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泓对柳心眉的质问视而不见,掠过她就着小太监推开的殿门迈进去,这柳心眉是不是自我感觉太好了?他在私心里不禁嗤之以鼻,他的小女人还从来没有这样质问过他?她凭什么在他的地盘上叫嚣?
今儿个才是新婚第一天,他就给脸色她看,柳心眉的怒火一时间高涨起来,忘了眼前这人不是她能质问的,急步冲进去一把抓着他的衣袖,扬声道:“你给我说清楚?”昨儿个洞房之夜他是不是去私会荀真那个狐狸精?她的心头突然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够了。”宇文泓冷声吼道,眼眸冰冷地将被她拽着的衣袖抽出,“一大清早的你发什么疯?孤本不想与你计较,可你现在倒是越发得瑟了,孤待会儿还要早朝,你准备在东宫里大吵大闹吗?然后让父皇母后前来看你这新妇泼辣的嘴脸?若你不怕丢人,那尽管试试。”
柳心眉的手停在半空中,脸色潮红起来,他怎可以这样说她?他与她是夫妻,是要一辈子荣辱与共的夫妻啊,斜瞄了一眼他身上的太子朝服,这才惊醒他们虽是夫妻,但更多的还是君臣,她被怒火冲昏头脑了,正要上前去道歉一番,为自己挽回一些颜面。
门外又有脚步声传来,孙大通偕着笑靥盈盈的顾清蔓走进来,顾清蔓有些愕然地看了眼柳心眉,按足礼数地微微一福。“太子妃娘娘好早,妾身仍道娘娘昨儿夜里辛苦了仍未起床呢?”
听到这暗含揶揄讽刺的话,柳心眉端着正室的风范看着顾清蔓,打死都不会主动说太子殿下昨儿夜里没在她那儿过夜的事情。
一旁正给宇文泓布早膳的孙大通笑道:“殿下,今儿个这早膳是顾夫人亲自准备的,老奴看到她在小厨房里时都吓了一跳,想着贤妻良母当如是。”为顾清蔓说了几句好话。
柳心眉的脸一黑,顾清蔓急忙上前去给宇文泓问安,看来塞给孙大通的红包还是管用的,“妾身想着殿下要上早朝,所以自作主张地就去准备了,还望殿下不要怪罪,给脸尝尝?”
宇文泓只是随意地舀了一匙粥,顾清蔓比柳心眉要懂事得多,哪曾想到那高傲名满京城的顾家才女居然会洗手做羹汤?只怕说出去别人也不会相信,瞥了一眼柳心眉气红了的脸,一派雍容尊贵地笑道:“不错,孤许久没有吃过如此美味的早膳了,想不到身为才女的你也能有如此好手艺,实在让孤惊叹不已。清蔓,你辛苦了,起来坐下陪孤一道用早膳。”
顾清蔓眼里顿时盈满惊喜,没有再三推辞,而是应了声是,落落大方地坐下来,接替孙大通给宇文泓布菜,笑着说吃哪样对身体好,可以提神之类的话。
柳心眉看着这急转直下的剧情,手里的绢帕已经被她扭得变了形,好一个清高自傲的顾清蔓,居然如此低声下气地服侍男人用膳,以前真没看出来?此时她哪里还记得荀真,只有这顾清蔓才是她最大的敌手。
深呼吸一口气,她莲步上移走近两人,收起自己心里的委屈与怒意,屈膝道:“殿下,刚刚都是妾身的不是,因担忧殿下的安危,一时间说错了话,还望殿下不要与妾身计较?”
