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萍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小丑,当她知道张国华的女儿就是陈兴的订婚对象后,赵一萍的神情有片刻的呆滞,那是被震惊得呆住了,可笑她还想着要来逞威来了,现在却是恨不得掩面而去。
陈兴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将赵一萍安排跟张国华同桌了,事实上这样安排也没错,张国华、周明方、黄昆明再加上一个赵一萍,这几人都是他头上的领导,安排在主桌是合理的,真要是把赵一萍安排在另一桌,指不定赵一萍在松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又不免要怨恨陈兴没把她放在眼里,女人的心眼有时很大,有时又很小,但往往是不可理论的,即便是身居高位的女人也不例外,何况赵一萍从来不是一个心眼大的女人。
黄昆明在默默的观察了一阵后,也终于察觉到了陈兴一家人和赵一萍之间的那种微妙的紧张气氛,再加上张宁宁在张国华耳旁低语着什么,张国华神色渐渐了然,黄昆明似乎也捕捉到了一些什么,不时的看看陈兴,然后又看下赵一萍,黄昆明脸色古怪。
主桌上除了坐了张国华几位,陈兴及其父母也坐在主桌,再加上张宁宁还有其母亲曾云,主桌正好坐了八人,其余人都被安排在另外三桌,因为陈家的本家亲戚着实来了不少,只能再临时添了一张桌子,要不然赵国力几人都没地方坐。
陈家来的一些本家亲戚一开始都不知道张国华几人的身份,大多数都是来自农村,很少会去留意新闻,也没人知道张国华几人的身份这么吓人,一开始还有些人闹闹哄哄,后来有一两个知情的赶紧向其他人提醒,一会的时间,大家就都噤声了。
这些从农村里出来的人,眼神不加掩饰的看往陈兴那一桌,一个个好奇而兴奋着,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长见识了,咱今晚跟省领导一块吃酒席了啊,这些个陈家的亲戚个个兴奋不已,也不太懂规矩,看得赵国力几人直摇头,却生不出半点嘲笑的心思,他们这会也就觉得自己其实也像个小丑。
孙祥转头看了赵晴一眼后,便默不作声,颇有些羞恨难当,他本来也是挺有心机的一个人,今晚本是想过来当着妻子的面削削陈兴的面子,要不然他也不会提议过来参加陈兴的订婚酒席,眼下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孙祥心里头不是滋味,他的父亲怎么说也是省委组织部的常务副部长,组织部管着官帽子,可以说是见官大一级,他父亲的身份一点也不比已经当上市长的赵一萍差,就算是没当上省委常委的市委书记黄昆明见了他父亲都得客客气气的,有这样的家庭底蕴,他对陈兴其实很有心理优势的,这种源于家境建立起来的心理优势却是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了。
酒席开始时,陈兴和张宁宁这对订婚的新人无疑成为场上的焦点,张国华和曾云两个当父母的看着一脸幸福笑容的女儿也是满脸笑容,陈水平和邹芳两人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有这样一个媳妇,也不知道要给黄家赚足多少面子,瞧瞧对面那赵一萍僵硬的笑容,就知道今晚有多么解气了。
酒席初始,陈兴和张宁宁要一一敬酒过去,双方的父母成了首要的对象,接下来就是周明方、黄昆明依次下来,到赵一萍时,张宁宁的笑容让赵一萍很不自然,只听张宁宁笑道,“张市长,我和陈兴敬你一杯。”
看着张宁宁那双晶玉般发亮的眸子,赵一萍愈发的无地自容,她不知道张宁宁是否知道陈兴跟她女儿的事,光从张宁宁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也听不出什么,但张宁宁那像是会说话的眼睛却像是在嘲笑她一般,令赵一萍感觉很不舒服。
“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赵一萍笑着向陈兴和张宁宁两人道喜着,那是她极为辛苦摆出来的笑容,心里再怎么不甘愿,此刻赵一萍也只能挤出一副笑脸去祝福两位订婚的新人。
“多谢赵市长的祝福,我和陈兴有今天的大喜日子,那可得感谢赵市长以前看不上陈兴哦,呵呵,开句玩笑,赵市长不会介意。”张宁宁发亮的眸子盯着赵一萍。
“陈兴很优秀,也只有你才能配上他。”赵一萍干笑着回应,心里终于无奈的苦笑,张宁宁终究还是知道的,今晚自己是不是成了一个丑陋不堪小丑了?
