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嘎!”
奉天满铁附属地,满铁株式会社旗下的关联企业,满铁地质调查所的二层楼内,一名身穿和服,头发花白,带着浓密络腮胡的,气质极为彪悍的老年日本男子,正鹰视狼顾的看着眼前匍匐在地板上的男子。
“你们说过,以后有关治安方面的案件都由你们特高科来负责,但是现在呢?!一个星期过去了,两个星期过去了,三个星期过去了!你们一无所获!这是赤裸裸的无能!
我想,东条英机不会对你们的工作满意吧?!”
匍匐在地上的日本男子,不敢抬头,只是“嗨!嗨!”个不停。
这也难怪,面前的这位男子可不是常人。
这位络腮胡子大佬不是官,严格意义上讲,他只是一名商人。
但是,这名商人的身份比官还要重要!
因为,他是天皇的族叔!
内田康哉!
满铁株式会社自从成立以来,就是皇家的禁脔,整个公司的高层,如果不是天皇的亲戚,那就一定是皇后的亲戚!
即使是土肥原贤二来了,也只能匍匐在这里,更别提他这个小小的特高科奉天课长了!
“社长,,”匍匐在地上的早川仟吉颤抖着说话:
“尊敬的社长,特高科将治安方面的额事情接过来,也是为了减小满铁调查所的工作压力,防止一些血腥的事情将皇室高贵的血统玷污,绝对不是不信任满铁和您的能力,这件事情请您务必不要介意!”
“呵呵。”
内田康哉笑了。
他是满铁地质调查所的首脑,也即是整个满铁情报机构的总负责人,当然,现在整个满铁名义上的社长是仙石贡,负责满铁的所有商业运作。但作为满铁的二号人物,内田康哉所握有的权利绝对不比仙石贡要小。
或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内田康哉的权利要更大。
他看着眼前匍匐着的早川仟吉,这个东条英机的得意弟子,脸上的表情略略松弛了一些,甚至有些复杂。
皇室中,就没有这么聪明的家伙啊!
这个早川仟吉,洞悉了自己真正愤怒的地方,是失去了对奉天治安方面的权力,而不是区区几个商人的死亡,并且巧妙的做了保证,绝对不再从自己的手里分割权力。
这份心思,可不是一般人理解得了的。
“好了,早川君,你起来吧!”
内田康哉点点头,示意早川起来,然后他摸了摸下颌浓密的胡须,语调平稳的说道:
“奉天,是帝国在满洲的商业核心地区,而奉天的满铁附属地,是核心的核心!在这个地方,竟然连续发生了七起针对帝国商人的暗杀!虽然我把管理治安的权力移交给了你们,但是,并不代表我对此事不闻不问。
据我所知,死去的七个人里面,前六起是同一天发生,而后一起是第二天发生,难道,这里面就没有什么线索或者漏洞吗?!”
“是的,社长,这里面确实有问题。第一天死的六个人,都是跟我们满铁关系密切的商人,但第二天死的人,却是我们特高科的外勤人员,他是在执行任务时被杀的!”
早川回答。
“死的是你们的人?”内田康哉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
“不错,他是在盯梢对面南京派来的党调科科长席一鸣时被杀的。但是楼下的门房表示,席一鸣当天绝对没有经过那间屋子。”
早川把当天的情况向内田康哉做了详细回报,内田康哉一边听一边点头。
他也是搞情报的专家,几句话里已经搞清楚了大致情况。
那个盯梢者脑后受到重击,是在昏迷后被人拖进屋子里,用毛巾捂住口鼻窒息而死的,根本没有来得及做任何反抗。
显然,杀手也是训练有素之人。
并且,这与商人被杀情况不同,这是专业人士谋杀专业人士,比的是谁更专业,显然,对手赢了。
“那个席一鸣,你们还不打算抓吗?如果他一直没什么动静,我觉得,不妨秘密抓捕起来问问,说不定还能得到什么情况。”内田康仔问道。
他没有问为什么不抓,因为很明显,特高科是想拿席一鸣做饵,不过看样子,这个饵没有钓上敌人,反倒把钓鱼者拖下了水,恼羞成怒之下,这个饵保留的必要性好像也不大了。
“这是土肥圆先生吩咐的,他说,既然南京政府敢派席一鸣来,就一定能够确定,我们从他身上得不到什么。抓了,显得帝国小气。不如放在那里,晾一晾,说不定有什么意外收获。”
早川解释道。
现在特高科的首脑是土肥原贤二,但是土肥圆作为战略家,他对情报的利用是从大的战略上考虑的,对一些特别细的事情并不经常过问,只是偶尔吩咐一下了事。
一听是土肥圆的意思,内田康哉也不愿意多说,点头道:
“那好,这件事我不管,但是日本商人的案子,一定得在月底前破案!如果限时未破,别怪我向关东厅申请,收回你们的权力!”
