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芳辰,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特此加一章,普天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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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师道领兵出塞之时,只从居庸关下取了十日粮草,人自携带,迄今已过五日,幸得打破可汗州,得了些粟米,又多有肉食,军赖以安只是中原士卒原吃不得这些塞上粮秣,须得军中火头兵赶制为炒米肉干等中原做法,方可随军,是以在此歇马也是无可奈何,当亦遣人回返居庸关下,催促关胜押运粮秣前来
此时接报说秦桧回来,诸将皆有喜色自出居庸关后,这战斗强度比之在燕京境内大大提升,当地契丹人和奚人部落甚多,几乎每日都有战斗,其中大多数都是和一些小部落的遭遇战,宋军由轻骑驱逐招降为主,大队且战且行,艰苦殊甚,直至攻下可汗州之后,方得歇息此处不比燕京州县,没有多少枢密院的细作活动,因此种师道格外谨慎
当下种师道命人将秦桧请了进来,只见他面有得色,左手边是随行出使的刘晏,右手边则是一名契丹舍利郎君,三人上前,依次见礼,种师道亦欠身答礼
“下官奉命致书辽将萧乙薛,并开示我军以顺讨逆,不及旬月已经攻占燕京治下全土,方今大军出居庸关议彼之后等情萧乙薛自以前后遭敌,众寡不,又见下官所携书状中多陈两国邦交顺逆之理,遂情愿撤兵出塞彼以当面西军悍勇恐生不测故而商请种都统让开道路,俾他可率军北返,出独石口关转上京去”
秦桧说罢,呈上回书一封,种师道接过看了,又问了那契丹舍利,见所言大抵与秦桧相同方笑道:“若非得高宣抚之令,顾惜两家自来和好今番大军四合定叫你家留守走不脱也只今萧留守军在何处既云出塞将取何道而行?”
那契丹人原本识得汉话,亦不须通译,便说萧乙薛因西军步步紧逼,率军一味游斗,故而行踪不定,近日当已退至奉圣州左近出塞是经由独石口关,此关在儒州以北四百里马行七日可至其地有天岭,又称辞乡岭,盖自来出塞之人于此辞乡,不知何日得返中原出独石口之后便是炭山属上京道,为辽国国主纳凉之所
种师道命人取地图来看了,见说得详细,点头称善,复又道:“所云退兵之事可曾与那童宣抚知会过?如若不然恐生祸患”
那契丹人面有难色,说道童贯步步紧逼萧乙薛且战且退,两家杀的甚是凶炽彼此已经有些杀红了眼萧乙薛唯恐自己退兵一事被童贯知晓后,加有恃无恐,挥军前来掩杀,故而不敢遣使去告童贯,要请种师道这里自行派人去向童贯报信
种师道闻言,沉吟片刻,便说使人远来跋涉辛苦,可请暂且休沐一晚,明日却行当下秦桧便领着那契丹人自去,刘晏却被种师道留了下来,待秦桧走后,种师道问了刘晏出使经过,大致与秦桧所说相同,便道:“高相公对你甚是器重,今番遣你出使,依你所见,这萧乙薛可是诚心退兵么?若还有诈时,我这里担了纵敌地罪名不打紧,相公面上须不好看”
刘晏见问,忙应道:“都统筹虑周详,小将亦有此忧,观那萧乙薛对契丹甚是忠心,他又是西京留守,守土有责,不得辽主旨意时,如何便退?只是其左右闻得大军出居庸关前来两面夹攻,多有惧色,况且契丹军纪废弛已久,自出河店一战败于女真,统兵官萧嗣先却仅得免官之后,诸将临阵多无斗心,辄败即走,不以为耻是以小将以为,萧乙薛本心未必肯退,奈何大军在此,形势使然,其退兵之意十九是真”
