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中午,吃上素什锦包子跟八宝豆腐盒,九格格脸上多了笑模样。
“现在就是容易饿,老想吃东西,可又没有胃口,今儿托嫂子的福,吃回饱饭了……”
说来也奇怪,这两道她爱吃的菜,舒舒给过她食方,在公主府也叫人做过几次,却没有这边的好吃。
什锦包子是素馅的,吃着口感丰富,比肉包子都好吃。
八宝豆腐盒也是,豆腐用碱水泡过,包浆,吃着滑嫩。
舒舒看着她的细胳膊,道:“叫人多预备零嘴儿,核桃、葡萄干、果脯跟奶豆腐,肉干、肉脯也预备着,趁着没开始孕吐,也涨几斤分量……”
这几样,都是孕妇宜用的。
九格格太瘦了,这整个孕期,遭罪还在后头。
九格格是个听劝的,仔细记下。
她今天搬家,也劳乏,吃了饭后,就回后头的公主所了。
就有留守的嬷嬷禀道:“四福晋打发人过来,想要探看公主,问公主什么时候方便……”
这也是满洲姑奶奶金贵,不管是出嫁的小姑子,还是在家的小姑子,位次都在嫂子之上。
要不然的话,本当九格格先过去。
九格格开府几年,也知晓人情世故,并不摆姑奶奶的架子,换了外头衣裳,跟嬷嬷道:“叫人去回话,就说我明早过去看四嫂,还打算去给太子妃请安。”
即住到海淀,公主所供应都是内务府供应,少不得还要劳烦太子妃。
嬷嬷应了,往南三所回话去了。
九格格坐下,摸了摸平平的肚子,脑子里想起了方才见到的小侄儿的样子,不由挑起了嘴角。
胖娃娃……
她感觉怪怪的,除了身体的原因之外,还有就是突然看开了似的。
觉得额驸不重要,婆母不重要,宫里的娘娘也不重要。
不过皇祖母还是重要的,还有就是肚子里这个孩子,实际上比她表现出来的更看重。
因为看重,难免就患得患失起来。
她想到了七贝勒府的嫡格格,也想到了五贝勒府的嫡阿哥,决定以后在生孩子、养孩子这里,多多的请教舒舒。
她叫丫头拿了纸笔,将舒舒方才提的几样零嘴都写了下来,叫人去预备……
北五所这里,舒舒送走了客人,开始补觉。
等到午睡起来,她就有些想九阿哥。
九阿哥今晚回贝勒府。
按照通常的发展,自己这女主人不在,心高的就要冒出来撞运气了。
想到这里,舒舒没有患得患失,反而噗嗤一笑。
所以说家言,有时候不可取。
自己不在贝勒府,九阿哥应该会住在前院书房。
前院书房没有丫头。
后院的丫头,想要跑到前院,闯进书房,要好几道关卡。
贝勒府是从宫中的规矩,妇差不少,可是丫头却是有数的。
如今府里的大小丫头,加起来也就二十来个,还真没有看出有哪个是有志气的……
*
理藩院值房。
九阿哥觉得鼻子痒痒。
他伸手摸了一下额头,正常温度,不像是发热的样子。
那应该就是这几日起早贪黑的,有些劳乏。
九阿哥吐了口气,等明日回到海淀,他要好好歇两天。
等到十阿哥过来接人,就发现九阿哥蔫了。
“九哥不放心九嫂跟孩子们?”
十阿哥感觉有些无语。
至于么?
之前南巡的时候分开两个月也没见怎么样……
十阿哥有些理解不了。
这夫妻感情好归好,也不用这样黏糊吧?
九阿哥摆摆手,道:“不单因那个,还因为爷发现自己最近太勤快了……”
这都不像他了。
这迎驾送驾不好请假,那大朝的时候怎么没请假?
昨天傻乎乎的半夜起来,又在太和殿前站了一上午……
“太傻了,再有大朝,半夜三更折腾人的,咱们提前告假……”
九阿哥跟十阿哥道:“多咱们一个不多,少咱们一个不少,何苦遭那个罪?”
十阿哥听了,更不放心了,仔细打量九阿哥两眼,道:“九哥是不是昨儿累到了?”