宇文泓像是对她的话充耳不闻,笑着与顾清蔓攀谈,顾清蔓这人虽然有几分爱装,但那博学的知识倒是柳心眉等大家闺秀也比不上的,称之为才女倒也实质名归。
孙大通等一干太监都站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而餐桌上的两人相谈甚欢,惟有柳心眉这新上任的东宫正妃一脸尴尬地蹲在原地。
顾清蔓看着柳心眉这尴尬的处境,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只会拿正室二字来做文章,并不显得她柳心眉高杆,待时间差不多,宇文泓用罢早膳之后,方才道:“殿下,不知太子妃娘娘做错了何事?殿下不如给个脸面妾身,让太子妃起来,地上凉。”
“再凉也冻不坏她的身子。”宇文泓冷哼道。
“殿下,妾身与娘娘都是初初入东宫,总有不知晓之处,所以做错了事情也在情理当中,还望殿下给个恩典。”顾清蔓赶紧起身行礼,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
宇文泓亲自扶了顾清蔓起来,然后板着脸朝柳心眉道:“今儿个若不是清蔓为你求情,孤不会轻饶了你,既然你是东宫的太子妃,就要有太子妃的样子。”随后吩咐孙大通准备轿辇,准备出发去上早朝。
柳心眉暗暗咬紧银牙,只不过说错了一句话就要受到他这样的惩罚,原来皇家无夫妻,待宇文泓离去后,双眼狠狠地看向顾清蔓,由白荷扶着缓缓起身,“顾夫人,本宫无须你如此‘好心’。”
顾清蔓也不在意她此刻满脸的怒意,轻笑道:“娘娘言重了,清蔓与你一样都是太子殿下的女人,自当守望相助,一团和气。”扶着宫女的手屈了屈膝准备离去,然后似想到什么,又回头道:“对了,妾身都忘了说,娘娘昨儿夜里独守空闺,只怕睡得不安稳,还是趁现在回去补补眠才好。”
柳心眉闻言,脸上大怒,宇文泓没进她房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吗?“顾清蔓,你不要得意,殿下要守孝,也未必见得会进你的房。”
“那就不劳太子妃娘娘挂虑了,起得早为殿下准备早膳,妾身这会儿正困着呢,得回去补补眠。”顾清蔓轻笑着转身离去,位子还没坐稳,就准备嚣张,这柳家姑侄不愧是一家人。
柳心眉黑着脸看着顾清蔓在宫女的搀扶下离去,那背影看得她牙痒痒的。
天色大亮后,荀真也微微转醒,对于东宫一大早的明争暗斗,此时的她却是不知晓的,微微伸了个懒腰,感觉到头有些痛,而身体酸痛不已,这感觉像是?
顿时,她惊醒地坐起身,感觉到身上一凉,低头一看赤着的胸前布满了吻痕,微微掀开被子,看到狼籍的身子,此时满脸震惊,头更痛起来,轻揉了揉额角,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事?
与宇文泓缠绵的一些细节此时无限放大在脑海里,她原本以为只不过是一场春梦,现在看来他真的来过,在那个名正言顺的洞房之夜,他不是与柳心眉被翻红浪,而是来找她共度,顿时心里漾满了暖意。正要下床穿衣服,看到蒋星婕与燕玉二人端着膳食进来,她掀开帐幔的手就是一顿,缩了回来,拿被子盖住身子。
蒋星婕道:“司制大人起来了吗?属下端来了醒酒汤与早膳,太子殿下吩咐要让司制大人……”
燕玉赶紧空出一只手拉一拉蒋星婕的衣袖,暗暗使了个眼色,她这样说让司制大人的脸往哪摆?
