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娘亲,今晚我要吃醉螃蟹,蟹黄包,狮子头,绿豆糕,大肠炒酸笋,鱼片,糖醋排骨,嗯,还有田螺鸡公煲。”一道柔软糯和的声音响起来,听着像三四岁的小孩子,嘴巴抹了蜜一般甜。一个身穿黑色长裙的女子正弯腰低头为他细细穿着水蓝色的衣裳。然后将手放在孩子的肚子上,语气温柔地说:“这个小肚子装得了这么多吗?”
孩子扬起小脸,粉雕玉琢的模样十分惹人喜爱,他故作严肃地肯定告诉女子:“当然啦,漠漠的小肚子能装下一头大象!”说着小手在空中比划着大象的体积。女子浅浅地笑着,眼神放在漠漠身上全是疼爱。给他穿好了衣服,女子又从旁边拿起一只小荷包带在他的腰间,系好之后又试着扯了扯防止不小心掉落。
漠漠将手打开,一双乌黑亮丽的大眼睛看着他的母亲,“娘亲,我们明天要去哪里呀?”女子摸摸他的小脑袋,“漠漠想去哪里?”漠漠偏着脑袋认真地想了一会,脸上的表情纠结在一起,最后故作老成地将手背在身后,一本正经地说:“娘亲想去哪里,漠漠就想去哪里。”这孩子——女子捏了一下漠漠脸上的肉,然后拉起他的小手往外走。
现在正是仲夏,天气十分的炎热,虽然这时已经日落西山,但是那蝉鸣却惹得人内心燥热。女子从虚空之中拿出一把大油纸伞,伞面上绘着辽阔的星空,一股凉意便笼罩在两人身上。可以确定的是,如此凉快绝对不是因为撑了伞的缘故。
不知何时,他们的身后跟了四个面无表情的健壮男子,统一的黑色服装,只不过相比女子的黑色连衣裙来说简单了些,但是依旧比普通的老百姓的衣服好很多很多。前面两个人仿佛没有看见他们一样,心情愉悦地走在前面。事实上是看到了的,却不在意,更是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
来到街上,人们似乎对这两位母子很常见,并不奇怪他们的身世,家住何处,就像默认了他们家住在城中的某一个角落,只不过距离自己那里可能有点远罢了。每一个人都是这样想的。然后他们进了一家大酒楼,女子将漠漠刚才点的菜都叫了一份,又加了一份青菜,一份酸菜,大大小小,琳琅满目地摆了一桌子。
漠漠随着女子去洗了手再擦干净,这才坐在椅子上吃着女子夹给他的菜。那是个男子一动不动地站在他们的身后,桩子一样。女子给漠漠夹了几筷子,自己又吃了点。漠漠虽然是个小吃货,但是餐桌礼仪却是很懂得,不言不语、细嚼慢咽,动作甚是优雅。吃饱之后又用手绢擦擦嘴巴。女子早就放下筷子静静地看着他了。
又洗了手之后,漠漠学着娘亲的样子整理了下衣裳,这才和女子一前一后走下了楼梯。
刚出酒楼,一双贼眉鼠眼盯着漠漠腰间的小荷包,大的那个警惕性会相对较高,而小的这个顾着看热闹,不会太注意荷包。并且看他们的服饰布料极佳,想必是个富贵人家,那么小的这个腰间的荷包应该也会有点货。
趁着华灯初上,多人出来逛夜市,那人将手小心翼翼地伸向了漠漠。没曾想,手还没有碰到那看似精贵的小荷包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那人心一慌,使出全身的力气拼命挣扎,但是丝毫没有松动。
一个膝盖顶在他的肚子上,痛得他肝肠寸断,紧接着右手被男子一扭彻底断了,只剩下皮肉连着,摇摇欲坠。最后那人被黑衣人一脚踢飞十几米远,直看得众人目瞪口呆。而女子和漠漠的头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剩下的三个男子始终跟随着他们的身后,不一会儿,打人的那个也跟了上来,对跟才的事情一个字都没有说。这群主仆实在是太过另类了!
