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荣所居处乃是李家庄的偏院与扈成恰作个隔壁邻居安道全取个厢房住了就近与这两个诊治伤势高强每日都使人来望也曾亲自看望过扈成几回却不曾见过花荣大家兵匪不同路高强又不是要审他乐得容花荣独个养伤。
听说花荣有意要见自己高强携着燕青来到偏院只见扈三娘端着一个木盆出来里面装着棉布绷带想是要去洗过的。这一丈青现在已经成了安道全的下手一面照料哥哥一面学些护理之法也是高强有意让安道全整理出一套军医专业的医术和护理标准来否则扈三娘哪里有这样的闲暇。
见到高强到来扈三娘不敢怠慢赶紧上前见礼。高强看她精神倒还旺盛脸上也有笑容看来扈成的伤势渐渐好起来果然进到屋中扈成已经能坐起来进食了。
大家见面少不得寒暄几句问些病情之类自不待言。高强顺口问起隔壁花荣的情形扈成还没下地自然不得知扈三娘却道:“这人当真命大论起送到这里来的伤势便是骆驼也死了几回了那脸色白的吓人!不料竟熬了转来安神医经手诊治好的比我哥哥倒还快些李庄主见拨了两个仆妇、两个庄丁为他看护比我哥哥却半些儿也不差了。”
扈成听妹妹说话颇有些怨气几次要她莫说扈三娘只作不知一张嘴噼里啪啦打开了就关不上。高强几欲噱这女将原来一般的鸡婆只是表达方式有些不同而已。
“咳咳此事你兄妹早晚须得知道便说也无妨。”高强想了想梁山招安这事对于手下的官兵也有不小的影响大家打生打死的转脸又要作同僚。当兵的多半是直性子这个弯要想转过来可不大容易不如趁此机会看看扈成兄妹的反应如何他二人和梁山仇深似海倘若他们都能接受余人便都好办的很了。
“朝议以为梁山势大人多若要尽数剿灭一来有伤天和。二来空费钱粮兵马因此许多大臣主张招安官家已然降诏于我命我一力担当招安大事。你兄妹二人可有话说?”
扈成听了沉默不语扈三娘却愕然变色腾的站了起来柳眉倒竖杏眼圆睁道:“相公那梁山狗贼害我全家。杀我扈家庄百姓。若是轻易招安国法何在天理何在?我兄妹誓不与彼干休!”
高强赶紧好言安抚。他心里明白莫看扈三娘一说就跳其实这女子没什么主见水浒传上扈家庄全家都被李逵砍了这扈三娘却老老实实地给王英作了婆娘可知也不是什么真个刚烈地女子。倒是扈成一直为石秀办事经过家中惨变之后人也沉稳了许多这才是真正要摆平的人。
只见扈成低头想了一会先拉住了扈三娘。抬起头来望着高强淡淡道:“衙内……小人自数年前跟随衙内在石三郎麾下做事叫惯了衙内今日可还叫得么?”
高强一愣实际上他身边的这些人比如许贯忠、燕青、石秀、杨志等等即便是到了现在私底下还是叫他衙内。听惯了也不觉得什么高强心里也没把什么官位名衔当回事。不过扈成现在这般说法显然是要计较什么话“当讲不当讲”之类。
“叫得叫得你随我于微时咱们算是布衣之交如何变的生分了?扈小哥你若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我高强便是高强不管是在太尉府作衙内还是大名府作招讨使始终未变。”
扈成听见高强这般说面色微动低声谢过了便道:“招安一事朝堂自有公议我扈家庄数百条性命原也不在朝廷的眼里只是对我兄妹而言那却是切齿之恨!梁山招安必然肆赦小人只问衙内一句话那董平赦也不赦?”
高强松一口气心说这事好办那人渣我本来也不想留他就算他能打我大宋难道除了这种人渣就没有好汉了?“董平倒反朝廷为祸百姓罪在不赦。纵然招安议定其余人都赦了这董平我也决计不放大不了招安宣诏之前我让你兄妹二人到大名府大牢里将董平亲手杀了以泄心头之恨这可使得?”