蒋星婕这才醒悟自己一时间说错了话,遂有些忐忑不安地看着帐幔后的荀真。
荀真心一惊,猛敲了敲头壳,昨天喝醉后她到底出了什么洋相?不但主动发了疯般地缠着宇文泓要了一次又一次,还让人窥去她的秘密?定了定神,“你们放到桌面上,我梳洗过后自会去吃,你们先出去吧。”
蒋燕二人这才屈膝行了一礼退了出去,荀真等到门关上后,这才赤着身子下床,顾不上那些吃食,转身到铜盘前湿了巾帕,绞干后,擦拭身子。那湿湿粘粘的感觉极其不舒服,这回她欲哭无泪,果然喝酒就会误事。
昨天夜里她八成就像一个贪得无厌的,不知道宇文泓被她折腾得成什么样?想到楚嬷嬷教过的房事养生学,只怕这位尊贵的太子殿下起码有两天不适宜再行房。
收拾妥当后,穿上衣物,她这才坐下吃早膳,喝下醒酒汤,想到蒋燕二人,头又更痛了,忙唤她们进来。
蒋燕二人一进来忙行礼,不敢抬头看荀真。
荀真看了眼外头新挑的几名女史已经依时前来侍候了,因为宇文泓的原因,她一反常态地没留太多人在此过夜,只将蒋星婕与燕玉二人留下,其他的人仍住在原处,只需早上过来即可。
燕玉人机灵,一看荀真的脸色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不待她吩咐赶紧起身将房门掩上,果然得到荀真赞扬的一视。
“昨儿……夜里,你们……是不是看到我与太子殿下在一起?”荀真很是艰难地才把这句话说出来,但最后她的神色已经不是尴尬,而是严肃起来。
蒋星婕道:“属下不会随便乱说的,司制大人放心。”
燕玉却是道:“司制大人,属下已经发誓效忠司制大人,断断不会食言而遭天遣,司制大人能得太子殿下的宠爱那自是司制大人的造化,属下又岂会坏事那般不识趣?只是太子新娶了正妃,司制大人还需小心应对才是。”
这是燕玉自从到了荀真这儿伺候以来说过最长的一段话,荀真的眉毛一挑,这丫头虽然平日话不多,但是那见机行事的机灵劲儿倒是胜过蒋星婕,果然不愧曾是官家女出身,知道她与宇文泓的关系越亲密,她们将来能得到的好处就越多。
“那就好,我也不是信不过你们,但正如燕女史所说,现在太子仍未登基,我与他之事不宜传遍后宫。”荀真严厉地吩咐道,现在不是羞怯自己与人欢爱之事被人瞧了去,而是妥贴善后。
不过看来不用她操心,宇文泓那厮早已敲打过了,也是,他今后到她这儿的次数肯定更多,也是适时地让这两人知晓,只要拿捏得住她们,也就不怕她们耍诈。
因为昨儿是太子的大婚,所以尚工局的一众宫女都起身较晚,并没有人对荀真的晚起有过多的猜疑,还没进去,就听到有东宫的太监过来传话,说是太子妃娘娘要召见荀司制。
荀真点了点头,朝温妮交代了几句,这才出去,一路上同行的还有莫华依,自从上回的事情后,这莫华依看似老实安份下来,对荀真也不再出言挑衅。荀真非但没有放心,反而是暗暗地防上了,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与莫华依两人绝不可能因为揪出一个王颖而和解。
“太子妃传你去有何事?”荀真朝身后的莫华依问道。
“只是皇后娘娘让我送些新做的珠钗给太子妃,正好司制大人也要过去,属下就厚着脸皮一道同行。”莫华依状似不疑有他地道。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不然您以为是什么事?司制大人,我们以前是有些龃龉,但您没必要对我有那么多的防备之心。”
“华依,你想得过多了,最近七皇子好吗?”荀真随口道。
莫华依停了下来,这荀真的感觉真是灵敏,但也别将她当成傻瓜,看了眼同样停下步子的荀真,“司制大人问错人了,属下与七皇子没有私交,如何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司制大人这话若被别人听去,别人会误会的。”
“我那不过是随口之言,一句话竟换来你那么多句,只是见你以前来往冯贵妃的宫殿次数颇多,所以才会好奇一问。”荀真笑道,而且朝她倾近,“你袖子里还有一方七皇子的手帕,不是吗?”
