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国土312【大洋两岸】

　　南满铁路苏家屯车站。俄远东军第二集团军司令部驻地。这个集团军拥有第八军、第十军、西伯利亚第一军、临时混成军（三个旅）和原满洲护路军南线支队司令米申科少将率领的两个骑兵师。

　　观察员铁忠和副官良弼站在铁轨边上，目睹一队队俄军通过手摇式的轻便轨道车把兵员、物资送往南面；远处原本是车站办事房的司令部外人影憧憧，骑马的传令军官来往奔驰。显然，俄军即将有大的作战行动。

　　“赍臣，我们也该走了。”铁忠抬手向西指了指，又道：“这些天来，浑河已经开始解冻，而老毛子的作战准备已经就绪，我们留在这里将毫无意义。走吧，去奉天！”

　　“我觉得还该等一等。云博兄，俄军这么大的动静，日军为何还没任何反应？”良弼把皮帽子的狗皮护耳拉开，系在冒顶上，说：“辽河以西，日本人探子可比俄国人多了去。前天，俄军一个旅的步兵从张士屯南下；昨天，苏家屯的78师抽调向三尖泡、黑沟台（今辽宁灯塔市黑沟台，在浑河东岸）方向；今天我听说，库罗巴特金捏在手里的五个炮兵旅也有可能下放给连年坎普夫。这么明显的举动，俄军肯定是想消除奉天西南方向的威胁，然后集中第二、第三集团军的力量向南推进。以期能解决日军左翼对奉天的威胁。日本人肯定有了防备，一场好戏就要开锣上演了，此时走，有些可惜呢！”

　　铁忠伸手拉了良弼的大衣一下，笑道：“不走？以后想走都走不了啦！你不是还想跟老毛子一起过谢肉节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良弼默然，他心里哪里会去想老毛子的“谢肉节”啊？到辽东一年多来的两个年头，他总是想着还在四川成都的老娘，想着尽快地把闯进家门互相撕咬的两条狗撵出去，其他的问题他还真没怎么想过。

　　担任翻译却穿着俄军大衣的原奉天电报局职员金文楷小跑而来，远远地招呼道：“铁观察员，老毛子的格里品别尔格将军请您去一下。”

　　铁忠挥挥手表示听到了，转向良弼笑道：“这个老毛子的陆军上将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可惜不太了解咱们，也不了解日本人。走，一起去看看。你猜，他召见咱们的目的是？”

　　良弼摇摇头，默默地跟着铁忠走进俄军第二集团军司令部。

　　被一群将校围绕着的俄第二集团军司令格里品别尔格上将的脸色阴沉，看着面前的地图半晌，才似乎突然想起来了客人，挤出很勉强的笑容道：“上校阁下，您肯定已经看出来了，根据总司令部的命令，第二集团军当面即将爆发一场大战，为了您和您的副官安全着想，我想请您返回奉天。”

　　铁忠很礼貌地欠身回答：“乐意遵命。”就这么一欠身之间，他的目光瞥过地图，将上面的形势收进眼底。

　　“呵呵。”格里品别尔格注意到铁忠的目光。他站起来，手指奉天西南方向，浑河东岸的黑沟台、三尖泡、沈旦堡几个日军防线上的要点，说道：“这是一次迂回攻击行动，战斗将从攻击浑河西岸的日军前哨部队开始，西伯利亚第一军将跨过浑河，横扫黑沟台等地的日军据点，将日军第二军主力围歼于沙河一线。”

　　铁忠和良弼默默看着，并没有任何表示。

　　“不过，我和我的参谋长及司令部军官们都认为，这个计划是不可行的，完全地是总司令部那些混蛋们的异想天开！”格里品别尔格上将的情绪激动起来：“在他们愚蠢的计划里，第八军要从官立屯方向给日军以足够压力，第十军在辽阳会战时损失惨重，至今还没有缓过气来，却还要担负起整个集团军左翼的掩护任务！而西伯利亚第一军必须冒着补给中断的危险跨过浑河，去横扫这个长达13公里弧形阵线上的日军坚固据点！真是一群愚蠢可恨的农夫！”