“嗨!一定完成任务!”
早川仟吉语调简短的回答。
内田康哉看着早川仟吉的神色,他意识到,这个早川仟吉一定已经有了把握,否则他不会回答的如此有力。
“下去吧!”内田康哉点点头,挥了挥手。
早川仟吉背着身退出屋子,刚走出屋子,楼下就传来了脚步声,一名身着便衣的特务摆着一副扑克脸来到了早川身边,但是早川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有好事了。
“报告课长,已经找到线索!他们又要动手了,目标是中村新卫!”
早川仟吉点点头,领着属下快步走出了满铁株式会社,飞快的向着目的地走去。
就在早川仟吉正在积极谋划抓捕复兴社成员的时候,耿朝忠正在老屋里和周丙聊天。
“最近已经有一些帮会势力注意到了我们,不过他们看不出我们这生意有什么钱好赚,所以一直都在观望,一直没有动手,但是一旦他们想清楚了,很可能就会出手抢夺。到时候,还靠周大哥你顶住了。”
耿朝忠一边喝茶,一边跟周丙说着最近生意的情况——树大招风,最近耿朝忠的这个免费送报业务已经铺遍了奉天城,已经有不少势力开始打探自己的来路。
当然,仅凭自己那个白手套唐老师的面子,肯定是罩不住的。
周丙是老奉天,又是军需处长,想要站稳脚跟,还得靠他。
“老弟,你特么真是个天才!我都不知道你脑壳里都有什么玩意儿!这法子好啊!不仅帮了穷人,赚了钱,还能搜集消息,简直就是一石数鸟!”
周丙夸张的拍着桌子,看着眼前这个一年前还在派出所当巡警的小老弟——他实在想不明白,这家伙是怎么想到这法子的。
还是朱所长眼睛毒,认人准!
周丙感叹着。
两人正闲聊,院子里传来了唐老师的声音,周丙连忙站起来,掀开门帘,走到了屋里面。
唐正英提着衣襟,迈着大步走了进来——几天不见,唐老师已经鸟枪换炮,打着补丁的长衫已经变成了一身用料考究的丝质长袍,脸上的眼镜也换成了一副金丝细圆框眼镜,脸上身上都露出从未有过的富贵气。
他一进来,就直接拿起桌上的茶碗,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开口问道:
“白兄,你让那些小家伙把见到的,看到的所有半年之内的生面孔都记下来,有什么异常必须立即通告你,是不是在找什么人?”
“不错!”耿朝忠点点头,“我有个二大爷家的表哥也来了奉天,可是我却一直找不到他,只知道他是半年前来的,所以才想,既然小伙子们满街跑,顺路帮我打听打听也不错。”
“那你怎么不登报?!”唐正英问道。
“他一个泥腿子,大字不识一个,我登报给谁看啊?”耿朝忠摇摇头。
“那我告诉你,这一个月也多少找了些外路人,就按你说的,二十多岁,刚来奉天半年,独身一人,不过这一找,人太多了!”
唐正英一边说话,一边又把不少人的详细情况拿出来,递给了耿朝忠。
“谢了!唐老师!”