莫华依的脸色苍白了一下,这么私密的事情她如何得知?干笑了数声辩说没有,是荀真多疑而已。
荀真笑了笑,若不是有次无意中看到她拿出来缅怀,她也不会知道她对宇文淳的感情会那到深,女人为了爱情都会不顾一切的,这莫华依每每一看到小球儿都会是一副恨不得将它吞吃入腹的嘴脸,所以这人还是须防一防。
只是可惜荀真此时已经隐隐地猜到了一些端倪,但却没能在最短的时间里猜到背后的真相,所以往往事情也就在差了那么一点点而功亏一篑。
莫华依这回不敢乱说话,而是小心谨慎地走在荀真的身后,荀真在变,她又何尝不在变?至少她懂得收敛的道理,这都是从荀真的身上学来的。
荀真与莫华依到东宫正妃的居所之时,正好见到柳心眉正斜躺在软榻上由宫女侍候着。
柳心眉一看到荀真,嘴角就是一弯,看到她中规中矩地行了礼,脸上这才微微一笑,终究她还是赢了她,随意地看了眼莫华依送上来的珠钗,着白荷收了起来,打发掉莫华依等人到门外去。
屋子里只剩下她与荀真二人,一站着一坐着,竟成了天然的沟壑。
“荀真,我找你来也是明人不说暗话,昨儿夜里太子是不是在你那儿过夜?”柳心眉始终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不弄明白她寝食难安,孙大通是撬不开的蚌壳,而东宫的小太监,目前她还使不动,所以惟有在荀真这儿找答案。
荀真看着她那一脸认真的表情,其实若那个人不是宇文泓,而是别的男人,禀着站着说话腰不疼的原则,她还是同情柳心眉的遭遇。新婚之夜夫婿在别的女人那儿过夜,确实有几分酸楚,可此时她没有那么泛滥的同情心,只有一心捍卫自己男人的态度,“其实太子妃已经得到了正妃之位,又何必在意那么多?太子殿下在哪儿过夜是太子殿下的抉择,太子妃管过界只怕太子不喜。”
“这么说,他昨夜是去找你了?”柳心眉赶紧拉着她的手道。
荀真道:“太子殿下要到哪儿过夜是太子殿下的自由,太子妃虽名为正室,但这皇宫里只有成王败寇,是不是正室从来不是那么重要。”
柳心眉脸上的血色尽褪,荀真这话她听不进去,她休想让她放弃自己的权益,此时她恨恨地看着荀真,眼前这个女子夺去了本属于她的洞房花烛夜,这口气如鲠在喉,她举起手来欲扇向荀真。
荀真眼明手快地一把抓住,眯着眼道:“太子妃,荀真也不是你能想扇就能扇的,太子妃不如权衡再三再做定论?”使劲将她的手甩出去,“若太子妃没别的吩咐,荀真告退。”
柳心眉的脸阵红阵白,荀真的话意她明白,若那一巴掌打下去,她只需向宇文泓哭诉几句,只怕她今后在东宫就难以立足,而这两人苟且的关系她又不能大声嚷嚷来毁了宇文泓的前程,真真是左右为难,“你休想走,荀真,你倒是一只狐狸精,本宫哪里得罪了你,你竟连本宫的丈夫也不放过?”
她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来遣责荀真,“若是有点廉耻之心的人哪会这样与男人上床寻欢作乐?荀真,你别让我瞧不起你。如果我是你,羞也羞死了,还不赶紧挖个地洞钻进去?”
如果是在一年多之前,柳心眉这几句话会让荀真脸色苍白,感觉到羞耻难当,但是经过了这半年多来与宇文泓水浮交融的感情,她已经不后悔与宇文泓的这一段情,此时,她脸色如常地道:“太子妃,你这话打击不了我,如果说我与你之间谁才是介入者的话,那个人是你不是我,我与他有情在你们成婚之前,所以我没有负罪感。”
荀真这刀枪不入的样子出乎柳心眉的意料,“既然你这样不听劝,他日你别怪我心狠手辣,太子是我的男人。”最后她挑眉宣言。
荀真微微一躬身,转身就离去,这真是一段毫没意义的对话,柳心眉说得再多再狠又有什么用,究竟宇文泓是谁的男人这一点早已毋庸置疑,她何必与她逞口舌之快?
