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做戏
果然,甘将军脸色不好,突然放下筷子说吃饱了,随即转入了里屋。
秦恋想,她应该能明白他的心情,他叫她侄女,便是把秦府上的孩子都看成了自己的亲人,与亲人敌对,这是任何人都不乐意见到的。
因为刚开始知道秦辰已归顺于夜帝,她就有种被背叛的感觉。
且不管那个骇人的梦境,打从心底,她就觉得讨人厌的夜帝是她最大的敌人,而她亲爱的弟弟要帮着敌人打自己,那真是说不出的膈应。
屋内只剩下他们三人,秦恋为自己的口无遮拦而感到愧疚,刚想入内安慰,却被南宫墨给拦下了。
“你现在去,只会让他心情更差,还是本王去吧。”南宫墨说着,歪头看了神焰一眼,“本王不在的时候,你不许和那家伙说话。”
秦恋朝他摆了摆手,道:“放心吧,我绝不理他。”
她就算不看神焰,手腕也隐隐作痛,对于这种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男人,她表示深深的鄙视。
先前和他多说,纯属游说谈判,现在,她是半句闲话也不会和他多说。
见她眼里坚定的眼神,南宫墨放心地点了点头,而后转入里间。
就这么,偌大的花厅中,只剩下秦恋和神焰大眼瞪小眼。
神焰几次准备开口,秦恋都以匆匆转身回避了。
感到她的疏远,神焰来到窗前,倚着窗口大笑起来,“原来你与寻常女子没什么区别,自己男人说一句话,就奉为圣旨,惟命是从。”
这是十分明显的激将法。
但秦恋还是上当了,她一掌拍桌,喝道:“谁说我是惟命是从,我这是有防范意识,你比刺客都还危险,要我再与你多做纠缠,那岂不是自寻死路。”
“你可是在记恨我刚才下手重了?”神焰忽的转身,一挑眉道。
秦恋恰巧对上他惊讶的眼眸,不禁疑惑,这厮表现得如此无辜,难道刚才他不是故意的?
不可能啊,他刚才分明就是想要她的命啊。
所以,她还是珍惜生命,远离他一点儿。
秦恋撇开头,是铁了心的不搭理他。
神焰只好故技重施,“原来是真的对南宫墨的话百般顺从。”
秦恋这次再也不上当,干脆捂上耳朵,也不再看他。
顿时,正厅内鸦雀无声。
而甘将军所在厢房,却恰恰相反。
南宫墨不让秦恋跟来是有目的的。
因为甘将军从头到尾,都知道此事,甚至比秦恋更清楚。
甘将军回到房内,见南宫墨来了,连忙迎上,“王爷,怎么办,秦恋很有可能会破坏咱们的计划。”
南宫墨道:“将军别担心,以后再议事,别当着她的面即可。”
可甘将军却没有因此而放心下来,他深深凝眉,望着地面,许久才又道:“方才你向神焰的提议实在太过,我唯恐他会怀疑。”
南宫墨沉吟片刻,随即抬头对上甘将军的眼道:“你可将秦恋的真实身份告知?”
甘将军紧接着回道:“他早已有所怀疑,我又说了一番,他信是信了,却又想要杀害秦恋——”
“什么?”南宫墨瞪圆了眼,低喝道。
见南宫墨变色,甘将军将先前神焰扣住秦恋脉门之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幸亏我及时阻止,否则秦恋恐有危险。”
南宫墨不再多言,因为他知道,神焰仇视秦恋,必定是因为他。
秦恋是南岳皇族后裔,他是北炎帝君的儿子,严格来说,他是她灭族仇人,怎能长相厮守。
可是,他不管,她只能是他的。
“那我们还是速速出去吧。”南宫墨急道:“一切按照秦恋的提议办,我会再劝神焰调来军队。”
“王爷……”甘将军又想劝告。
南宫墨早已离去,匆匆来到花厅,见两人各占一边,他忍不住唇角上扬。
来到秦恋身旁,南宫墨道:“没事了,我刚刚劝了甘将军,他不生气了。”
秦恋道:“那就好,今天天色已晚,我们就早些休息吧,明天就自然一点,该干什么干什么,别表现出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南宫墨宠溺一笑,附和道:“是是,一切都听你的,那你赶紧去休息吧,我与甘将军许久不见,还想对弈两盘。”
男人之间的交流,秦恋一向不喜欢打扰,乖巧地点了点头,便转出了门。
南宫墨在门前目送她走远,直至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才转身看向神焰道:“今日本王的提议,你考虑的如何了。”
难得他语气平和,可神焰却不买账,“我要考虑什么?而今我身中剧毒,只能听之任之。”
南宫墨快步上前,沉下眼眸,道:“相信本王,你便可和你的喽啰们活得更长久。”
他语气虽不好,但十分诚恳。
神焰吊着眼尾看他,忽然觉得眼前的小王爷十分陌生,这还是京中盛传的草包王爷么?听闻他做事从不顾后果,当怒则怒,就连夜帝也不放在眼里。
也不知道他和秦恋是不是串通好了,老在他面前提起活得长久。
天晓得,他根本不想活下去。
他们似乎都弄错重点了。
见他无动于衷,南宫墨突突一笑:“如果你不肯,那便当本王今日犯傻做了件蠢事。”顿了顿,他又道:“不过你真的希望你的部下死无全尸么?”