耿朝忠接过纸,开始仔细研究。
这么长时间,陆陆续续的也来了不少情报,虽然不够全面,但是多少可以充作个念想,并且随着人员的增多,情报应该会越来越详尽。
“这几个住址,平时让伙计们多关注下。”
耿朝忠一边看,一边对一些可疑的地址画圈,聊了几句以后,又问道:
“咳,唐老师,忘了问你了,你和那刘寡妇的事儿什么时候办啊?”
话音未落,唐正英突然满脸通红的站了起来,大声反驳:
“没有的事儿!你听谁说的?我只是看她可怜,平时帮忙担个水送个菜。鳏寡孤独,自古看做人生之最苦,谓之“无告”,我唐正英即为君子,焉能不管?”
“哈哈!”耿朝忠开怀大笑,“唐兄,殊不知解释即为掩饰,掩饰即为确有其事,鳏寡孤独里,对门丧偶的陈老六,巷子口没了爹的黑狗娃,胡同里还有好几个没了儿子闺女的老头老太太,也没见你这么热心啊?
难不成,你这鳏寡孤独,只剩下了一门寡妇?
不过,也是,人之常情吗?有道是:
宁踏寡妇门,不见......”
话还没说完,唐正英就拢起袖子,掩面而去.....
“哈哈哈!”
耿朝忠仰天大笑,周丙从内屋走出来,也是满脸笑容,说道:
“你这嘴啊,真欠!老唐都四十多了,还没娶上媳妇,找个寡妇不正合适?你这么一闹,他又不好意思了!要是毁了姻缘,你这罪过可就大喽!”
“无妨无妨,要是这家伙不好意思,改天我找个人绑了刘寡妇,给老唐塞到被窝里,给他来个生米做成熟饭!”
耿朝忠笑嘻嘻的说。
就在这时,只听“砰”的一声!
是枪响!
耿朝忠和周丙对视一眼,连忙往外走。
这巷子是周丙的老宅,虽然好多年不来,但是依然十分熟悉,两人七拐八拐,翻墙越巷,向着枪响的地方跑过去。
没走多远,仅仅过了300多米,就看到一个穿着短衫的青年男子捂住胳膊从巷口跑了出来,后面,是几个身穿西装头戴鸭舌帽的便衣!
特高科抓人!
耿朝忠和周丙再次对视一眼!
“你去背后打黑枪,我把这人送走!”
周丙开口吩咐。
耿朝忠也不废话,这地方是周丙从小长大的地方,他送人天经地义,自己开黑枪正合适。
话不多说,耿朝忠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围巾捂了脸,迅速的从后面跟了过去,而周丙已经出现在了那个年轻人逃跑的行动路线之上。
耿朝忠掏出手枪,照着正大喊着“八嘎”的几个日本人背后就是一串三连发!
虽然手臂还受着伤,影响了稳定性,但是大白天又是如此近距离,耿朝忠的大红九依然准确的命中了正在追捕逃犯的便衣!
枪声中,至少两个人倒下,一人受伤,追捕的五个人,能动的就剩下了两个!
追捕的人回头一看,同伙竟然瞬间躺倒三个,顿时大惊失色!
这枪法,太特么扯淡了!
例不虚发啊!
“有同伙!”
“掩护!”
“卧倒!”
几个特高科的鬼子大呼小叫的寻找掩体,开始掉头还击。
耿朝忠一看几个小鬼子找好了隐蔽位置,正在畏畏缩缩探头探脑的往外看,立即对着他们露头的地方就是一枪,子弹顺着墙角,擦着那个正在观望的日本人头皮掠过,吓得那家伙再也不敢露头。
耿朝忠也不恋战,自己的手臂还有伤,不适合长时间战斗。
再说了,这光天化日的,被人看到了,露了像也很麻烦,于是翻个身,直接翻墙回家。
两个日本人趴在那里,等了半天都没有听到动静,象征性的放了几枪,还是没动静。
但是,他们就剩下两个人,也不敢派人过去包抄——很明显,独自过去包抄的,在这种枪法下,必然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下场。
直到街上又出现了行人,两个人才终于确定,那个枪手早就离开了,几个人这才开始四处派人打电话。
“跑了?!”
那头接电话的早川仟吉,不可置信的反问。
五个特高科的精锐,抓一个瓮中之鳖,竟然跑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