种师道见说地有理,恰点了点头,刘光世在旁叫道:“一日纵敌,百日之患,如今此敌已是我军囊中之物,岂可纵放?种公何不佯许他退兵,待得其行踪之后,于必经之路设下伏兵,敌将一战可擒,大功一件也”
论起这条计来,果然毒辣,自来这受降就和打仗差不多,尽是诡诈之道,多有名曰受降,其实是攻杀的,汉时对待匈奴便多有此例奈何种师道另有主张,摇头道:“三少将军此计虽好,奈何本帅身负高相公严令,若那萧乙薛果然退兵之时,须得礼送,亦不可阻拦,以免误了大局”
宋时武将多半读书不多,何况这种国家战略级别的眼光,在士大夫中也是百不一见,刘光世这种起于行伍的年轻将领哪里懂得?当下还待再谏,却被种师道抬出军令来呵斥了两句,只得悻悻作罢
次日一早,种师道请来那契丹舍利,告知自己将按兵不动,待萧乙薛退军经过之后,却要收复当地州郡,是以要求萧乙薛约期退兵,并将详细的日期随时派人通报我军那契丹舍利见退路打开,甚是欣喜,满口答应了,又百般谢过方去,其意甚诚
此后种师道便驻军在可汗州,命刘光世前去向童贯回报,自己则分遣兵马抚定周围部落,如有不服管制的即行攻打,数日之间踏白军和背嵬军两军马队轮番出动,可汗州左近百里尘烟滚滚,杀声满野
这日韩世忠率了五千骑向南远出,至暮时已经行至可汗州百里之外,竟没遇到
地部落,不由得好生奇怪行至桑干河边,便即觅:了斥候四处打探
次日平明时分,就见几名斥候匆匆还报,说道西面人喊马嘶,响成一片,好似有大队人马前来韩世忠吃了一惊,即刻命全军戒备,将士们急忙从篝火旁站起,持兵刃寻马匹不多时已经各就各位,韩世忠命大队且在营中,自己领了一千骑出营来看
行离营地十里外便见尘头大起,犹如一条长龙,韩世忠拿出望远镜来看时,却笑道:“我道一路不见什么种落放牧原来皆在此间,看这规模,人马正不知多少”原来望远镜中看去但见尽是牧民赶着牲畜漫山遍野而来间或有大车队夹杂其中正是游牧民转换草场的模样
他正要上前去迎,忽然又觉得不对,时为正月隆冬,须是这河边草甸方有牧草可食,这群牧民不在此地放牧却赶去哪里?忙下令军中戒备,命麾下营长吕方郭盛二人上前打探
吕郭二人入了常胜军之后,仍旧保留了当初地个性装备一个是学吕布双挑雉鸡翎,一个学薛仁贵白袍,可巧都是骑地红马,跑起来端的好看二将率了二百骑上前,那些牧民见是宋军衣甲,纷纷都站在原地不动,不一会跑出数骑契丹兵来到了近前用汉话大声呼喊,问明二将是常胜军时俱说是西京留守萧乙薛依约率军退返塞外途经此处
二将见说便即拨马回来向韩世忠复命韩世忠一听就觉得不对,为何萧乙薛退兵,却有这许多契丹牧民随行?从望远镜中看去好似行间还有许多汉儿装束
略一思忖,当即拍马上前,喝道:“某家乃是常胜军背嵬统制韩世忠是也对面何人为军帅,前来答话”
大队牧民只是滚滚向前,一时竟无人来理他韩世忠好没面子,恼将起来,当即号令全军整队上前,直抵对方大队行进方向侧旁,刀出鞘箭上弦,大有即时掩杀之意那牧民队中一阵乱,过了片刻,方有一员将出来,穿着银鼠皮衣帽,自报家门官居西京留守司惕隐,名唤萧谷英
韩世忠马上欠身为礼,用马鞭点指萧谷英身后大队道:“我家宣抚有令,萧留守能知天时,率军退返塞外,所至当以礼相送只是某今一事不解,这许多人马牲畜,莫非都是萧留守帐下?”
萧谷英冷笑道:“我家军马自来且行且牧,牲畜即是粮秣,牧民即是人夫,俱与尔南朝行军之理相同,为何携不得人马牲畜?韩统制之问,未免多余”
韩世忠眉头一皱,已有两分怒意,心说尔军亦我口中之食而已,竟敢出言不逊若单单是口舌之争时,韩世忠也不来和他计较,但这些牧民牲畜分明是萧乙薛随军裹胁而去,若任凭他这般出塞,宋军所收复州县凭空就少了许多部族牲畜,如何使得?
