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革命307【载湉出洋】
紫禁城，太和殿。
这个封建王朝用来行典礼、彰皇威的巨大宫殿。今日盛装迎来十八省代表，也迎来了民权取代皇权的崭新时代。
宽大的殿堂整齐地摆放着507个正式席位、105个观察席位、12个列席旁听席位。原本设置在云陛之上的龙座换成了发言台，就国事发言的代表将站立在这里，感受到在如今的大中华帝国至高无上的民权。
9时整，十八响礼炮发出隆隆的轰鸣声，507名十八省代表在几名国防军军官的引导下次序进入会场，按照省区的方位编排就座；接着，又有几名军官精神抖擞地带着各国公使观礼团和各部（省）官员、国防军观察员、以及在京各报记者顺序入场。
9时30分，临时议长容闳快步走上发言台，拿起一个制作精美的木槌在响板上重重一敲，高声宣布：“大中华帝国第一届国民议会，按照帝国临时政府制定之议会组织、选举办法，选出507名代表，于公元1903年8月12日正式召开！”
掌声如潮、礼乐齐鸣，无数道镁光不停地闪烁……
养心殿内，身着崭新上将军服的李焘正襟危坐在秀墩子上娓娓而谈，载湉一身黑色燕尾服却还留着一条乌黑发亮的大辫子，坐在龙椅上微微向李焘侧倾了身体，神情间似乎颇为愉悦。
“……综上所述，世界各国的社会体制发展无外于此！在交通逐渐发达、欧亚美联系越加密切、科技和工业技术快速发展的当代，一个人、一个家族已经无法左右整个世界。中国要强大、要雪耻，就要依靠大众的力量、国民的力量。蒙昧、麻木的四万万五千万国民是不符合强国需要的，只有奋起的、智慧的四万万五千万国民才能创造奇迹！李焘身在军中，历经了大小十数次战斗，依靠的就是忠勇的战士！他们已经创造了奇迹！陛下，在当今世界，一个人的奋斗是孤独的，一个人的强国梦想是无助的、不可能实现的！孤家寡人的时代已经结束了，相信国民、依靠国民，这是一个新时代君王立身、治国的原则！倡导民主、法制、民族平等，就是陛下您赢得国民敬仰的原因所在。此时，就在太和殿的会场上，507位国民代表中的绝大多数依然记得陛下的《明定国是诏》，依然从陛下的上谕召开国会的行动中，看到大中华帝国君王心中燃烧着的强国梦想！君是舟，民是水，自外于民的君主是无法畅行河湖海洋的，与民一体的君主则不用威严的依仗，强大的军力和严苛的律法，也能得到人民的尊重和爱戴。上古之尧舜，不就是这样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载湉的眼中闪烁着希望，也流露出担心。一个依靠满族亲贵来统治国家的帝王，如今要放弃满汉之别，依靠整个大中华民族来实现其曾经有过的强国之梦。
“李焘，你说，国民真的不记恨我这个满清的帝王？”
“记恨！蒙昧的国民肯定会记恨！他们还会记恨整个满族，记恨满族在两百年颠覆了汉明皇朝！他们会用整个中国历史发展的必然结果来看待结束在一个新时代的满清。会把所有罪过都强加在这个没落的王朝头上！可是，当蒙昧的国民能够接受教育，用理智的、科学的眼光看待整个世界的发展历程和中国的兴衰荣辱时，他们会理解中国之衰落不在一个少数族群统治下的中国，而在五千年的中华文明在世界文明进入快速发展阶段时，依旧在封建政治的惯性作用下，不可避免地冲入了一个死胡同！这，对历史来说是不可逆转的，即便是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转世，也无法逆转！历史不可逆转，可是身为当代的君主，看到了封建政治下的中华文明之衰落，就能奋起革新，逆转整个中华民族的颓势，成就前代帝王们也不能成就的大业！陛下，当您真的做到了的那一天，国民会记恨您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载湉无法完全明白李焘的话意，可他也能从中体会出一些来。李焘，这个事实上颠覆满清皇朝的人，他对满人的态度如何呢？他信任铁良、良弼以及更多的满蒙官兵！他和他们在东北并肩作战、浴血抗敌，因此。他也赢得了满蒙官兵的信任和忠心！自己呢？是否也应该信任汉人呢？