刚吃饱饭,女子想着带漠漠散散步再回去,突然漠漠的脚步停了下来,女子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原来是一堆各种各样形状的彩灯。女子低头问他:“想要?”漠漠摇头:“这些都没有母亲你做的冰灯好看。”女子无奈地揉揉他的小脑袋,她那是使用法术做的,而眼前这些可全都是老人家一个一个编织出来再糊的,能比吗?
于是女子轻声说:“这里的彩灯都是老爷爷用双手一只只做出来的,你觉得它们不美吗?”漠漠点头,它们确实是挺美的。女子又说:“漠漠,今天娘亲要教你学会赞美别人,你觉得老爷爷的彩灯做得好,那你去告诉他怎么样?”漠漠看看女子,又望望在摊子面前呆住的老爷爷,然后迈开小腿走到摊子面前,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开口:“爷爷,你做的彩灯真好看。”
那老爷爷被感动得稀里哗啦拿起一只小兔子彩灯塞到他手里。漠漠看向女子,得到应允才接过。女子要给钱他,但是老爷子却说:“小朋友的赞美已经是我老头子最大的财富了。”女子没有和他争,执意要给钱他的话反而有一种瞧不起他的意味。在他们还没有走的时候就有很多的人受到他们的影响而纷纷掏钱买彩灯,这一对看上去身着不凡的母子无意中起到了宣传作用。眨眼之间,老爷爷做的彩灯就售罄了。
走着走着,女子将漠漠拉到身边,隐去身上的气息。这时候,从他们旁边走过来一个人,一会儿看看这边,一会儿看看那边,貌似十分的开心。“没想到这么一个小镇夜晚也如此热闹。”他的声音细狭,三百年没有听见,如今竟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接着男子买了一包小饼一边吃一边继续物色新美食。
漠漠扯了一下女子的手:“娘亲?”女子回过神来,轻声问他“还逛吗?”漠漠摇头,“已经入夜了,娘亲很累了吧?”女子真是爱惨了她这个儿子,仿佛心都要被他融化了一般。柔和地说:“漠漠想要逛多久,娘亲都会陪着。”漠漠小纠结着:“可是娘亲的身体会累坏的......”每天到夜里,他母亲的身体就会特别的疲惫,所以他们在入夜之后很少在街上逛。
“漠漠看,娘亲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漠漠看着母亲脸上始终挂着笑容,还挺精神的,加上自己毕竟是个小孩子,确实心动了,于是点点头。又走了一会,街上有一群小孩子正在玩游戏。女子看着漠漠道:“去吧。”
漠漠迈着小短腿往孩子堆中去,但是他从来没有和其他的孩子一起玩过,所以略显羞涩。女子瞧见那群孩子衣着朴素,见漠漠穿着如此贵气都不太乐意和他玩,漠漠这下子更不敢开口了,回过头来看他母亲,无助又可怜。女子却始终没有说话,而是轻轻地点头鼓励他。
漠漠收回目光,鼓起勇气问:“我可以和你们一起玩吗?”声音软软的,随他娘亲。那群孩子也被他这谦和动听的嗓音吸引住了,心中的顾忌减半,遂同意漠漠的加入。一开始漠漠还不太熟悉规则,急红了小脸道:“你们别嫌弃我笨呀,我很快就懂了!”那群孩子都笑他。
后来游戏中,漠漠突然跌坐在地,又因为慌乱中被其他孩子踩了几脚,漠漠一副要哭了的表情,那些孩子急忙停下来,怔怔地看着他,这样的贵公子一哭,说不定立马就上来一群人把他们几个逮住暴打一顿呢!虽然他们刚才确实因为漠漠与他们“不同”而有意为难他,但现在真出事了,他们却被自己吓傻了。
结果虚惊一场,漠漠又一骨碌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又加入他们之中。女子见漠漠和他们玩得还算融洽,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坐在街边的小摊点了一壶茶,注视着她最亲爱的孩子。
漠漠玩累了,满头大汗地跑过来,女子给他倒了一杯茶,漠漠谢过后仰头大喝。女子忍不住说:“慢点。”这时候旁边摊位来了一个顾客:“老板,给我来一份这个!”那顾客叫道。随即摊位的老板立马应和“好嘞!”
