樗里子似乎已经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他的表情十分的坦然。
“嗯。”宗政澍点头。
“行,我知道了。”樗里子挥手,往其他的地方走去。
左思怡和涪芕在魔宫中转悠了半天,把腿都给走断了,愣是没有找到邹容与,也没有找到漠漠,甚至再也没有见到樗里子,宗政澍就更不用说了。左思怡第一次深切感受到了来自穷人内心对富人的那种愤懑——屋子建这么大有什么用呀!
“小姐,怎么办,时辰就要到了!”涪芕着急地说,丝毫没有注意到不断凑近她的魔鬼,等她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之后,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脚不自觉地往外挪出去,而后方是一个池子。如果掉下去,不仅能把她冷死,还会吸引来众人的目光,到时候想不露陷都难。
左思怡下意识地伸手拉住她,顺势往回扯。而涪芕也因为惊吓,出于自我保护意识而抱住左思怡的手。两个人都红着脸,触电一般松开。
那魔鬼好奇地偏着脑袋,诡异的角度,“你们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做什么?”“还不是拜你所赐!你大爷的!”左思怡破口大骂,全无刚才小女人的娇羞模样。涪芕看到魔鬼被她这一声吼脸色不甚好看,她怕惹出什么麻烦,赶紧拉住左思怡。“小姐,别再说了……”左思怡恢复了一点冷静,姐是要做大事的人呀!
姐不跟他计较,姐……这就走!看着左思怡赌气离开的背影,涪芕松了一口气,朝着刚才那个魔鬼弯了弯腰,随即跟紧左思怡的步伐。
左思怡和涪芕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用手锤着大腿,这酸疼,今天是把她一生要走得路都走完了吗?前方转角的地方走来几个人,向前没注意,在他们前面竟然还有一个小孩子,看他沉稳的模样,还以为是上了年纪的侏儒,可真的一点都不像是小孩子。
“咦,那不是漠漠小公子吗?”涪芕轻声一道。
左思怡人认真地眯起眼睛一看,可不是吗?只是他这变化真的是……意料之外呀……左思怡迎上前,一把拉住漠漠的手,两眼泪汪汪:“漠漠小公子,我找你找得好苦呀!”
小魔女护在漠漠的前面,将漠漠和左思怡强行分开。
“你有什么事情吗?”漠漠礼貌地问了一句,就好像在跟一个陌生人说话,虽然说他们也只不过是因为解忧的事情结缘,初始印象谈不上好。但是现在的距离也太远了吧?
左思怡讨好道:“你父亲也来了,你见过他了吗?我是和他一起来的。”左思怡故意显得自己和宗政澍关系很好的样子,这样漠漠就对她放松戒备,乖乖地跟她们走。
“我父亲不是一直都在魔宫吗?”漠漠冷淡地说。
左思怡看着他的表情,话卡在了喉咙,这段时间,漠漠确实是待在魔宫中,而宗政澍也确实是待在解忧茶馆。漠漠说他的父亲一直都在魔宫之中,那么他们说的肯定不是同一个人。漠漠知道宗政澍才是他的父亲,而漠漠肯定也知道她是说宗政澍的。
涪芕拉了拉左思怡的袖子,左思怡回过神来,“我知道,但是夫人叫我来带你出去玩,她说今晚你可以不用回魔宫。”
漠漠摇头,“你别骗我了,没用的。”邹容与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呢?他还是十分了解自己的娘亲的。无论在什么时候,娘亲其实都是希望他陪伴在她身边的。
左思怡哑口无言,半晌才说:“漠漠长大了。”
漠漠挥手,将她们身上的妖怪衣服变走,随后在他们身上施加了一个法术。这是他娘亲专门研究出来给他的,以防他常年和魔鬼相处会沾染上魔鬼的气息。实际上它也能将自己的气息保护住,不让被人闻到。
左思怡和涪芕感到自己的鼻子突然畅快了,不禁大口地呼吸了几下。
“你跟在我身边,没有人敢对你们怎么样。”漠漠说着往大殿的方向走去。
在人群中有一个修长的身影,他长得比一般人要消瘦得多,像是营养不良。突然,这个身影顿住了,慢慢转身,竟然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没想到他竟然也来了。宗政澍依靠在柱子边,静静地看着他。而那个人,只是向着他颔首,随机走开,步履有些凌乱。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等到转过弯,看不见彼此才停下来。被抓住的栏杆被抓出了几个洞,双手不停地颤抖。
“喂,你没事吧?”一个喝过酒的大汉喷薄着浓重的酒气问他。
他摇摇头,“近来身体欠佳,有劳挂念了。”
那人走了之后,他咬了咬嘴唇,嘴唇依旧是惨白。
“喂,你还愣在那里作甚么?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有粗声粗气的声音朝着他后,“磨磨唧唧,娘们似的!”
他深呼吸收拾情绪,整理一下衣装,昂首往大殿走去。
“魔君邀请你来参加婚宴是给脸你了,机灵点!”那个人继续说,“也不知是你哪辈子修来的福,竟然被魔君邀请了。”他只是一个三百年的饿鬼,有啥本事?上一次差点忍不住把他剁了,是以最近越来越看他不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