“国民、国民，满……汉……”
李焘见状，笑道：“没有满汉，只有大中华民族和这个民族建立的大中华帝国！团结、友爱能融合满汉；仇视、隔绝，能分裂一个民族乃至国家。当一些亲贵们没有把自己看做是整个大中华民族的亲贵，而仅仅看到满族的特权时，他们必然地会走到整个民族的敌对方面，成为阻碍帝国强大的绊脚石！他们的作为，只能加剧民族仇视、导致民族分裂！因此，他们必须得到严惩！这个惩罚不是满汉的斗争和分裂，而是满汉真正走向融合的标志；是君主在立宪政体下，维护民族团结和帝国利益的明智决断；是一个大中华民族的君主站稳了自己的位置——大中华帝国的君主，而非……”
载湉起身，拉着李焘的手道：“爱卿、李司令官，你说的对。魁斌、善耆必须受到惩罚，而朕也应该就此事颁诏罪己。民族因团结走向融合、因融合走向强大，因仇视走向分裂、因分裂走向衰亡，朕不愿意当这样的亡国之君，你说的，朕是大中华帝国的开国之君！你说说，我该怎么做才能成为大中华帝国的合格君王呢？”
“出洋！以大中华帝国皇帝的身份出访美国、德国！”李焘的目光从载湉的脸上转移到大殿的门外，投入那重重宫殿的缝隙间露出的一丁点蔚蓝色的天空，感慨地道：“中国闭门造车三百多年，究其原因，其实就在这重重宫禁之中的君王们在闭门读书，奉古人之言为玉旨纶音，却不曾看到世界的日新月异！陛下，出去走走吧，康梁二公所说的世界是他们看到的世界。您看到的世界才是您看到的世界！每个人经历不同、思想不同，看到的世界也大为不同！当然，去美国和德国，也是为帝国今后的发展铺路！”
载湉认真的、仔细的、带着一丝被点化后的感激看着李焘的侧面，这个侧面是棱角分明的，是坚毅的，也是智慧的。两人之间从来没有如此的促膝谈心，而且是在载湉自觉无望之时的谈心。李焘没有将刺杀良弼、肃亲王通日等罪名与皇帝联系起来，而是敞开胸怀以一个崭新的视角讲述这个世界，讲述在这个世界上中国的立足之道，讲述领土和国民才是国家的本真意义……满汉、君权、皇位，此时此地，对载湉来说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待着他！
“这个国家应该由你来掌管，李焘。”载湉说着，向有些发愣的李焘微笑招手道：“走，去国会，让朕以一个国民的姿态去看看，国民是如何来决断国家之事的！”
“陛下。”李焘后退一步站定道：“国民有国民的眼界和他们独有的想法，通过国会，能够协调国民之间存在的矛盾，能够为国家的发展奠定一个稳定的基础。但是，不在其位则不谋其政。我们不能指望通过国民议会能够解决国家发展的战略性问题。帝国积弱已久，为改变颓势，也曾在前朝推行过洋务新政，可为何收效甚微或者中途夭折呢？战略！我们缺乏一个高瞻远瞩的、明确的、坚定不移的战略！这个战略建立在国家政治体制的基础上，却不能受到政治因素或其他人为因素的干扰。比如，就在外面太和殿的国会上，势必会有很多的代表们呼吁出兵收复东北，您如何应之？也会有很多人对当前开放国门、容许外国人进入我国经商、威胁民族资本和商业的作法提出异议，您又如何应对之？”
载湉茫然以对，他真还没有想清楚这些问题。