柳心眉狠狠地捏紧拳头,鲜红的指甲掐进肉里,鲜血从手掌心处流了出来,一旁的太监尖叫一声,“娘娘,您的手流血了……”
“不碍事。”柳心眉冷道,看到这太监细心地给她包扎,想到在东宫若连一个亲信也没有,那如何行事?孙大通与她有隔阂,并且他似乎收了顾清蔓那个贱人的好处,更不可能投靠她,状似随意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小太监大吃一惊,但随后意识到这是自己上位的好时机,笑着道:“奴才叫秦小春,这是进宫后孙公公给起的名字……”
此时的荀真走在东宫的回廓里,这边宫殿她几乎没有涉足过,远不如前方的正殿那一块来得熟悉,“荀司制,慢步。”
荀真听到这唤声,皱眉转头看向那缓缓走近之人,竟是顾清蔓,微一躬身,“顾夫人唤住荀真有何吩咐?”
顾清蔓这回没有了上回与她说话的高傲自信,竟平和了许多,看来经过这一段时间,这昔日的才女已学会暗敛锋芒,随手挥退一众宫娥,包括莫华依等人,亲热地拉着荀真的手一转弯漫步在金黄的落叶当中。
看了看四周没有人偷听窥视,这才道:“上回清蔓说话多有得罪,荀司制不要与我计较,我知道你是太子殿下的人,清蔓不是太子妃,不会说些要求荀司制离开太子殿下的话,这不切实际,其实男人有几个女人很正常,反倒是太子妃没有瞧清。荀司制,既然太子妃于你于我都不是善茬,那我们何不联合起来抵制她?”
荀真看着顾清蔓平和温柔无害的笑容,如果说柳心眉是一把出鞘的剑锋利无比,那这顾清蔓就是那暗藏的匕首,阴狠毒辣,于她来说两个都不是好相与之人,寻思了一会儿,“顾夫人太看得起荀真了,荀真自知只是一介宫女,顾夫人与太子妃如何相争都与荀真无关,荀真只想平安度日即可,顾夫人,荀真告退。”
荀真将手抽回,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顾清蔓急忙拉住她的手臂,“荀司制何必一口就拒绝了呢?清蔓要求不高,只求荀司制在太子殿下的枕边为清蔓吹吹风即可,只要一月之内,太子来清蔓这儿过上几夜,清蔓就满足了,荀司制一月当中总有几日是不方便的日子吧?”
她都已经将姿态放得这么低了,荀真难道还要拒绝她这个有力的同盟者?
荀真抽回手臂,“顾夫人,太子殿下又岂是小小的荀真能指挥得了的?顾夫人这样说,岂不是让荀真与太子心生间隙?怒难从命。”
顾夫人这算盘倒是打得精妙,比起柳心眉的一味高压,这顾清蔓倒更是能忍,她又不是傻子,岂会去提这些个事?一来违心,二来她不想卷入东宫这些个争斗当中,独自稳坐钓鱼台岂不是更妙?
