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革命271【神枪双枪】

　　一股细细的清流从不高的山壁上“滴滴答答”的落下。龙飞躺在一块平坦的大青石上，翘起的二郎腿晃悠着，张开的嘴正好接住滴滴落下的泉水。清冽的泉水冲淡了夏日的酷热，还有一些则滴落在龙飞的脸上、头上、身上，让他完全沉浸在山间的清凉之中。

　　就在这个山壁后面，则完全是另外一幅情景。浑江带着“哗哗”的呼号声向东汇入鸭绿江，两江无情地把大地切割出一个三角地带来，这里就是忠义军在巡警军撤出东清铁路和鸭绿江中朝边境之后，从日军手中得到补给的中转站，名为“粮屯子”。

　　此时，日军的蒸汽划子已经离岸，“噗噗”地喷着黑烟向下游渐渐行远，而粮屯子里却是热闹非凡。成百上千人形成两条长龙，把江边的枪械弹药、粮食衣物搬到木筏上，由充任纤夫的战士拉了逆流而上，或者用骡马和人力走江边的小路运进白山深处。由此，忠义军战士们拉动木筏的号子声、鞭策骡马的喝斥声、来往奔走的传令声络绎不绝。

　　西方的远处传来几声模糊的枪响，接着，粮屯子西侧的山壁顶上，一名战士“啪勾”一声打响了手中的金钩步枪，又举起一面红色的小旗向屯里的弟兄们拼命地晃动。

　　一名头戴草帽。身穿前练军号褂改制的忠义军服，腰间挎着一支六子左轮的汉子跳上一个土堆，连声喊道：“糟糕，三团要撤下来了！快！快搬！不能留任何东西给老毛子！”

　　“营长，怕啥呢？老毛子来了咱们正好痛快地打一场！反正这里都是枪支弹药，不怕没子弹！”有人一边加快速度搬运物资，一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怪叫。

　　土堆上的辎重营长急了，跳着脚骂道：“放屁！咱们倒是痛快了，白山的主力怎么办？没枪没弹没粮食，高司令不把老子给毙了才怪！大拐子，快点，再快点！”

　　大拐子抱起一捆用高粱秸秆和油布包扎好的步枪，“嘿”的闷哼发力，一大捆步枪被他甩到肩膀上，他稳稳身架子，提声吼道：“弟兄们，快啊！搬完了这趟，咱们辎重营也能跟在主力后面狠揍老毛子了！”这话激得弟兄们一阵兴奋的吼叫，大拐子却低声叹道：“哎！苦命啊！咱老子只有跟在主力后面打扫战场的命！哎哟！”

　　营长一脚踹翻大拐子，骂道：“你狗日的，还是连长呢！”骂过，却拖起大拐子，又将滚落一边的步枪捆子抱起，放在大拐子的肩膀上，又是一脚轻轻地踹去，再骂：“再给老子阴阳怪气的，打扫战场也没你的份儿！给老子留在白山守粮草垛子去！”

　　“是！”杠了一大捆步枪的大拐子居然站直了腰板。一个立正后向后转，边跑边向附近的弟兄们喊道：“兄弟们，营长说了，谁他娘的落在后面就去白山守粮草垛子！走啊！”

　　看着大拐子和弟兄们“呼啸”而去，营长突然觉着这屯子江边堆积如山的物资不再令人头疼了，他弯腰抱起一箱子弹，抬步前朝山壁上一看，那摇旗子报警的弟兄已经不见了。

　　再说躺在山壁下享受清凉的龙飞，他一听枪响就弹跳着起身，披了一幅挂满小树枝的渔网扎在肩膀上，抓起自己那杆改制过的金钩步枪和子弹带，招呼了手下的弟兄就钻进起伏的山林之中。老毛子打来了，沿路阻击的三团不会撤向无险可守又容易被包围的粮屯子三角地带，而是撤向北边的小秃子岭，留下的空挡则需要龙飞、李双喜带着弟兄们用游击的战法来填补。尽量拖延时间，掩护辎重营撤退，这就是忠义军总指挥高连山交给龙飞和李双喜的任务。

　　兴许是被三团打怕了，俄军的推进速度很慢，他们拉成一条从浑江边延伸进茫茫密林的战斗线搜索前进，无论是走江边小路的右翼，还是走密林深处的左翼都在前进的同时小心地观察友邻的位置和推进速度。唯恐自己的速度快了而突前一小步。