扈成兄妹原是庄户百姓疾苦也都知晓原不是要尽杀梁山军听说高强愿意把董平送与他兄妹报仇都是感激扈成便唤扈三娘扶着他要拜高强赶紧拦住不叫拜又嘱他好生养伤莫要等到梁山招安事定时他还躺在床上还说什么报仇?
扈三娘在一旁却笑:“相公放心纵然哥哥不能起身三娘也可手刃仇人好歹搠他十七八个透明窟窿方消我心头之恨!”这女子相貌原是不错不过眼下这笑容怎么看怎么觉得粽的慌。
出了养伤都监的门脚下一拐就进了养伤盗魁的门。进得门来但见花荣躺在床上那条中箭地腿用一块布吊起来悬空双眼望着天花板只斜过来瞄了高强一眼便又收了回去。
他不说话高强也不说话翘着二郎腿在床边坐着心想你叫我来的总不成一直这么闷嘴葫芦吧?
过了半晌花荣这才开口那嗓音却把高强吓了一跳沙哑的简直不能听和当日河滩上那高亢清亮的语声简直不能比:“相公花荣不降请赐一死。”
高强一怔心说你巴巴地找人来就是要我杀了你?“尔等啸聚山林杀官造反总要禀告朝廷明正典刑这才能斩市曹可不是我说杀就能杀的。”那董平比你罪大的多了吧?如今也还养在大名府的大牢里有吃有喝呢。
不想花荣听了这话神情却忽地有些激动起来:“相公当日花荣反出清风寨斯时你也在青州此中情由当有所知花荣敢是有心谋逆的人么?”
高强默然这事虽然与水浒传里的经过有些出入不过花荣本身的处境并没有多大变化当时如果不是那位文官知寨强要捉拿宋江来掩盖他夫人被贼人掳去地丑事。花荣到现在恐怕还是大宋地一员武将。“花荣你一心护友义气为重我也知之。只是你身为朝廷武将食国家俸禄忠义之间当有所取舍虽然全了朋友义气这忠字上头可有所欠缺吧?”
花荣又待再说忽地一阵气促竟尔说不上话来高强赶紧倒了一碗水给他端到嘴边花荣盯了他一会到底就着高强手中喝了两口这气才算缓了过来低声道:“生受相公花荣自幼受庭训忠义传家当清风寨之时。我若不反。宋江哥哥必死无疑忠义不能两全只能舍忠而取义。既然全了朋友之义花荣虽死而无憾!”
语声虽低却甚是坚决高强听了不由得感叹。当日河滩之战花荣死战不退只为梁山大军断后若不是他的顽强抵抗梁山被火焚毁的船只决不仅仅是那几十条似此方才称得上义气深重了。
他想了想忽道:“花荣。你说从前忠义不能两全只能舍忠取义此乃人各有志我也不来说你。如今却有一个好时机令你忠义得以两全你可愿为?”
便将朝廷有意招安之事又说一遍。花荣听了双眼忽地放出神采来急急道:“相公朝廷果然有意招安我梁山。这却不是诓我?”
高强心说有门啊刚才还一副死人相呢:“谁个没来由诓你?你梁山上数万喽兵大多也是穷苦百姓生计无着才啸聚山林其实都是朝廷地赤子若是把来都杀了岂非涂炭生灵?”
他看了看花荣又道:“况且我与梁山数战深觉尔等伙中多良将猛士许多官兵也有所不及若能以此武勇为国家出力边庭上立些功劳功在国家名在后世岂不是强胜尔等死而为贼死后不能归葬祖坟之中?”