九阿哥点头,低头指了下自己的腿,道:“是有些不舒坦,现下还酸呢……”
兄弟两个说着话,出了值房,就见伊都立红着眼圈匆匆而来。
“九爷,奴才要告假,方才奴才大哥打发人来找奴才,说……奴才阿玛怕是要不好了……”
他说话都带了颤音。
九阿哥颇为意外。
伊桑阿上了年岁,去年开始缠绵病榻。
不过熬过了年关,本以为今年无碍,没想到还是熬不过去。
九阿哥点头道:“爷晓得了,你家去吧,看看太医什么说辞,要是用药打发人去贝勒府。”
“谢九爷恩典……”
伊都立含泪道谢,匆匆离去。
九阿哥吐了口气,小声跟十阿哥道:“还不到七十,比他大十来岁的王熙还活着呢,他就要不行了,不过瘫着也遭罪……”
那是另一位大学士,资历比伊桑阿还年老,依旧在朝。
十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道:“王熙昨儿大朝后告病了……”
九阿哥道:“那肯定是累的,快八十的人了,站了两个时辰。”
这倒是不稀奇。
每次大朝后,都有年老官员告病。
十阿哥道:“汗阿玛打发御医过去了。”
九阿哥:“……”
御医?!
那可不轻动。
都到这份了?
他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色。
晴空万里。
“是不是今年气候不对啊?老人才受不住?”
九阿哥道。
十阿哥点头道:“确实比往年热的早,还没有雨,今年直隶怕是要大旱……”
九阿哥有些担心,道:“那不知道会不会影响香河的收成……”
这官烧锅的事情,也是一波三折了。
四十年九阿哥有这个打算的时候,赶上京畿水患,香河县欠收。
虽说九阿哥跟伊都立说了让他需要药材来贝勒府,可等到九阿哥到了贝勒府后,还是吩咐曹顺道:“去药房支两盒人参,给伊都立送去。”
曹顺应了,下去支用去了。
十阿哥没有回郡王府,直接过来这边。
见状,他对九阿哥道:“九哥想要‘雪中送炭’?”
九阿哥摇头道:“不至于,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学士府不差这两盒人参,就是想着那边是伊都立兄嫂当家,差着岁数,还不是同母兄弟,外家也败落了,别被人欺负了。”
十阿哥道:“九哥心善。”
九阿哥道:“伊都立是个能干的,肚子里也有东西,就是时运不济,但凡索额图还在朝,说不得就是今年的新科进士,入翰林院,也是个大学士苗子。”
十阿哥道:“索额图生前何其嚣张,广结朋党,就算前几年不倒,终有倒的那日,伊都立是亲外孙,少不得也要被连累,现下沉寂下来不是坏事……”
九阿哥道:“爷在理藩院的时间也不会长久,本以为做好了官烧锅还能提挈伊都立一二,这次也要错过了……”
不过也是没有法子之事。
生老病死,非人力所控。
等到晚膳摆上来,曹顺也回来了。
“爷,学士府挂白了……”
虽说有闻丧吊唁的习俗,可是九贝勒府跟学士府并没有人情往来。
九阿哥也没有打算亲自前往,就吩咐曹顺道:“预备一份白包,代爷送过去吧!”
曹顺应着,却没有立时走,而是道:“主子,这白包怎么预备,没有先例……”
贝勒府之前有过人情的学士府有马齐家、张英家,可有红包的例,没有白包的例。
就算有例,也不好从这两家的例,这两家都有人情往来。
九阿哥想了想,道:“看看给高家怎么预备的,差不多就行。”
虽说这两家门第天差地别,可对九阿哥来说,关系远近还是高家略胜一筹,本应该比照着高家的例减三分。
只是因尊敬伊桑阿这位大学士辅国有功,才跟高家齐平。
曹顺应了,下去预备去了。
九阿哥跟学士府没有人情往来,十三阿哥这里却是姻亲。
得了消息,十三阿哥就回阿哥所换了素服,骑马往学士府吊唁去了。
偌大的学士府,门前来吊唁的马车稀稀落落。
十三阿哥看着这冷清情形,晓得这就是世态炎凉了。
除了大门糊白,剩下灵棚没有支起来,大家都没头苍蝇似的。
听说十三阿哥来了,伊桑阿的长子伊都善忙带了兄弟子侄出迎。
十三阿哥叫起,对伊都善道:“你们先忙去吧,让姐夫陪我就好。”
这样说着,他望向那呼啦啦的一堆人,却没有看到熟悉的人影,蹙眉道:“姐夫呢?”
伊都善听了,神色僵硬道:“三弟……三弟孝顺,守在灵前……”
十三阿哥见状,心中有数。
自己那连襟被排挤了。
他脸上没有了笑模样,淡淡道:“那爷过去给大学士上柱香……”
这会儿工夫,曹顺去而复返,拿了九阿哥的帖子过来吊唁。
见十三阿哥在,曹顺忙上前请安。
十三阿哥叫起,道:“九哥也得了消息?”
曹顺如实说了伊都立告假,自己之前奉命来送人参之事。
十三阿哥就晓得,九阿哥打发人过来,跟自己亲自过来一样,都是给伊都立张目的。
十三阿哥望向伊都善。
伊都善额头都是汗,忙低声吩咐儿子道:“快请你三叔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