　　龙飞从一颗高大的桦树上溜下来，冲不远处的李双喜摆摆手，李双喜会意，带着三十多名双枪兵摸向河边。在密林和浑江之间，夹杂着灌木和青草，郁郁葱葱地将李双喜等人的身影淹没。龙飞招呼过一名弟兄：“虎子，传令各组，以粮屯子前山壁为中心，各自为战！告诉他们，咱们是大帅亲手组建的神枪狙击队，不能输给高司令的双枪卫队！”

　　“哪能呢！”虎子回了一句，很快就钻进树林深处。

　　存心要跟李双喜的双枪兵较量一番的龙飞却不敢大意，自从李双喜跟着高司令来到白山之后，“双枪兵”的威名就传遍了忠义军各部和白山民间，这支能攻善守的小部队是高司令手中的王牌！跟他们并肩作战，就算是经过盛京官校和大帅特别培养出来的龙飞也觉得压力颇大，唯恐落后。

　　密林中，神枪手们三人一组分散开去。每个小组都有一名主射手，配备加装了德制蔡司三倍瞄准镜的金钩步枪；一名副射手则装备望远镜和一支普通金钩步枪，他主要负责搜索和指示目标；另一人则会根据战场地形地貌，远远地用手中的步枪掩护正、副射手。

　　“嗵嗵嗵……”随着俄造马克辛机枪的吼叫声，江边小路上的俄军突然停住了，又在机枪的射击声中很快地调整了队形，把一条单薄的战斗线汇拢成左中右三个攻击队列，他们的正面前方百米处就是李双喜等人隐蔽的灌木林。

　　“这么不小心！”龙飞在心里嘀咕了一下李双喜，向左边的两名弟兄打出一个手势，正副射手立即提枪向前运动，龙飞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装备，哗啦一声推弹上膛。等两名弟兄走出二十多米远后，他反向灌木林方向而去，却始终保持对两名弟兄的可视。作为忠义军第一位的神枪手，他没有占据那支宝贵的狙击步枪，而是在自己的小组中担任很次要的掩护任务。当然，这是指挥责任的需要，是他有不用瞄准镜也能精确命中敌人的自信！

　　俄军机枪疯狂地向灌木林中喷吐火流，却没有引来预想中的还击。在打光了一条帆布子弹带后，俄军的右翼大约两百多人向前推进，意图很明显，他们是想从密林和灌木林之间穿插，将可疑的灌木林与密林分割开来。

　　龙飞改变了方向，一边朝自己的小组跑去，一边喊：“虎子，右边，进林子！”

　　虎子提着步枪窜进林子，一个前扑趴在一棵老松树的后面，只见老林和灌木林子之间，一队俄军排开一个倒“V”字缓缓逼近，略略一数，大约有六十人之多。他回头看了看，队长龙飞已经占据了一块青石背面的有利地形，正向自己打来手势。在那里可以看到灌木林子里的情形。也可以用步枪火力支援自己的左侧。再看看侧后，伪装良好的副射手王麻子人影一闪，已经在自己的正背后就位，顺着自己步枪前伸标示出来的观瞄基准线举起望远镜观察敌情。这个王麻子原本是读过一些书的，都是些三字经、增广之类的老书，却俨然是队里最有学问的人了，要不是小时候出天花落了一脸的麻子，弟兄们肯定会叫他“秀才”的。

　　“虎子，左扇面，密位4，距离420。底姿前进，军官一名。”

　　虎子举起步枪，就着瞄准镜发现了目标，拉栓推弹上膛后却迟迟没有击发。

　　秀才等了一会儿，急了：“密位3，距离400，底姿前进，你咋不打？”

　　看着瞄准镜里的那名老毛子军官在几个士兵的簇拥下移动，虎子尽量让呼吸保持平和，因此回答声也很平和：“风大，400距离，我打不准！”

　　一阵阵河风从浑江边吹来，整个山林都在哗啦啦的作响呢！就像这片山林中隐藏了千军万马一般，难怪老毛子会显得那么的战战兢兢。

　　“啪啪！”急促的枪声从灌木林的北边响起。

　　“嗨！”秀才眼见那个被自己锁定了好一阵子的军官栽倒在地，不住地道：“虎子，虎子，都是你！（老毛子军官）没了！给卫队了！”