当即亦冷笑道:“若是萧留守军中骨肉军帐,投下部曲,亦容或同行,奈何本将所见多有汉儿在行间,又牧民数万,牲畜不计千万,岂难道萧留守军多如此?说不得,本将要计点一番,若果真是萧留守部族军帐时,皆许随军,若还是驱使本处部族人口时,此地已属我大宋,子民并系我大宋所有,却不容你裹胁出塞”
萧谷英见韩世忠说要计点自己地人口牲畜,面色顿时一变←这边确实是有人向萧乙薛献计,说道南军势大难敌,不妨就此退军,却可沿途刷差人口牲畜,一同裹胁北上,以为将来之计,且不教便宜了南朝萧乙薛深觉有理,便即命人依计而行,故而韩世忠这一路行来不见游牧之民,俱已被他驱赶入军去了
当时萧谷英进退两难,若任凭他搜检计点时,可惜了这许多牲畜人口,况且延搁时日,又不知要生出什么事端来;若不容他计点时,看对面大队铁骑虎视眈眈,一副一言不合就要厮杀地架势只是这五千兵马,或还抵挡得,不过这要是一打起来,前面四万常胜军,后面又是十万西兵,哪里是对手?
他顾自沉吟,韩世忠却已老大不耐,喝道:“某家既说要计点,岂容你诸多推搪?百数之内,要你大队尽数停歇,所有人众皆到某家军前计点,报上本贯姓名,随行牲畜,若还是我家州郡之民时,一个也不容你裹胁而去”
这等强势言语,立时在众多起行地牧民当中激起无数浪潮此中既有被萧乙薛遣兵驱赶地汉人和长居本地地契丹人,亦有许多是听说宋军打过来想要和辽兵一同迁出塞外地契丹良民有许多是西京军地骨肉亲人,一时哪里分剖地开?听说韩世忠要一一计点,众人一齐鼓噪起来只听人声鼎沸,所有人都在那里大声嚷嚷,就连牛马也跟着凑热闹,桑干河边地草原上好似开了锅一样的热闹
不过这种热闹可与菜市场那种欣欣向荣的热闹不同韩世忠已经发觉局势有失控地迹象,倘若这许多人一齐暴动起来,别说他这五千兵马控制不住局面就连契丹军也没有办法可想那时候自相蹂践不知要死多少人和多少牲畜当机立断,他即刻命麾下分队后撤,自己却率了一队骑兵,沿着大队牧民之侧一路驰去,令士卒齐声高叫:“愿为宋民者皆
为宋民者皆留”
萧谷英见敌军退避,当时是放了心,过后却又紧张起来看宋军地架势是决不容萧乙薛这般驱使许多部民牲畜出塞北去纵然有许多是自愿相随地,又哪里说地清楚?一面嘱咐士卒维持行进秩序,一面飞报萧乙薛得知
韩世忠纵马驰了一阵,又回返军中,一面遣人向种师道报信,一面招集诸将议事内中有金毛犬段景柱,原系塞外马贼后来张青在大名府被高强擒斩之后,他芶全性命仗着识得塞外地理又懂得相马§留在军中听用而今见韩世忠苦无良策,他对于这一带却甚是熟悉自来商旅进出塞上,这可汗州和奉圣州都是必经之处当即向韩世忠进言,劝他率军止守桑干河边草场不动:“统制可知,从此往北,百里之内尽是高阜,水源绝少,辽人若要行道,惟有沿河往归化州而行,再经彼处出独石口而去统制只须请种都统大军勒住去路,本军再占住了这条河水,辽兵无处取水,一日便败,可任凭我军宰制”
韩世忠闻言大喜,当即命全军将水袋装满,秣马厉兵,预备来日动手
到了次日,宋军大队已经得到韩世忠地情报,种师道当即下令全军出动,除一部留守可汗州之外,一万多骑兵和一万步军在当地列成阵势,将辽人大队阻在一处高阜上
是处地高无水,辽人大队中携带了无数牛马牲畜,皆一日不能无水,而方圆百里之内,最大的水源就是南面十几里处地桑干河支流然而辽人一旦欲往此处就水,便被驻扎在河边的韩世忠部留难,必须报上本贯姓名等项,说明随辽军北上情由之后,方许就水