这话花荣却听的进去了他算得上死过一次的人了当日河滩之上眼见官兵大军冲至箭如雨下已经自分必死当时心中最大的一个念头就是:“不料报国无门身死为贼为祖宗羞死后如何有面目见爹爹面!”他花家本是将门虽然不是什么元勋功臣之后祖上三代却也都是将家否则花荣也没办法年纪轻轻就练出一身好武艺更作了清风寨的知寨了在他心中武将当为国杀敌这原是天经地义的事。
只是转念一想又觉不可尽信这高强是什么人?端的狡诈无比梁山遇到他只有吃瘪的份他却从来没有在梁山手中吃过败仗地焉知这招安的话语不是他设下地诡计想要将梁山军从水泊中诱出一举杀尽?
见花荣嘴巴动了几下却没有说话高强心知他还有疑虑火候未到不可操之过急便笑道:“兹事体大花头领若有心时尽可放长眼色来看个明白看某究竟是真心招安还是假意诓骗!如今花头领只需尽快将伤势养好他日招安之事少不得还要劳烦头领。”说罢拱了拱手便转身出去了。
又过几天四月二十四日高强招集诸将说道自己要去看泰山大会任原争交。诸将听了尽皆愕然心说哪有前敌的大帅没事作跑去看人相扑的?纵然是号称三年无对手的巅峰对决这也忒胡闹了些。
诸将纷纷进谏高强却左右不听且说为免扰民更省得被朝廷知晓了御史台少不得要参劾他擅离防地今番须是微服前往只作寻常香客打扮命曹正、朱武带五十个心腹牙兵相伴余外便是燕青只要瞒住监军一人。
诸将苦劝不住只得依从了好在刚刚经过大战梁山方面也安分的很这一路安全问题倒不用担心;至于监军杨戬却在这大营住不惯早几日带着张顺那一百水鬼搬到郓州城去住了高强此去五七日便回料也无妨。
于是朱武建议用十几辆驴车驮些布匹扮作南方来贩木棉布的客商香客将弓箭都藏在布匹中众牙兵换了装束身藏短刃向李应讨了两个干练的庄客作向导一行出了李家庄大营径往泰山来。
这泰山乃是在兖州和齐州交界之处当地县治乃是奉符县即今泰安东南从此往东行不足百里便至。那岱岳大会取的是东岳圣帝地诞辰之日四方香客皆至泰山进香徇为盛事。
说起这泰山地岱岳大会其实倒跟大宋朝廷有莫大关联。当年真宗在位时辽国南侵虽然大家打了个不分胜负宋朝在谈判中还迫使辽国把已经到手的关南之地吐了出来不算太丢人。不过被人打到家门口签订了澶渊之盟这说起来叫做城下之盟说出去也不大好听。
真宗班师回朝之后一看朝野多有怨声激进者不时放言要打回燕云去一时间社会局面很不和谐。此时就有宰相王钦若出来建议封禅泰山以表功绩也可粉饰太平以安众心。
要说这位王宰相军国大事不大来得当初辽兵南下他第一个就说迁都以避被寇准骂了狗血淋头。不过这封禅的建议倒很合皇帝地意思真宗皇帝当即采纳花费了无数银钱在泰山上轰轰烈烈搞了一场封禅大典册封泰山神灵为天齐仁圣帝又捣鼓出赵元朗为赵宋之祖也封个神号自己当然也弄了个尊号长长二十几个字志得意满浑然不顾靡费钱财天下骚然。这奉符县的县名也是从那时改过的奉的就是天降的天书“大中祥符”三篇因此高强给宋江写天书这一招其实一点都不新鲜都是古人用烂了的玩意。
不过这次封禅一开泰山一带的香火经济顿时兴旺起来一年一度这么延续下来天帝生辰便成了一桩盛事每年这个时候前往泰山进香或者营商的人多达数十万其架势和现在的全民旅游登山比起来当然有所不及不过在那个时代算得上罕见之举了。
高强在这种进香潮中间行走其度可想而知好在算算日子来得及他也不忙只是一路走一路寻思:我也没电话订房瞧这架势到了泰山多半没客店住了难道要露宿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