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过后并不见骑在高头大马上甲胄鲜明的王孙公子,那队侍卫只匆匆经过,如朝露来,如潮水退,很快街面上便恢复平静。众人也很快不再谈论这件事,毕竟有那样的私兵,想来主人也不是他们能随便谈论的。
“诶,你们知不知道,听说今年在我们这一带征的兵会编到豫亲王那儿去。”
“消息实不实在,要真是豫亲王,是不是应该让我那不成器的二小子去试试,说不定能成。”
“拉倒吧,豫亲王带的兵那是升得快死得快,要有真本事,三年一将军,五年一元帅。你看左路元帅不就是从豫亲王营帐里出来的,可人一身好武艺,要谋能谋,要断能断,打起仗来一点儿不含糊。你的二小子在咱们镇上倒算是能文能武,可放到豫亲王帐下,只怕还是不成,豫亲王帐下雄才辈出,这个谁不知道。”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贺千里对这个并不关心,碣石镇远离边关,近海近京,真要打到碣石镇来了,只怕整个希朝都差不多玩完喽。所以眼下她只需在碣石安枕高卧就成,不用去操心天下是不是太平,反正眼下碣石镇是一直很太平的。
而她身边的贺秋水听着明显地愣了愣,然后侧着脑袋支着下巴在那儿出神,半晌半晌后她说道:“姐,为什么我觉得他们说的听起来这么熟悉。”
“你是希朝人不,是希朝人应该都觉得听起来很熟悉。”贺千里心想自己不是希朝人都听得烂了,何况贺秋水是一土著!
“噢,也是。”贺秋水说完就招呼小二过来结账。
等三人从饭馆里出来,贺沧海就说道:“那我往那头去买木工工具,你们就在这街上逛,我买好就来找你们。”
“行。”
兄妹三人各自向着街东西方向走,贺沧海往东,还没走出几步就见有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看着一堆东西发愁,碣石镇人多富足,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好找人搬东西。贺沧海见状问明了一只手拎着东西就走,看得老婆婆直问道:“后生仔,有没有相中的人家……”
拎着东西轻松穿越人群,虽然眼下街市上人来人往,但贺沧海早已经在贺千里的折磨下练就好步法、好身法,在人群里挤去挤来,愣是连旁人的衣袖都不带碰着。
末了,贺沧海自个儿回头看也不由得直乐:“嘿嘿,千里教的东西果然有用,老神仙留下来的就是好。”
得,合着贺沧海到现在还认定是老神仙留给贺千里,然后贺千里转述给他的。这也好,简单的人才快乐嘛!
一直跟在贺沧海身后的老婆婆啧啧称奇:“后生仔,谢谢你喽,要不是你我还得在那发愁哟。”
“不用谢,我就有股子力气,捎带手的事。”贺沧海说着把东西放下,然后转身就走。
他浑然不知,此时对街的茶楼之上有人正巧也把这一幕收入眼帘:“爷,那人倒是好力气。”
“我看不止好力气,刚才穿越人群那功夫当真漂亮。”
“功夫,我倒没看出来有什么功夫,力气倒是实打实。”
“你自个儿往下看看,这人来人往的你下去能像他一样,一手举着东西还带着个人丝毫不停滞地走出来!”
待站着的两人争执出个结论来后,那坐着的男子才说道:“万军阵中若得此一人,既可一人一身救人伤人。”
“这评价也太高了些,爷这是在高看他。”
“郭方,去看看。”
“是,属下得令。”
这会儿贺沧海已经买好东西往回走,路过衙门时正见衙门摆好征兵的台子在那儿,他多瞅两眼后发现也没什么好瞧的就也没多作停留,当然也就更不知道有人这时候已经坠在自己后边玩跟踪。
贺沧海是发现不了,但贺千里和贺秋水这俩一个比一个精,三人汇合后没多久姐妹俩就发现不对劲,再多注意注意就发现有人跟在后边。
“姐,会不会是几年前那些人?”贺秋水倒是比贺千里还紧张这事,她现在也是无依无靠,就这么一哥一姐,当然紧张。
“应该不是,不会突然又跑来,也没道理盯上我们。哥、秋水,你们继续走,我来逮这人一遭,看看到底是什么路数。”贺千里说着就很自然地挥挥手,然后转身往另一条巷子去。
人精二号贺秋水也笑着挥手说:“姐,下回再一块儿逛集市。”
再不精明的人这时候也得发现不对劲,这姐妹俩的动作太明显,贺沧海正想要往后头看,忽然间又赶紧把这主意打住,他回头看更明显:“秋水,我们回家。”
老实人憋起坏来才真坏呢,贺沧海以为是什么不良份子,转个身就领着人往镇上的衙署后门走。不过那块儿确实也可以通向往镇外的路,只是绕点儿而已。
不过没有到衙门那叫郭方的人就被贺千里给拦下了,贺千里坐在墙头上居高临下地说道:“你是谁,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郭方实在没想到,就跟着三个小孩儿还能被揪出来,一时间诧异得很,再一看,眼前就相当于是一个死胡同,三个小孩儿堵在那,眼看着他就要面临进退两难的境地。
他当即一袖手,倒也没再拿眼前这三个当小孩儿看:“在下郭方,乃豫亲王帐下,适才见小哥举重物行街而过,步法身法极是漂亮,这才起了结交之心,原是想与小哥认识一番,也好切磋切磋。”
听郭方这么一说,贺千里遂扭头看向贺沧海:“哥,有这事吗?”