“当前，我们的战略目标是收复东北。可是在我们不顾国际政局的现实。贸然出兵收复东北之后，必然面对一个更加恶劣的国际环境，引来第二次、第三次八国联军。因此，在这个战略目标之上，还应该考虑更大范围的战略问题，那就是利用日俄之战，在削弱两个强邻的同时积蓄我们的力量，然后突然发力击败日俄战争的战胜者，收复国土。这么一来，我大中华帝国定然能够成为远东的陆军强国！而一个如当今世界的主流国家关系不睦的远东陆军强国，又势必成为西方列强的众矢之的。显而易见的是，我们在谋求击败日俄、收复国土、成为陆军强国的战略目标之上，还应该考虑到西方列强在远东的利益诉求，分析各国在中国利益的不同点，并根据我国实际情况，分别对应之。在利用当前形势击垮日俄之后，拉拢德国、美国，压制在中国占有最大利益的英国、法国，形成德美与英法在远东的利益平衡，则我国就能从这个利益平衡中谋求一段和平发展的时间！而且能够利用美国的资金和德国的技术，走一条我大中华帝国特有的、以工业化为主线的发展之路，达成国家力量的快速崛起！因此，收复东北的战略目标背后，我们还应该有更长远的、更长期的战略计划来支撑！”
载湉沉吟良久，突然长吁一口气，看住李焘因为说话而有些涨红的脸，喜道：“大中华帝国有李焘，幸甚！听君一席话，朕豁然开朗！康、梁二公不及李焘者，远矣！”
……
由于守旧势力在前些天被严重打击，而立宪派、派、开明地方实力派和军方又紧紧地团结在李焘这面旗帜之下，组成了中华同盟会，因此国会之上几乎没有争论，只有一个个面对国家残破现状的仁人志士的慷慨陈词，积极建议强国之道。最终形成以君主立宪为基础，立法、行政、执法三权分立的政治格局。
各方预想中的政争、激辩没有出现，临时议长容闳以“国家面临巨大危机而政治体制尚未理顺”为由。提出“以复兴中华同盟会名誉理事长、国防军东北军团司令官李焘上将总理军、政、财、外交诸务并组织第一届责任内阁”的议案，以398票的压倒性优势通过，形成决议。
8月16日，在国民议会选举出正式议长和执行委员会、国家发展战略委员会、立法委员会、国防委员会之后，帝国皇帝载恬.爱新觉罗主持闭幕会，正式宣布李焘为大中华帝国国防军代总司令并以军人身份组阁。
中南海，这个位于紫禁城西侧的皇宫禁苑，如今成为大中华帝国总理国务院所在地。议长容闳、总理大臣李焘、帝国首席法官伍廷芳和新任国防大臣袁世凯、总参谋长叶长生、陆军大臣荫昌、海军大臣严复、外交大臣唐绍仪、财政大臣赵尔巽、中央银行总办朱其琛、工业大臣张之洞、商务大臣盛宣怀、交通邮传大臣孙文、科教大臣梁启超、农林渔牧兼水利大臣汪声玲、内政大臣徐世昌……以及帝师康有为、立法委员会执行委员沈家本等人齐聚颐年殿，共商国是。
……
1903年9月2日，大中华帝国总理大臣签发《行省政治改革令》，撤销督抚制和各道，建立省、县两级政府、国民议会、地方法院；军政分立，设置省军区，各省巡防、民团、义勇队等武装力量和国防军编练的后续事宜，全部移交各省军区。各省督抚留任省长、提督（或重镇总兵）转任省军区司令，二职不准重叠。
3日，李焘又责饬科教部制定《建立三极教育体系和选拨、任用公派留学生办法》，责成工业大臣制定《工业五年发展计划纲要》。同日，帝国外交大臣召见美国驻华公使康格、德国驻华公使穆默，宣布帝国皇帝行将出访欧美的消息。4日，德、美两国向中国发出正式邀请，随后，英、法、荷、比、日、意、奥等国也纷纷发出邀请……
21日，一个以载湉为首，外交部一等主事李经方为辅，随员包括禁卫军统领铁良中将、海军司令部战略研究室载涛少将、卸任总督端方、蒙古三旗骑兵师长海纳布少将，以及沈从南、朱畴等工商业知名人士，总数达276人的庞大外交访问、考察、招商团从上海启程，包租美轮跨海远行……
（第五卷结束，请读者大大们继续阅读第六卷《国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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