女子双手微动,然后看见漠漠冲她一笑:“娘亲,漠漠可以请他们吃糖人吗?”女子点头,“当然,不过吃完糖人我们就要回去咯。”漠漠听完赶紧跑向那群孩子,途中撞上了一个人,那人一手护着刚买的食物,一手捞住漠漠,“小孩子,小心点!”漠漠收回心神,老成地向那个男子道谢:“多谢!”
樗里子笑了:“没想到你这个小孩子还挺懂礼貌的。”明明看上去是一个有钱人家,却没有贵族孩子的通病,又见漠漠长得如此粉嫩可人,心中好奇他的母亲应该是个大美人,于是问道:“你一个人吗?大晚上一个人出来玩不安全哦!”漠漠道:“回公子,漠漠是和娘亲一起出来的。”说着往女子那边指了指,“喏,我娘亲就在那里喝茶呢。”
樗里子眯上眼睛,他确实是看见旁边小摊桌子上有一壶茶以及两个茶杯,但是小孩子所说的娘亲却没有看到影子。“哪里?”漠漠又指了指:“那个黑衣服的不就是我娘亲吗?”樗里子冷汗刷刷地往下掉,明明没有人在哪里呀,这个小孩子怎么说他的娘亲就在那里,而且还如此确定。
莫不是什么鬼吧?自己动用法眼看,还是一个人影都没有。还是黑色衣服的?樗里子想象了一下一个黑色衣服的女子这样定定地看着他,而他像个傻子一样拼命看却看不见,又诡异又恐怖。忍不住就起鸡皮疙瘩。
女子就坐在对面看着漠漠和樗里子交谈,面无表情。不远处的小孩子等得久了开始催漠漠,于是漠漠有礼貌地和樗里子说:“我走了。他们在等着我。”樗里子点点头,也不敢多留,也走了。
不一会儿,几个小孩子手中都拿着一个糖人在舔,漠漠踮起脚尖付了钱,自己也选了一个猪模样的糖人。回去之后,漠漠一直舍不得吃它,他们在小巷子中穿梭,终于在一处停下来。这座房子看似古朴而小,但是里面却是应有尽有。
进了屋之后,漠漠转身,伸出手指依次点在那几个男子身上,“叔叔们再见,漠漠要洗澡了。”那几个男子被漠漠这一点,化成一缕黑烟,转瞬散去。女子在一个通体亮白的大盆里面放好了水,此时漠漠已经脱光了他脏兮兮的衣服,然后舒服地泡在温水里面。
漠漠一边玩水一边说:“娘亲,漠漠今天好高兴!”女子为他洗澡的手停了下来,低头吻了吻漠漠的脸颊,“漠漠喜欢的话,以后我们去哪里,漠漠都可以和小朋友们一起玩。”但是漠漠却摇头,他知道自己和母亲有很多不同于常人之处,所以为了避免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还是会减少与人来往。于是漠漠摇头说:“其实漠漠不是喜欢玩,漠漠最开心的是能和娘亲一起逛街。和娘亲在一起,漠漠才是最开心的。”
女子被漠漠的这一番话感动到眼睛红红的,别过头去说:“娘亲去给你拿衣服。”说着站起来,走到衣柜面前,才忍不住偷偷地抹了一把眼泪。待她回来的时候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婉柔表情。
等漠漠坐在桌子上看书的时候,女子也在自己洗澡用的木桶里面放了洗澡水,退去衣服走进木桶之中。时光荏苒,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也会忍不住感慨:“三百年了啊。”
樗里子在街上走走停停,逛够了,这才不慌不忙地找了个客栈。只见一个旅客正在和掌柜的交谈些什么。“这是你的零头。”掌柜的把几个铜板放到旅客的手中,那旅客没有去接,反而伸手把掌柜的手推回去。“掌柜的,在下左靳灏,想问你一些事情。”
原来是要问事,掌柜的这才把铜板收回来,而旅客开口说:“听闻解忧茶馆就在这个镇上,可有此事?”旅客小心翼翼地问,生怕把他吓到了。掌柜的脸色一凝,“没错。”左靳灏听了喜上眉梢,“掌柜的可知解忧茶馆具体在什么位置?”那掌柜的摇头,转而向众客人问:“各位可知解忧茶馆在何处?”客人们纷纷摇头表示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