提着一堆木工用具的贺沧海想想连忙点头,那些木工用具遂随着他的动作一片叮叮铛铛作响:“嗯,刚才我帮人拎东西过集市。”
“噢!”贺千里还不太放心,又盯着那郭方问道:“有什么能证明你的身份吗,害人之心我不敢有,防人之心却不敢无,如果你不能证明你的身份,那么咱们就上衙门里说话。”
暗地里捏着满手心汗,郭方忍不住要想:“这世上的孩子都怎么了,这么……”
郭方不太能找出形容词来,只得一边从怀里掏出东西不,一边说道:“这是靖远军中的出军牌,应当可以证明身份。”
细细察看,其实贺千里知道什么呀,她仔细看这军牌就好比现代上街买东西,明明不会看秤却认认真真盯着,端是让卖家不敢欺她不认秤而已,其实真要短少她哪里知道。
而这时候仔细看军牌无非是为看郭方的反应,正在她要把军牌还给郭方的时候,贺秋水接过看了一眼,然后嗅了嗅:“嗯,是油棣木,姐,看来真是靖远军的人。”
这又让郭方大吃一惊,各军的军牌在木质上有区别,除去靖远军的油棣木,另外四路大军的军牌质地也各有不同。但普通的士兵并不知道这些,这是为了防止有人进行仿冒,真正能知道详细情况的只有一些军中高级将领和军务处那些鬼头子。
等验明身份后,贺沧海才叮叮铛铛地走近来问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半大小子,虽然这些年在贺千里和贺秋水俩鬼精的带动下多少老道一些,但那老稳得略显迟缓的性子就从来没有变化过。这时上来这么一问,看着都让人觉得这是个憨小子。
“在下郭方,还未请教……”郭方心里又得想,这几个孩子谁家的,警惕性够高的,到现在还没通名姓。
“何沧海、何千里、何秋水。”贺沧海倒是没忘贺千里交待的事,对外一直称他们兄妹三人姓何。
这几个名字当然不像乡里那些富贵、有财那样,一听就属那能识文解断字的人取出的名儿。不过郭方到底久在各方历练,再鬼精的孩子也终归不如他老练,最后还是问出些东西来,这才好去回复他们家那位爷。
“沧海、千里、秋水,倒确实如你所说,不似是乡间寻常名姓。”
“爷,想来这兄妹三人的父母必是识文断字之人,兄妹三人比起同龄孩子来更稳妥一些,而且兄妹三人功夫都应当不错。”郭方说道。
另一人遂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三人功夫不错,你们过招了?”
“不曾,他们三人反追堵着属下,直到他们说破属下都不曾发觉。属下自前锋营斥候拔升,竟没发察觉被人反跟一路还堵在道上,足见这三个小孩子功夫都不错。”郭方倒也没埋没他的出身,虽然没动手但观察力足够。
“谁家的孩子?”
“回爷,听镇上的人说这三个孩子早几年前死了母亲,兄妹三人相依为命,一直住在镇子外东海边上。只是却不知兄妹三人的功夫自何人学来,这倒是一桩奇特之事。”郭方打听了没人教这三个孩子,他就不由得琢磨,难道这三孩子自小习武,再难道这些都是当年仅有十岁的何沧海教下来的!
“明天去海边,东海日出也是一景。”
“是,爷,属下这就去安排。”
“不必了,你们两随行便是。”
最后,郭方还听得他们那位爷低声叹息了一声,似乎说的是“似是似非,看看吧”……
似是什么,似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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