　　虎子一咬牙，不等秀才出声指示，自己找了一个目标，那家伙估计是被军官的中弹吓怕了，趴在地上朝灌木林方向张望，却不知自己的腚沟子正暴露在别人的枪口下。

　　灌木林中的枪声连续响起，却似乎在变幻着位置。就在俄军慌张地还击瞬间，虎子抠动扳机，一发子弹随着“啪”的一声脆响飞向目标，却打在那老毛子兵右大腿外大约五寸的地方。虎子有些遗憾，有些羞愧地朝队长所在的那块大石看去，那里却没了龙飞的踪影。他定了定神，回想起训练时的风偏纠正口诀，默念了一遍后提声道：“秀才，目标！”

　　虎子不想再浪费一发宝贵的重尖弹在普通的老毛子兵身上，他的目标是军官！他已经用一发试射估计出了风偏纠正参数。

　　几轮射击后，俄军不再慌乱，他们在军官们的指挥下组织起了排枪射击，更有一股子大约二十来人匍匐着向灌木林前进。很显然，在突起的战斗中，他们还没有发现藏身老林子中的狙击手们。

　　秀才轻拍虎子的肩膀。手指西南方向。虎子立即调整步枪射界到西南方向，从鼻孔里轻轻“嗯”了一声。秀才重新举起望远镜，很快找到目标，低声道：“方向01（十字分划中心偏右1密位，此时不宜用左右扇面的划分法），距离370，卧姿，军官！”

　　虎子看到了，一名俄军军官紧贴着地面的青草趴着，不时向左右的士兵吼叫着，却始终只露出半个脑袋和一小溜肩膀来。虎子心道：老毛子学机灵了，比起狙击队刚刚成立那阵子在海城偷袭护路的老毛子来，他们更会隐蔽自己了。

　　屏息凝神、放慢呼吸、专注的眼神子透过瞄准镜稳稳地落在那老毛子军官的头上，就在胸膛随着轻微的呼吸微微起落到中间位置的瞬间，虎子击发了扳机，“啪”的一声脆响在轻声绵密的战场上毫不起眼，出膛的子弹却像长了眼睛一般飞向目标。瞄准镜中，扣在那个脑袋上的军帽似乎被一股气流刮落了，棕色的头发间迸出一团血花。就在虎子的视线行将转移时，他看到那老毛子军官歪斜着垂下的脑门正中还有一个血洞！

　　“中了！”秀才一声欢呼。

　　“队长打的。”虎子有些气恼地朝大石那边看去，依然不见队长踪影。他又去看前方，十几个失去军官的老毛子兵们纷纷后退，边退还边胡乱地向四周任何可疑的地方开枪。

　　“嗵嗵嗵……”俄军的机枪又响起来，还伴随着河边小路周围一群俄军“乌拉”的呐喊声。

　　虎子忍不住叫道：“秀才！”

　　秀才知道伙伴的心意，忙调转望远镜向河边看去，只见大约三百多名俄军一窝蜂地向灌木林猛冲，尖细的枪刺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道道寒光。

　　突然，两人耳后响起龙飞的吼声：“你们是狙击手，做你们的事！”

　　狙击手的最高状态不是准确地击杀敌人，而应该是整个作战地幅内的态势调节者，压制敌军火力、遏制敌军的突击、以精确射击支援友邻……等等，等等，这些都是狙击手的责任，至于战区（有效射程）之外的事儿，那自然由别人去干！

　　警醒后的虎子和秀才来不及羞愧，赶紧配合起来，一发发子弹冷静地飞出枪口，将那些溃退下去的俄军一个个打倒在地，直到没有一个敢于微微抬身。到了这个地步，俄军穿插包围的意图也就彻底破产了。

　　“轰轰！”灌木林中腾起了几朵火花，硝烟刚刚腾起，又是一阵连续的手枪射击声，刚刚冲进灌木林的俄军被打得昏头转向、鬼哭狼嚎，也不管军官们的弹压，像发起进攻时一样，一窝蜂地向己方阵地退去。

　　龙飞猫着腰冲进灌木林，李双喜却带着弟兄们撤退下来，一见龙飞就叫道：“老毛子吃了大亏咧！一个钟点之内绝对不敢动弹！走，咱们也玩一把迂回！”

　　龙飞心知李双喜说的有理，尽管老毛子人多，在河边林间的狭窄地形上却铺展不开，更在我军准确的射击下，没有勇气组织起足够密度的白刃冲锋，自然不敢再发起进攻了。对老毛子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在零星的攻击中等待火炮的支援。迂回？李双喜要迂回？！那就是……目标是俄军炮兵！嗨！自己终究只是一个神枪手，与枪法远不如自己的白羽、李双喜相比，还显得那么的不会打仗！

　　难怪，人家白羽已经是旅级参谋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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