众牧民本是出自裹胁,就算是有心随同辽兵出塞地契丹顺民,当此境地也晓得宋军难惹,谁还敢说自己不愿当宋民地?一时间大队之中不断有部落南行取水,个个都说愿为宋臣韩世忠亦乘势将其尽皆收编,教沿桑干河边权且屯驻,不得跨出划定地域半步
仅仅一天之后,辽兵本军也坚持不住了,这人还好说,马总不能不饮水?萧乙薛纵然有心为辽国争取一分元气,到这境地也只好低头,吩咐部下将一应裹挟地人口牲畜全部转交宋军,只留下自己本部地骨肉军帐与随营地牛羊,并派遣使者向宋军求道汲水
毕竟是奉命开放道路,容许萧乙薛率军北还,既然对方低头认输了,种师道便也不为己甚,当即下令放开道路,令辽兵有甲人先过,其余兵众部族亦可随军,那些被裹挟之众则须留下其实一时之间,又哪里甄别地出?只是两日来辽兵饥渴难耐,有许多西京部署辖下地士卒亦弃甲降了韩世忠那边去,莫说寻常牧民了
萧乙薛亦禁止不得,只好按着种师道划定的道路行去,待出了包围圈,寻着水源饮马时,方才稍定,计点部下折却一半,只得万余兵将随行,兼短少牲畜,这一路出塞山高水远,却不知如何行得?
正在那里咬牙愤恨,冷不防西面尘头大起,有无数军马来到,萧乙薛慌忙上马去看时,一颗心立时提到了嗓子眼,看那旗幡分明是一路和自己打了许多仗地童贯西军
当下忙遣人上前接洽,说道已经两军议和,自己正率军出塞,将此地交还给大宋,启请童贯让出道路来童贯业已得了刘光世回报,得悉此事,只是他一路和萧乙薛打到此间,双方积怨甚深,如今见到萧乙薛大军情状狼狈,不免有些幸灾乐祸
正待要嘲讽几句,便即让路,右军统制刘延庆忽然道:“宣抚且慢某适才细细侦察敌情,见萧乙薛全军不过万余,比前减去泰半,又且人马形容狼狈,萎靡不振,好似是败阵下来,莫不是彼等败于东路常胜军之手,以此诓骗我军,意图遁去?萧乙薛素来狡猾,宣抚不可不防”
童贯闻言猛醒,便将此言去质问来使,那契丹使者悲愤难言,指天划日说道决无此事,童贯哪里肯信?其实他也不是有意留难,一则是萧乙薛之军人数和状态都不大对头,确实像是败阵模样,二来诸将一路转战而来,功劳不多,眼见常胜军战功赫赫,亦想要多立功劳,而眼前这败军之将地萧乙薛军,不就是大大一砣功劳?
戴着这副有色眼镜去看,竟是越看越真了,当下童贯叱喝一声,将来使逐回,便即分派全军拉开阵势,向萧乙薛猛攻而去萧乙薛本已在常胜军手上吃亏不少,到此又逢着宋军拦路截杀,真是一股怨气直冲斗牛,大呼宋人无信,我辈有死而已
辽兵亦是受了多日地窝囊气,此时人人捍不畏死,有进无退,童贯兵马虽众,这股狠劲却是远远不及了,一时间竟是抵敌不住,被萧乙薛杀得节节败退幸好萧乙薛这路军之前数日不得饮水,人马皆是疲惫不堪,凭着一股狠劲冲杀一阵之后,渐渐后力不济,童贯瞧出便宜来,适时命大将王禀率领胜捷军精锐反击,一番鏖战之后,辽军终于不支,全军大半就歼,萧乙薛却率百余骑乘乱北走,出塞北投上京去了
此役盖因误会丛生,致生变乱,种师道访明本处地名后,便即飞函告知高强,抬头四个大字,唤作:土木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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