　　铁忠暗暗给了良弼一个眼色，两人依然很得体的保持着沉默。

　　“上校，您对远东军参谋长萨哈诺夫将军是有影响力的。”见两人如此作态，格里品别尔格只好继续说道：“您认为，上述作战计划可行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铁忠微笑着摇了摇头。

　　在这位前任东北军团战术研究主任的眼里。俄军的这个计划完全是一个打折过后再打折的进攻计划，是消极防御精神在某种压力作用下不得不采取的应付举动。沙皇是希望远东军全面采取攻势作战，在日本第三军还没有从旅顺及时赶到之前，消灭日本满洲军主力一部。对此，格里品别尔格上将是积极支持并准备实施的！可是，远东军总司令库罗巴特金和参谋长萨哈诺夫兄弟俩却另有打算。因此，他们抽调了一些部队到第二集团军，又把炮兵主力摆在奉天城南面，做出一副全力支持第二集团军突破当面之敌的样子。而实质上，第二集团军的左邻第三集团军在整个作战计划中，没有配合第二集团军作战的任何计划，连分担第二集团军左翼防线压力的表示都没有！那么，第二集团军实际上独立担负起出击任务，还必须在出击的同时保障中路和左翼的安全。这么一来，手里只有十万人马的格里品别尔格就为难了，他只能用一个军三万六千人的兵力承担起战略性的反攻任务。

　　一个军对十三公里突击正面上日军的坚固据点。从浑河西岸的黄蜡坨子到东岸的沈旦堡东南，日军只有一个加强旅团的兵力，但是他们有加固后的据点和随时能够赶到的两个师团援军！这么一来，俄军第二集团军实际上就是以三万六千人去进攻坚固设防的五万多日军！

　　根本就没有成功的可能!

　　铁忠看到了，格里品别尔格也看到了，因此，这位上将的情绪才那么的差！

　　“上校，我想安排您尽快地返回奉天，立刻就走。当然，您能就当前的作战计划向参谋长阁下建言，修改这个狗屁计划；或者利用您与连年坎普夫将军的私人友谊，为第二集团军增加哪怕是一个旅的炮火支援也好。”

　　铁忠一脸严肃地立正道：“我尽力而为！”心里，他却是笑得快要抑制不住了。好笑，真好笑！俄国人的作战计划。居然要一个中国观察员通过“不正当”的渠道去改变？！哎哟，可怜哎！

　　……

　　一辆崭新的、有着漂亮乳白色车顶的、中国制造的“大陆牌”小汽车驶进美国北卡罗来纳州小鹰镇，在靠近西边基蒂霍克村的路口边上停下，在小镇居民艳羡的目光注视下，西装革履、头戴牛仔草帽的江玉麒走下车来，举手揭帽，向周围偷眼打量自己的美国人微微鞠躬后，转身伸手按动汽车喇叭。

　　“叭—叭！”

　　“莱特先生！奥维尔！”

　　看热闹的美国人失去了兴趣，原来，那个年轻的、开着目前美国人想买却很难买到的汽车的、看上去像是日本人或者中国人的黄皮肤的家伙是来找“怪人兄弟”的。在小镇上，人们就是这么称呼莱特兄弟！因为兄弟俩不务正业，倾家荡产地搞出一个飞机的东西来，可惜这个东西太不实用也卖不到钱，完全就是花钱的玩意儿！务实的美国人没有理会疯狂的兄弟俩，可更疯狂的事情发生了——莱特兄弟卖掉了城里的房子，漂洋过海去法国、去英国兜售他们的飞机。这不，前些天才灰头土脸地回来呢！

　　“江！”随着窗口处一声惊喜的大叫，门开了，一个身穿工装，大约三十四五岁，有着一头黑褐色头发的白人冲出门来，一把抱起年轻的黄种人转了好几个圈子，才将其放下。又使劲的抱紧了，满是胡渣的脸紧紧地贴在对方脸上。

　　热情，实在太热情了！热情得让江玉麒甚至感觉有些受不了。

　　“奥维尔，接到你的信我就从波士顿赶过来，可是道路实在泥泞，耽误了足足大半天的时间。”