顾清蔓的眼里狠光一闪,这荀真竟是油盐不进之辈,试图用最后一招打动她,“荀司制,你能保证你不怀孕吗?宫女是没有资格独自抚养孩子的,不管是特殊宫女还是你们这群六局宫女,如果你同意与我联手,他日我必将你所出的孩子视如己出,绝不苛待。”
荀真闻言,步伐顿了顿,顾清蔓这话让她的心略微动摇,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现在没有不代表将来没有,如果借由与顾清蔓打好关系,将来她的孩子也许能有个好归处,但是,只要一想到宇文泓与别的女人在床上缠绵的景象,她的心就绞痛起来,她不想为那样的他生孩子,再说,他答应过她将来会为他们的孩子着想,思及此,她继续前行。
顾清蔓原本心中一喜,但是又看到她不停脚地前行,面色瞬间变得难看。
有了妃嫔的东宫竟是如许陌生,荀真突然心生感慨,莫华依等人已经被她先前遣回去,而她自己竟然兜兜转转地往正殿而去,只要见到他,她就会安心几许。
刚一进门,就见到一杨姓的侧妃正给宇文泓磨墨,远远地看来就像那红袖添香一般,这妃子有着一双大眼睛,身材颇高挑,看来与她年龄相当,而宇文泓倒是与她说笑了几句,那样子远远瞧去颇为琴瑟和谐。
荀真竟怔在原地,这大婚了果然就是不一样,处处有美女相伴,时时有美女侍候,还名正言顺,不像她无论如何相伴都只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存在。
她突然不想进去了,一个柳心眉,一个顾清蔓,再加上这杨侧妃,还有其他不知多少个女人在他的身边转悠,突然觉得心很累,昨夜的欢情似乎随风消散了,她竟没吭声也没等他发现,即转身离去。
宇文泓似感觉到她的气息,抬头看了一眼大门却没看到熟悉的紫色身影,浓眉一皱。
“殿下,可是妾身侍候得不佳?”杨侧妃有些惊惶地道,之前还和颜悦色的太子,现在却是一副欢颜不展的样子,由不得她心生不安。
“没有,你先回去吧。”宇文泓淡道,“孤还要处理政事。”
“那……妾身告退。”杨侧妃行礼退下,拼命地回想自己可有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
“孙大通。”宇文泓在内殿大声喊道。
而外面刚刚处理完事务的孙大通赶紧进来,“殿下宣奴才有何吩咐?”
“荀真可有来过?”宇文泓道。
“这……老奴不知,老奴现就去查。”孙大通急忙往外跑,今儿个一众妃嫔入住,他忙到现在都还没打点清楚,所以倒是忽略了来东宫走动的人。
宇文泓想想不妥,如果她来了没有理由不过来见见他,在他的认知里昨夜一夜的缠绵已经将他的态度表明了,她没有理由不安,思及此,他扬手道:“孤只是随口一问,你退下去吧,不要将这事闹得满城风雨人人皆知。”
孙大通赶紧称是,也没将此事放在心里,要忙的事太多了。
荀真落寞地回到了尚工局,看着那棚架,拈起绣花针这才觉得心里平静不少,只要不去想就好,这只是……她的多心而已。
但是爱情,从来就是让人患得患失的,从而癫狂沉醉,一如荀真,一如莫华依。
接下来的日子,宇文泰迷于长生之道,一般的国家大事竟也开始撂下不理,一并移交给太子主事,惟有将兵权牢牢抓住不放,所以宇文泓肩上的担子突然加重起来。
他竟连夜里去找荀真的时间也没有,而顾清蔓继续发挥她贤妻的优势,就连柳心眉也学会对宇文泓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的一套,东宫的正妻小妾都各显神通,这让宇文泓不胜其烦,朝孙大通下死命令,没有他的通传谁也不许进来打扰他。
荀真忙着打点帝王秋猎出行事宜,与六局其他几局的人交涉,竟也忙得很,而这日,她正在与尚寝局、尚服局的人协商,正事谈完之后,有人竟八卦起来,“听说没有,东宫那儿正斗得欢呢?”
一提到东宫,荀真的心就揪紧,下意识地竖起耳朵,“东宫怎么了?”
