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婷婷靠在墙上,看着窗外院子里低头收拾农具的冯栓柱,她的脑海一阵眩晕,仿佛这个院子就是榆树屯的院子,那个低头收拾农具的人是老蔫,老蔫一抬头就能看见她正趴在窗玻璃上望着他笑,老蔫也就笑了,活干得更起劲。
栓柱娘从院外走进来,白婷婷的思绪被拉回到现实,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想起了榆树林。想起了公爹,也想起了大宝子,不知道她离开后他们都怎么样了?
白婷婷正想着,栓柱娘推门走了进来,她看见摆在白婷婷面前的饭菜和刚端进来的时候一模一样,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委到炕上,对白婷婷好言道,姑娘,你吃口饭吧。你年纪轻轻就死了男人,早晚要找人家的,我家栓柱虽然年纪大些,但知道疼人也肯出力,你跟着他不会遭罪的。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等你给我生了孙子,我打个板给你供起来。
大娘,白婷婷带着哭音说,我是被绑架来的,我不是马三的表妹,你们和他们这样做是犯法啊!
啊?绑架?栓柱娘知道白婷婷第二次是给绑回来的,那是因为她是自己家花钱买来的媳妇跑了就当然要绑回来,可是说到绑架来的,老太太有些懵了。
大娘,白婷婷哽咽着,把自己怎么和老蔫恋爱结婚,老蔫如何答应山树爷保护榆树林,自己又怎么在老蔫惨死后继续履行老蔫对山树爷的诺言,自己又是如何遭到村长李大旺的算计和陷害以至于沦落到这里的事,一一跟栓柱娘学了一遍。
白婷婷的话毕,这个一辈子没走出过村子的老太太一时傻眼了,她看着声泪俱下的白婷婷,无法不去相信她说的这些事实,没想到自己娶个儿媳妇会卷到这么复杂的一件事里。她看着蜷缩在炕上哭得双肩抽动的白婷婷,忍不住想放了她,让她赶快回去看看她病着的公爹,看看她嘴里说着的那片榆树林子,可是,一转念,她就想起了儿子那黑红的脸。想起今晨看见冯栓柱咧着嘴从屋里出来的情景,她怕是被人偷了东西般地摇起头来,说,姑娘,不是大娘心狠,我是不能让你回去的,你回去,我儿就没了暖被窝子的人了,你回去,俺们冯家还怎么传宗接代。话音未落就跳下炕来,急忙忙地出去了,生怕白婷婷的眼泪融化了她的决心似的,她人刚出去,门锁就咣当一声锁上了。
白婷婷刚生出一丝希望的心被这一落锁的声音锁死了,她知道,冯栓柱有过上次的教训,她再想逃跑,简直比登天还难。
她躺倒在炕上,困意慢慢地浮上来,模糊中,她好像看见自己奔跑在一大片榆树林里,到处是茫茫的榆树林地,一眼望不到边,她跑着,企图寻找埋着老蔫的那个榆树,可到处是树,每一棵都和葬着老蔫的那棵树一样,她正焦急,一声汽笛把她惊醒。
她忽地坐起来,向外望去,一辆轿车刚好停在院外,这车白婷婷认识,是马三的,她第一次来内蒙,就是被这辆车拉来的,她担忧地看着车,不知道马三来这里又会冒出什么馊主意。
车门开了,下来的不是马三却是大宝子,这令白婷婷悲喜交加,大宝子——,她喊,还没等大宝子答应,她就看见冯栓柱拎着一把菜刀从屋里冲了出去。白婷婷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
大宝子并不躲闪,他迎向冯栓柱的菜刀,用胳膊一搪,菜刀没有砍到他,冯栓柱手臂被震,菜刀差点掉到地上,他重又抓紧菜刀又一次挥刀过来,大宝子一侧身躲过他的菜刀,抬起一脚就把冯栓柱踢倒在地,然后也不管冯栓柱手里还攥着刀,饿虎扑食样扑过来趴在冯栓柱的身上,这时候呆立一旁的栓柱娘才反应过来,哭喊着栓柱的名字,在一边捶胸顿足。
大宝子拉开身上的衣襟。老太太裂开的嘴半晌没有闭上,然而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再也发不出动静。
大宝子说,把白婷婷放出来。
老太太立刻明白了大宝子的来意,她跌跌撞撞跑到屋里,哆嗦着打开门锁,早有准备的白婷婷推开门忽地跑了出去。
大宝子!白婷婷激动地喊,她做梦也想不到,大宝子会这么快找到她。
冯栓柱想动,大宝子指了指肚子上捆着的炸药,老太太一边失声道,栓柱,你可千万别胡来!
婷婷,你去车里,把钱取来,兜子里有两万块钱给他们。
白婷婷听了忙跑去车里取出来一个帆布兜子,从里面拿出两沓崭新的百元大钞递给栓柱娘。老太太明白,人家这是赎人来了,想到白婷婷跟她说过的话,又看这被炸药包压在身下的儿子,栓柱娘颤声道,儿子,钱既然拿回来了,放婷婷走吧,这孩子的命也苦着呢。
娘!冯栓柱被大宝子的炸药包唬着,不敢轻举妄动,听到母亲说让到手的鸭子飞了,禁不住有些悲愤,声音就带着哭腔,却又不敢说不不行,因为身上的这个已经红了眼睛,他怕他一失手整个院子都跟着灰飞烟灭了。滚吧!他说,随后放松了绷紧的身子,闭上了眼睛,两颗晶亮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出来。大宝子感受到了他的放松,知道他已经失去抵抗的意志,就从他身上站起来,拉过婷婷跑向车子,两个人钻进车子,大宝子一脚油门,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他们知道,在这个边远的地方,民风淳朴,如果乡亲知道冯栓柱新买的媳妇被人抢了,会集体举着锹叉棍棒撵过来也说不定,所以两个人一路上大气不敢出,更别说说话了,一口气将车开到了h县境内,大宝子才缓下油门,减慢了车速。而白婷婷此刻也才从减慢的车速里体会到了安全,她头一低双手捂脸哭了起来。这三天的时间,她简直就像做了场噩梦。大宝子把车停到了路边,他伸过手来,把白婷婷拉进怀里,白婷婷顺从地靠在大宝子有些消瘦的肩上,轻声地哭泣着,为自己坎坎坷坷的命运。
晚上的时候,大宝子将车开到了村委会,李大旺正从村委会走出来,看到马三的车子,以为马三找他有事,就立住脚,等在门口,没想到车门开了,大宝子和白婷婷走了下来,李大旺惊愕地立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大宝子把一串车钥匙扔给他说,去县里看看吧,马三被我绑了两天了,你再不去救他们,他们可能饿死了。<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