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战局的发展如滔滔江水……想到这里丁香觉得这个台词又是很熟悉。
啃下大沽口炮台这个硬骨头以后，北京城已经遥遥在望，第1师随后就在塘沽登陆，1898年10月5日，天津光复。
10月6日，从胶州湾进入山东的第3师和第7师在淄博、潍坊一线展开，山东练军主力仓惶弃济南府北撤，南边的董福祥武卫前军和清军主力之间一下子就被抽成了一个真空。而在德州一代逡巡的袁世凯武卫后军的处境也一下子变得异常尴尬。原本袁世凯是打算攻击占据枣庄的蔡锷旅，为董福祥打通北退的通道。可是局势在短短几天之内风云突变，共和军在大沽口大举登陆威胁北京，而另外一个大军集团聂士成部又从德国人那里借了道直插山东腹心。救董福祥部怕是没指望了。
可是退往京畿又怎么样呢。共和军的第1军和第3军象一把钳子一样钳了过来，势大力沉，就是退回那里，恐怕也不过是被钳子钳碎的核桃而已。
即使往山西等内陆区域退又怎么样呢？北京一旦沦陷，大清王朝的分崩离析就是铁板钉钉的事，新政权席卷全国之势谁也阻遏不了。袁世凯是个有政治头脑的人，善于政治投机是他的天性。为一个即将死去的王朝效死，这种事又怎么会是他袁世凯干的事呢？
机敏如他，也早就知道革命党人在他的部队里策反不是一天两天了，聂士成的前车之鉴眼看就在他的眼前。可是聂士成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共和国的少将军长，国防军三大战略集团首长之一，新朝女皇眼前数的上的红人。
袁世凯的心思早就活动了。几天之前他派心腹徐世昌给聂士成送了一封信，大叙北洋情谊，大谈救国之志，醉翁之意已是昭然若揭。从徐世昌回来的反映看，聂士成对于袁世凯的反映是很正面的，同时还表示，总统府的特使最近就会上门，望袁老弟及时作出正确的抉择。
10月金秋，北国大地已是凉意阵阵。袁世凯在临时帅部彻夜未眠，思考自己的出路，怀着忐忑的心情期待着共和国大总统特使的驾临……
……
差不多千里之外的临汾，还挂着“湖广总督”头衔的张之洞同样彻夜难眠。
制台大人现在是把自己治下的土地全丢光了。那场鱼死网破的长沙会战以惨败而告终后，满清政府在湖广大地的统治几乎是以崩溃的姿态结束，革命军以秋风扫落叶的姿态横扫湖广直取武昌。
中原战火点燃后，张之洞在汉阳也呆不住了。作为与革命党交手经验最丰富的满清大员，张大帅知道这只是革命军雷霆万钧的下一击的前奏。虽然他不确切的知道这一击会敲打在哪个倒霉鬼的头上，反正他不想成为这个倒霉鬼。于是他收拾残部一路北撤，一直退到了山西境内。山西是他的发祥地，在这个被黄河和群山环绕的省份，他感觉到安全。
山西巡抚胡聘之对张之洞的到来颇有些奇怪，毕竟当面的革命军并未曾对他发起攻击。不过深谙时局艰难的胡聘之对老张的到来倒也欢迎，毕竟，张之洞带来的5000残部也算是和革命军有过作战经验的老兵，并且张大帅治军向来严谨，也算是保卫山西的一大助力了。
而且，胡聘之对张大帅也是仰慕已久。在满清官员中，胡聘之也算是开明一系，在山西开工厂、办学校、兴建铁路、发展矿务，一度与维新派走的很近，因此在丁酉变法失败后，胡聘之遭到朝廷内保守派的嫉恨。也幸亏革命党一俟变法失败即发起了在华南地区的全面进攻，朝廷为了北地的安定，对能力颇强的胡聘之也就暂时放过了。
作为届乎于洋务派和维新派之间的大员，胡聘之对洋务元老张之洞礼敬有加，亲自前往临汾谒见张大帅。
和张之洞一起到来的，是革命党强攻大沽口得手，并且在青岛也大规模登陆的消息。时局风雨飘摇，张胡二人也不免怅然。
事实上两人在会面之前都收到了刘光第和梁启超联名的信，信中刘光第和梁启超向他们通报了保守改良党成立的情况，恳请他们脱离满清起义，加入保守改良党。张之洞还收到了康有为的信，康南海邀请他加入立宪党。
两人都各自心中有鬼，却不知对方其实心中同样有鬼。
随着胡聘之返回太原，张之洞意外的迎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共和国大总统丁香的特使刘敏——前两广总督谭钟麟的师爷、现任共和国大总统的特别助理。
在谭钟麟幕府期间，刘敏也曾与张之洞也有过数面之缘。对于故人来访，张之洞本来心情感喟，但当刘敏亮出特使身份后，张之洞心情极端复杂。他终于还是和丁香的特使面对面坐下来谈了，世事沧桑，天意不可揣。
刘敏首先转达了丁香的问候，并且告诉张之洞，丁香已经收养了陈宝箴的孙子为义子。
张之洞脸色苍白。陈宝箴的事一直是他心头一大弊病，在这几个月来，他心头未尝没有后悔过。如今刘文瑞提及此事，不啻是丁香当头一个警告：你做的事我都知道！
刘文瑞接着又转达了丁香的话：李鸿章大人辞世，已经让国人沉痛，作为洋务元老中硕果仅存的张大帅，务必秉承洋务遗志，珍惜有为之身，为国为民苟全性命，以中华民族复兴大业为重。往事已矣，后事当惜，共和国欢迎张大帅以焕然一新的面貌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
丁香知道保守改良党欲延请张之洞担任党魁之事，对此她并不介意，她相信保守改良党在张之洞出任党魁之后将会是中华复兴的重要政治力量，国民党中央对此表示由衷的期待。