“荀司制不知?现在宫里的人都在看热闹呢,太子殿下现在竟然最宠爱的是顾夫人,大家稀奇不稀奇?真没看出来这在选妃上不太出彩的顾夫人现在竟是最得宠的。”
“我也听说了,太子殿下召她陪夜的次数最多,反观现在倒是柳氏太子妃落于下风,还有那杨侧妃竟也获得重怜几次……”
荀真突然觉得耳朵嗡嗡作响,这些人的话竟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而手中的茶碗却是一松,“咣啷”一声掉到地上开了花,而她竟不知觉。
“荀司制,荀司制,你快起来,莫不是被热茶烫傻了?”有人急着道。
荀真被众人七嘴八舌地唤着,这才惊醒道:“啊?怎么了?”赶紧跳离原坐位,任由粗使宫女进来将地面打扫干净,看到众人诧异地目光,尴尬地笑道:“我正想绣品想出了神,所以没留意……”
“这样啊,呵呵,荀司制倒是能者多劳……”
荀真笑了笑,这些带刺的话她听得就不少,哪会与这些人一般见识?况且她们除了小小的嫉妒一下,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经过上回的大闹,现在谁也不敢轻易向她挑战。
她回到尚工局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了,而蒋燕二人正等着她回来用膳,两人一看到她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都怎么了?成哑巴了?最近的小宫女们没惹事吧?”荀真笑道。
“都好,只是司制大人有没有听到宫里的流言……”蒋星婕快人快语。
燕玉忙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拼命使眼色让她不要乱说话惹荀真不快,太子殿下自那天夜里出现之后竟再也没来过,司制大人嘴里不说脸上的神情又瞒得住谁?
“好了,都说是流言了,哪里当得真?”荀真勉笑道,“赶紧用饭,我肚子饿了。”
“哦,好……”
蒋燕二人见荀真似乎没放在心上,这才暗松一口气。
荀真的心情是低落的,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每每夜里都会辗转反侧,希望那个人能突然出现给她带来惊喜,但每每醒来时却是看着无人眠的另一半枕头失了神。
宇文泓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趴在八仙桌上睡着了,那睡容上的眉头一直是皱得紧紧的,可见心中有着无尽的心事,本来以为她会来找他的,哪里知道她竟一次也没来?
叹息一声,他弯腰将她抱起来准备放到床上去睡的,八仙桌上的一张纸却翩然落地,他顺手执起来一看,上头有着娟秀的字迹,这是她写的……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思。
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
灯半昏时,夜半明时。
这一首《蟾宫曲·春情》赫然纸上,小女人想他了,却没有明言。
他低头在她那带着哀思的睡容上轻轻一吻,抱着她回到床上,看来她这段时间与他一般都累得很,竟不忍心吵醒她,只是紧紧地抱着她的柳腰沉沉睡去。
这是他这段时日睡得最为安宁的一觉。
天色放亮,荀真翻转了几下醒了过来,鼻端似乎闻到男人熟悉的味道,急忙睁眼看去,空空如也的大床只有她一人,哪里有什么人影?
自嘲地一笑,看来她是又产生了幻觉,看了看自己齐整的衣衫,若他来过,又岂会不动手动脚一番?摇了摇头,昨儿夜里不是一时犯困趴在桌上,怎么到床上睡去了?
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收拾八仙桌上散乱的纸张时竟不见了昨日写的那一首《春情》,找了找,没找着,看了眼半开着的窗户,窗外的秋风正吹得欢,竟连屋里也有风儿进来,八成是被风卷走了。
她也没放在心上,整理了一下仪容,换下皱巴巴的衣物。今儿个就要随皇帝去秋猎,据那什么国师明阳真人的推测,灵狐出现的地方竟是离皇庄非常近的一处皇家围场。
汉白玉铺就的宫门前,秋风猎猎,皇家的旗帜在风中飘扬,看起来是那般的威仪肃穆。
宇文泓亲自搀扶着宇文泰坐上那帝王出行的皇辇之上,一进到车里就闻到檀香味,盘龙合盖镂空三足鼎内一股暖流涌来,而还没入冬就穿得一身厚的宇文泰呼吸了一口暖气,全身的血液方才流动起来。
“太子,你下去吧,这儿有国师与玉妃伺候即可。”宇文泰道。
宇文泓看了眼明阳真人,父皇最近的脾气越来越喜怒不定,还是不要惹怒他为妥,遂恭敬地行礼告退。
而此时的七皇子宇文淳却站在皇庄的高山上,看着那山脚下的秋之败相,俊美无俦的脸庞上有着肃杀之气,流光溢彩的眼睛明暗交错,“终于来了吗?”<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