　　奥维尔.莱特这才反应过来，放开江玉麒后，惊讶地打量着那辆汽车，半晌才道：“好漂亮的汽车！你就是开着他从波士顿到这里的？”

　　“是！”

　　“你，江，你太神奇了！”奥维尔拉着江玉麒进门。一路走一路说：“是你，在1903年6月给了我们修改设计的建议，让飞行者真的飞了起来，是你给了我们资助，让我们可以去法国和英国找买主，是你，在接到我们的书信后又千里迢迢赶到这里来……江，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刚一落座，江玉麒就道：“我给你和威尔伯带来两个好消息，不，是三个。”

　　“三个？！”奥维尔相信，这个中国朋友不会说假话，就像他说他在中国的北京某个大宅院里试验过飞机模型一样。

　　“威尔伯呢？”

　　“去机械作坊修理发动机了。”

　　“第一个好消息。”江玉麒从随身的皮包中取出一张纸来，却没有交给奥维尔.莱特的意思，自顾自地道：“大中华帝国政府邀请你和威尔伯到中国作学术访问，当然，这个邀请不是由我来发出，而是即将抵达旧金山的帝国政府总理大臣阁下当面向你和威尔伯提出来。”

　　“就是制造了飞机模型的总理大臣？”

　　“对！”

　　奥维尔的双手在大腿间无意识地搓动着道：“他是一位在空气动力学方面颇有研究……不，他在动力流体学的理念上，已经超越了整个时代！我和威尔伯能够得到他的邀请，感觉不胜荣幸！”

　　“第二个好消息。”江玉麒的神色间有种与他年龄不相称的成熟和稳重。因此，即便他只有十九岁，却丝毫不会成为他和莱特兄弟交往的障碍。“美国国家专利局已经受理了你的专利申请，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明年你就可以得到飞机的发明专利。不过，这个好消息后满还是有一些不那么好的因素存在。目前的美国没有任何一个风险投资人愿意资助你和威尔伯继续完善设计，制造出真正能够承担实用价值的飞机来。如果你愿意接受一个真诚的朋友提出的建议，我想向你说出第三个好消息，那就是——帝国总理大臣阁下已经命令锦州的内燃机厂中制造出适合用作飞行动力的引擎。这是以五台容积为2500CC的四缸发动机，呈五角星状布置而成，共同驱动一根连接螺旋桨动力轴的新型机械，可以让飞机得到比以往大得多的动力。”

　　第三个消息深深地打动了奥维尔.莱特。他不会有任何怀疑，外面那辆漂亮的汽车在证明——中国人拥有成熟的引擎技术！

　　一直以来，困扰着飞行器发展的技术难点就在于合适的动力源。要让拥有三层乃至更多机翼的飞机迎风而起，就必须要让飞机本身拥有充足的推力。只有推力足够了，机翼获得的升力才会让飞机离地而起，才会让飞机得以增加重量完善机身。从而得到更多的油料储存空间和更多的实用“商业空间”。

　　“中国人是怎么在那个叫，叫锦州的地方做到的？”

　　江玉麒微微一笑，他当然不会说这是中国的思想、德国的技术和美国的实干精神的结晶。他向一脸期待的奥维尔说：“总理大臣以动力技术和你的飞机专利合作，准备在北京某个地方，成立一个庞大的飞行器研究中心和配套的制造厂。他的要求是——你应该和威尔伯一起，邀请尽量多的美国专业人员加入这个研究中心，从而让飞行器的研究工作可以得到源源不断的研发动力。在大臣阁下的脑子里，一直构想着一幅图画，那就是飞机将搭载10个乃至更多的人离开地面，遨游于蓝天白云之间！”

　　中国，在很多西方人眼里是落后的，尚未被文明开化的蛮荒之地。而在此时的奥维尔.莱特眼里却大为不同。通过几年来与江玉麒的交往，他能够从年轻的中国留学生身上看到很多东西，能够更多地了解那个古老的东方国度。在他心里，中国五千年的古老文明中蕴藏着很多值得现代人借鉴的东西，比如风筝，比如江玉麒嘴里的流体动力学原理，比如那个在锦州出现的星形引擎……

　　充满神秘感的中国正等待着一个、一群美国人去探索、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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