闻讯,神焰终于有些动容,审视了南宫墨许久,才缓缓开口,“我凭什么相信你。”
南宫墨道:“凭我最了解我皇兄,你以为他眼里会容得下沙吗?特别是根深蒂固的。”
他言下之意,夜帝早已容不下他们的存在,所以是想趁机铲除他们?
他为什么要信他?
神焰冷笑,“为什么你总是觉得我不想死呢?”
南宫墨还以微笑,“如果你想死,就不会到今时今日还存活于世。”
是的,人死去需要的勇气,比活着更甚。
可他就是不想顺他的意,南岳就是他最后的留恋,如果要他彻底离开,怎么可能。
见他还是不肯妥协,南宫墨终于决定破釜沉舟。
“难道死守一块死地,比活人更重要吗?”死地是指南岳,活人自然说的就是秦恋。
从甘将军那儿得知,依神焰的性格,根本不可能是人人唾弃的叛军,他的存在一定是在等待着什么。
或许是在等待那个侥幸逃脱的无双公主,只是他成为叛军之后,行动一直受限,根本无法踏足北炎,所以他能做的只是等待。
可到如今,他却从甘将军口中得知,无双公主根本没有要复兴南岳的想法。
这叫他情何以堪呐。
所以,他就该遵从她的意思,让南岳彻底失守。
因此,他调不调动那些人,都无所谓了。
亲眼睹见神焰眼中的光彩渐渐褪去,南宫墨急忙又道:“她很需要你,她曾跟我说过要赚很多的钱,要帮她娘把应该得到的夺回来,所以,她需要你。”
本来,他不想再拿秦恋来说事的。
可是如此一支精锐的队伍就这么消失了,实在让人心有不甘。
神焰,为何会被称作神焰,那便是他用兵如神的能力,是无人能及的。
“你不必来当说客,如果她需要什么,让她来跟我说。”神焰是气秦恋先前得理不饶人,一时昏了头,才冲口而出。末了,才想起,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神焰沉默,但眸色柔和下来,南宫墨见自己的劝说起了作用,便不再打扰他,转而入了屋里。
第二日,神焰的军队入沙城,黑色的马儿黑色的队伍,宛若地狱来客。
神焰看着自己的军队,哭笑不得,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军队有朝一日会用来护送草药。
军队入城,浩浩荡荡,在城外苦守的秦辰见势,惊诧不已,连忙快马赶往将军府,心心念念的,是秦恋的安危。
而当他来到将军府门口,却被围在门口的百姓们给挡住了。
这时,他才停下来看清周遭的情况,密密麻麻的人群把将军府围死,人们一个个地都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秦辰好奇,向身旁的人问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怎么都聚在这里看什么?”
热情的老乡指了指门内,道:“将军和神焰对弈分高下,说是要下个三天三夜,我们都来看热闹哩。”
闻讯,秦辰更加莫名,这两人到底唱的哪出?
不是密谋造反,怎的就成了下棋了?
秦辰深深凝眉,满脑子被问号塞满。
而更奇怪的事还在后头。
不一会儿,将军府门口就放置了一个桌子,一个男人坐在跟前,扯着嗓子吆喝:“诶!父老乡亲们,今日将军惠及民生,大家有病的看病,没病的看个健康了啊!”
秦辰只觉那声音熟悉得很,再细一看,竟是穿了男人长衫的秦恋,她面带笑容,红光满面,看似欢乐得很。
霎时,秦辰高悬的心终于放下,同时又为自己先前的担心感到好笑。
因为秦恋的吆喝,死死围住将军府大门的人群得到了疏散,大家都受到免费看诊的吸引,在桌前排起队来。
秦辰想去跟她打声招呼,无奈被人们挡在了最后边,他本想就此作罢,一转身,却见南宫墨稳稳地站在阶梯下,看似在等他。
可秦辰不想与他为伍,转而往另一个方向下去。
待他下到了石阶的最底层,又有人把他给拦住了,他瞪圆了双眼,眼里是惊讶,是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