最后，刘敏提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邀请：中华共和国临时大总统丁香邀请张之洞担任共和国的副总统！
即使老辣如张之洞，终于也免不了失眠了。
……
“爱国民主统一战线……”孙文咀嚼着丁香的新词汇。丁香总是这样一个主流政治语言的创造者，而这种政治语言总以其强大的生命力迅速风靡政坛，让共和国的政坛和满清的政坛几乎象是两种语言环境里存在的绝缘体——虽然大家说的都是汉语。
三巨头在玄武湖泛舟，两个男人当苦力，丁香撑着阳伞扮小女人。按照丁香的说法，孙文和陆皓东这两个书生需要“锻炼身体”，他们的胳膊上需要更多的肌肉蛋白——天知道她在说……所以即使有这么多警卫员在，大家也只能滑着船护行在左右，眼看着国民党总裁和共和国总理挥汗如雨的扮苦力划船。
“让我们荡起双浆，小船儿推开波浪……”撑着白色阳伞的小女人心情悠哉游哉的唱起歌来。秋高气爽，荡舟玄武，两位还算帅哥的大男人划船……人生多么美好……
孙文和陆皓东看上去心情似乎没这么好。
“幽兰，老毛子已经进了满洲了，你怎么看上去一点不当回事。”陆皓东嘀咕着。
“老毛子是‘应满清政府的邀请友好的进入满洲’的，有人要卖国，我现在无力阻止，你让我怎么办，难道哭天喊地的问候尼古拉沙皇的直系亲属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丁香悠悠的说道，似乎是在聊隔壁家大黄狗又下了四只小崽子的闲事。
孙文和陆皓东自然知道着急也没用，可是人类的天性让他们并不能做到完全心平气和。
“满清似乎是打算退往关外了，在俄国老毛子的保护下继续他的王朝梦……”孙文叹息道。
听着孙文的话，丁香脑海里闪现出了另外一个时空中的伪满洲国。作为外国主子管理殖民地的遮羞布，伪皇帝的命运是很悲惨的。当遮羞布没用了的时候，他的下场可能比抹布还不如，关于这一点，朝鲜王室的命运是最好的佐证。可是，即使这样，满清政府还是打算让残忍的北极熊来帮助他们维持虚假的荣耀，继续保留皇族的名义上的统治。人啊，只要有一根救命稻草都是好的……
“我无法阻止关外的满人出卖祖业，但老佛爷是别想逃出去了。海军陆战队已经占领了山海关，丁铁的第4师已经向热河、承德方向迂回，从北面包围北京的战略态势已经形成。南边他逃了也没用，聂士成那边已经逼过去了……”丁香还是那么一付悠然享受秋日的样子。
“幽兰啊，时间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陆皓东叹息。
“我们接手的是一个满目疮痍的国度，我们面对是一张一穷二白的画纸。我需要时间来愈合民族心理的创伤，我也需要时间来让我的国家追赶上去。所以我们进行云南谈判，所以我们要争取李秉衡，所以我要邀请张之洞来担任副总统，甚至我还要招降袁世凯。就像所有以交换为目的的活动一样，我们需要先付出代价，来换取我们所想要的东西。我们需要时间尽快完成国家的统一，我们需要时间来尽快完成民心的整合……我们要拿回满洲！但不是现在。到了我们有实力拿回来的时候，我们自然能光明正大的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甚至，我很贪心，我还想在有生之年看到我的国家拿到原本并不属于他的东西……”丁香终于不再那么一付玩世不恭的样子了，她现在的样子，看上去让孙文觉得有些感动。
让人沉思的寂静中，只有船浆拍着水的声音在湖面上传播。
“幽兰……你为对袁世凯好像特别感冒？”陆皓东不解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没有吧……”丁香有些犹豫的说道，连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声音好像有些底气不足。怎么和他们说呢？难道告诉他们袁世凯是个窃国大盗？
“袁世凯背叛过李鸿章，也背叛过维新党，从人品上说，确实不怎么样。”孙文有些不屑的说道。
“可是袁世凯是我们彻底击败满清的最后一个拦路虎了。董福祥已经身陷中原，迟早没活路；宋庆的武卫中军战斗力不行，不堪一提；从关外回师的寿山是满人，肯定是招降不了的。只有袁部既强悍，又有招降的可能，很有可能就是聂士成第二。”陆皓东说道。
“聂士成第二，他不配！”丁香冷冷的说道，“不过关于招降他的事，我已经下了决心了。哪怕他是个跳梁小丑，也逃不出咱们的手掌心。”
看着丁香自信满满的样子，孙文多少也受了点感染。他想了想说道：“说起寿山，他其实是满洲汉军旗的人……”
“没用，汉军旗的人都把自己当满人，早不把自己当汉人了。”陆皓东说道。丁香默然点头。
“可是你们知道吗，寿山的祖上是袁崇焕。”孙文不急不慢的抖出了包袱。
“啊？”丁香大为意外。事实上关于这一点，周旺给她的情报里提到过，可是她实在没有对这个满洲将领有太多关注，就忽略了。
“搞了半天，碰到个袁承志？”丁香脱口而出。
“袁承志是谁？”孙文纳闷中。
“嘿嘿，他有一把碧血剑……”丁香贼笑着胡言乱语，又是一阵云山雾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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