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县衙。
曾毅跟前摆放着两份卷宗。
“大人,这一份被改动过的卷宗是昨个回府衙之后,下官命人连夜抄下来的,和原本一字不差,之后,下官加盖官印,令人做旧。”
知府赵长春脸上陪着笑意,他早就知道安康侯府肯定是要改动卷宗的,所以昨个心里就已经想好了主意。
至于这做旧的手段,对于一个知府而言,想找这么一个高手,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而且,从安康侯府出来到钱塘县衙这段路上,赵长春已经粗略的翻了一下卷宗,已经发现了上面被改动的地方。
只不过由于侯府和衙门之间距离不算太远,所以赵长春也没有仔细的翻阅卷宗。
但是,可以肯定这卷宗被改动过了,这就足够了。
曾毅看着赵长春,越发的觉得有些顺眼了,这位杭州知府倒还真是个人才。
不管这赵长春之前做过什么,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恶事,有些事情,是可以将功补过的。
当然,曾毅对赵长春这个杭州知府也不大了解,不过之前他在杭州的时候,打探消息得来的结果,就是这位杭州知府其实就是个中庸之官。
也就是让百姓感激的事情没做过,可同时,也没做过让百姓们背后指爹骂娘的恶事。
这种官员,其实在大明朝当中是站绝大多数的。
“你昨夜才令人抄的卷宗,就算是做旧,难不成安康侯府就不会发现么?”
曾毅并没有着急翻看跟前摆放的卷宗,而是笑眯眯的看着赵长春开口询问,对于这一点,曾毅是单纯的真心好奇。
“大人,只要找那些个专门做这一行的,做旧出来的东西,的确难分真假。”
“虽说昨夜抄录之后方才做旧的,只是这纸张真是数年前的。”
“只需做旧字迹即可。”
“而且,虽说时间仓促,可是那安康侯又岂是时间充足?他的时间更加仓促,就算他同样也找了做旧的高手,仓促之下,且根本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发现端倪的。”
赵长春十分自得的说着这番话,只不过,他也的确是有自得的底气,毕竟这事办成了。
安康侯府已经改动过卷宗上的内容了,这就是铁证,若是安康侯府和此案无关,为何要改动卷宗?
仅凭这一点,安康侯就难以说清的。
“不错,不错。”
曾毅连连点头,十分欣赏的看着赵长春,道:“赵知府倒是好算计。”
“如今这卷宗既然已经改动,这就足以证明安康侯府和钱塘县数任县官暴毙肯定是有关联的,甚至,此案就是安康侯府做下的。”
“若非是此案和自己关系如此的密切,安康侯府又何必冒如此大风险改动卷宗?”
“赵知府这功劳,可是不小啊。”
曾毅连番称赞赵长春,他说这话,其实也是实话,哪怕是没有别的任何证据,仅凭安康侯府私自改动卷宗这一点,就足以让安康侯彻底陷入被动。
“此卷宗暂且放在本官这里。”
“你也暂且留在钱塘县,暂时不用回去,若是真碰到什么事了,本官怕是还要赵知府帮忙的。”
“今日之事,暂且保密。”
赵长春点头,道:“下官遵命,一切听从大人吩咐。”
曾毅点头,命人过来把赵长春领了下去,给他安排住处去了。
“这倒是位福将了。”
曾毅笑着,翻开了桌子上的两本卷宗,开始一一对比。
只是,越往下看,曾毅的神情就越发的难堪,直到卷宗全部翻阅完毕,曾毅的脸色阴沉的可以滴水了。
钱塘县的案子,是上任杭州知府经办的,朝廷并未派人前来。
虽说连续三位知县暴毙,可是这卷宗上都以各种证据不足,反倒是那些个暴毙知县因为钱塘政务繁杂,因而操劳过度……,以此结案的。
“难怪朝廷没派人过来啊。”
曾毅叹了口气,上任杭州知府很是聪明,他明知一般的借口根本瞒不住朝廷。
所以甚至不牺自污,以此来压下这个案子,所谓自污,就是把知县的死因归咎在他这个知府层多翻训斥他们县务等等。
这种情况下,朝廷自然是不会多查了,毕竟若非实情如此,知府又何必如此断了他自己的前程呢?
“果真是厉害,棋高一着。”
曾毅轻声称赞,有些事情,不清楚的时候,会以为实情本就如此,可一旦清楚了,那就会发现,原本感觉十分合理的事情,此时在去,就会觉得各种的不合理。
而杭州府保存的这卷宗就是如此,如今以曾毅的眼光去看,就觉得是各种的不合理。
“真是什么稀奇古怪事都有,这还没开始彻查呢,就已经把前任杭州知府给牵扯进去了。”
曾毅长叹了口气,他心里明白,这个案子一旦彻查清楚,绝对是一桩惊动朝野的大案。
不为其他,连续三位知县暴毙,一位知县辞官,侯爷怕是幕后行凶之人,而知府更是包庇之罪。
这种情况一旦传出去,动静岂会小了?
湖州府的案子比起钱塘的这个案子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哪怕当初湖州府的案子牵扯了整个湖州府几乎所有的官员,都是比不过钱塘县的案子的。
要知道,知县官职品级在怎么低,那也是一方父母官,是朝廷命官。
而谋害知县的更是一位侯爷,偏偏知府又涉嫌包庇,这种情形,在朝中怕是又会引起朝廷官员和勋略之间的争斗的。
“总共一十三处被修改的,一页缺失。”
曾毅嘴角浮出一丝笑意,这么多的漏洞,对他而言,自然是好事,就算是一处证据找不到,总不能这十三处的线索全都找不到了吧?
既然安康侯府对这一十三处进行修改,同时撕掉了一页,这也就证明这一十三处线索很可能还在。
不仅如此,被侯府撕掉的那一页,怕是更是最重要的证据了。
“来人。”
曾毅满脸笑意的高呵了一声,虽说他现在不想打草惊蛇,但也肯定不会让这些可能还存在的线索被侯府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