到赵国力这一桌时,赵国力还算能保持自然神色,孙祥则是脸面有些挂不住,当陈兴和张宁宁站在赵晴面前,笑着要向对方敬酒时,赵晴神色复杂,三人站着,这一幕场景很是奇特,就像是有宿命之力在冥冥之中牵引着一般,没有几年前种下的因,就没有今日的结果,陈兴的遭遇正应了那句老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恭喜。”赵晴苦涩的道出了这两个字,昂首将一杯葡萄酒一饮而尽。
“谢谢。”张宁宁也只是淡淡的回应了两字,瞟了对方一眼,没再说啥。
一番繁琐的礼节下来,陈兴和张宁宁终于能坐下来安心的吃几口饭,张国华和妻子曾云同陈兴的父母不时的聊几句,今天也就是以他们两家为中心,周明方和黄昆明今晚都只能当陪衬,陈水平和邹芳两人从来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尽管张国华一再强调他今晚只是个普通的父亲,但他的身份始终是不能被人忽略,有他在场,主桌上的人还是很拘束的,至于赵一萍,那就更不用说了。
兴许也是考虑到自己在场会影响气氛,张国华在订婚酒席上该走的仪式都走完后也就先离开,曾云则是作为家长留了下来,张国华一走,周明方和黄昆明无疑也要跟着离去,赵一萍更是不例外。
赵一萍从来没有一顿饭像今晚吃的这么煎熬,一整晚都努力的挤出笑容也真是难为了她,偏偏她又不敢中途离席,省长张国华都在那坐着,借她两胆子也不敢先张国华之前离席,尽管赵一萍一晚上都是如坐针毡,但她却不得不坚持到张国华离开之后才走。
陈兴今晚这个巴掌打的够响亮!赵一萍咬牙切齿,在目送着张国华的车子离开后,赵一萍神色阴沉的坐在车里,陈兴这个无形的耳光不是打在她脸上却比打在她脸上还狠,想着刚才陈兴满脸笑容的送她离开的表情,赵一萍恨不得自己挖个地缝钻进去,从来没有这么丢人过。
“哎,一萍,有些事还是看开点,都到这地步了,也没必要再斤斤计较了,何况陈兴今时今日的成就,也不是你能够打压得了的。”赵国力对自己老婆的性格再了解不过,今晚在陈兴这订婚宴上可谓是颜面扫地,以她的性格能够坐着吃那么久,说是‘忍辱负重’也不为过,但又无可奈何。
身在体制里,你官比别人大,可以对毫不讲理的欺凌别人,但你反过来同样也可能面临相同的处境,因为总有官比你大的人,除非你有本事当到总书记去,不过那又如何,即便是中枢的那位一号人物还不是照样要受到各种利益因素的掣肘,每一个决策出来,可能都要照顾到方方面面的利益,一号就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来行事吗?答案是否定的,政治强人的时代早已远去。
赵一萍今晚也不是说受到了欺凌,但她坐着不是滋味,无地自容,却是不能离开,因为张国华没离开,周明方也没离开,她一个市长敢离开吗?赵一萍兴许敢拂黄昆明的面子,但在张国华和周明方面前,赵一萍就得乖乖的坐着。
“陈兴连着给我们发了两张请帖,真的是好算计啊,好算计啊,原来早就等着狠狠抽我们一耳光来着,我说他怎么这么好心的请我们来参加他的订婚宴了,敢情都准备好了呀。”赵一萍气极而笑,车内的灯光洒在其脸上,一张保养的颇为不错的脸庞显得有些扭曲和疯狂,这个女人正处在暴怒的边缘,怒火无处宣泄。
“他就算是早准备好了要扇我们一耳光子又怎么样,说到底还是我们自己过来了,要不然何至于觉得被侮辱了,所以我们也没必要把一切都算到陈兴头上。”赵国力对这事比妻子更看得开,他本是识时务和现实的人,陈兴现在成了省长张国华的女婿,可不再是那个他们张家能够随便给对方脸色看的人了。
其实从陈兴当上了周明方的秘书后,陈兴就不再是之前的陈兴,他们赵家从那会就没法再随意的轻视陈兴,更别说现在陈兴攀上了张家,赵国力自是认为跟陈兴把关系闹僵那是极为不明智的做法,就算他们和陈兴不可能再交好,但也不应该再让关系恶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