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下了几场雨后凉意顿生,街道上行人皆是捂紧了衣裳匆匆来往。时逢年景不好,战乱灾荒,人人都道当朝气数将尽,百姓小民们自是不管天下姓赵钱孙李,还是姓周吴郑王。
市井中人只管今年收成好不好,冬下里年好不好过,只是连年灾荒下来,哪里还有什么好年景。
道是乱世乱象,福县正街上行人一片忙乱,而正街的巷子深处,一群小孩儿正在围着一个扎了羊角辫儿的小姑娘。那小姑娘满身脏乱,身上还带着些伤,似是刚刚被打了一般。那小姑娘很久没出声,那群小孩儿遂有些害怕地叫起来:“傻丫,傻丫……”
“傻丫,她……她怎么不动了,会不会……”
顿时间小孩儿互相看了一眼,各自“啊”一声眨眼间就跑不见了人影,只留下那小姑娘在小巷子里犹自不动,似乎真像是断了气一般。
正在这时候,巷子深处走来一个少年,约摸是十二、三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走近那小姑娘时没好气地瞪了她几眼:“二丫,你傻啊,你不会还手吗?总是被打,在外边被打了回家还得挨打,看你这身脏的。”
那被称作二丫的小姑娘还是没反应,少年有些愣了,这才蹲下来看:“平时应该喊疼,哭得眼泪叭叉的,今天怎么没声响了……”
少年也一惊,伸手探到二丫的面前,好在是有气息:“好好的就赶紧起来回家,难道又想挨打啊!”
这少年其实是二丫的哥哥,两人的父母死得早,寄住在舅舅家里。一般来说这样的故事里都有个恶舅母,少年和二丫也没能免俗,不但有恶舅母,还有个好欺负人的表姐。
舅舅虽然能耐,但却是常年在外不管家里的事,虽然交待照管好,但是也不能事事过问到,受亏待那是自然而然的事。
少年拖着二丫回了家,免不了一通打骂,二丫一直没什么反应,只直愣愣地瞪着眼看着,似乎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正因为这没反应的模样,又多挨了些打骂,好不容易回了房,二丫还是那副模样。
少年无法,只得烧水准备衣服,然后衣服也不脱直接把二丫扔进了水里。虽然是亲哥哥,但是男女大防还在,少年虽然没了父母,但还是懂得规矩礼法的。
“二丫,你洗了歇会,我上山打柴去了。”少年叮嘱完就抡起斧子朝外走,也不管自己这傻妹妹是不是听进去了。
对于少年来说,这傻妹妹是他的责任,但同时也是累赘,他虽然会照顾她、不舍弃她,但其实心里多少还是会觉得这妹妹是个拖累。这多半原因倒不是因为二丫傻,而是因为二丫从来没叫过他哥哥。
不过二丫一直就不怎么叫人,少年这么一想又有些释然,毕竟是亲妹妹,且就这么一个血脉相亲的,少年心底里还是珍惜得很。
在少年心里百转千回的时候,被他丢在水里的二丫也同样愁肠百结。
被热水一薰,二丫先是怔怔,然后是转头看了看四周,再然后就拍打着水面疯一样地说:“为什么呢,这是为什么呢,苍天啊,大地啊,神爷爷啊,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
“我虽然知道有穿越这么个词儿,可是我一没看过穿越剧,二没看过穿越文,最重要的是我一直是个很热爱现代美好生活的人,老天爷啊,你这是整的什么事儿啊!”二丫双手举高向天,满脸悲愤。她再三确认了很多遍后,不得不承认一件事,那就是她穿越了。
可是她坚定地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她一度地认定自己是在做梦,掐得生疼了也相信这是梦。可是梦不带这么真实的,她也从来不做这稀奇古怪的梦,关键是这梦太清晰太具体了,这要是梦她就敢把洗澡的木桶给吃下去!
“啊……”
她没有尖叫,只是非常懊恼地呻吟,她也知道这时候尖叫不合适,刚才那一大一小两女人可都不是什么好人,她要尖叫出声非得把那两女人招来不可。
现在她一不知道这里自己叫什么,二不知道身处什么环境,倒是知道外边那俩,一个是舅妈,一个是表姐,刚才走掉的是自己亲哥哥。这样一来她对身处的环境稍稍有了点了解,心里盘算着道:“寄居在舅舅家,舅妈、表姐不和善,就有一亲哥哥,那可能说明爹妈都已经没了。”
“人叫傻丫、二丫,指定连个大名儿都没有吧还是个傻姑娘,啧……这故事透着狗血啊!”占了二丫这身子骨的钱里同学做了一个决定,她得先弄清楚姓氏再说,姓名、年龄、环境等等。
看着身上的衣裳,上襦长得可以唱戏,下裙短得可以当七分裙,再看了眼放在旁边的干净衣裳,也没好到哪里去,看来眼下景况不太好呀!
寄人篱下、生活艰苦、饥寒交迫、面黄肌瘦,反正那些个悲凉的词儿往她身上套,哪个都合适,整个一小白菜。
“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两三岁呀,没了娘啊,跟着爹爹,娶后娘啊,生个弟弟,比我强啊!”钱里一边哼着她也不知道对不对的调子一边把衣服换了,然后又顺手把衣服给洗好晾好,然后乖乖待在屋里等着她那哥哥回来。旁边主屋里那俩女人么,打死她也不招惹。
在没弄清楚状况前,老老实实地待着才是最最最实在的。
二丫的哥哥晚饭前打柴回来,看了眼院子里洗好凉好的衣服还有些稀奇,再一进屋看,他那傻得什么也做不了的妹妹居然把屋子也收拾了一遍:“二丫。”
“哥,我饿了……”午饭看样子是没吃,再加上那边饭菜的香味不时飘过来,钱里觉得自己都能饿死再穿回去了。
这一声“哥”让少年愣在当场,他刚才出门前还埋怨二丫没叫得他一声“哥哥”,这一回来就听到妹妹用软绵绵的声音叫“哥”,而且还带着几分依赖的味道。
小少年的小宇宙瞬间爆发了:“二丫,你坐着,我给你买饼去。”
很快小少年就把饼买回来了,一个铜板一个的大烧饼,没馅没糖没油,还硬得很,只有一点点咸味,平时二丫都不爱吃。可是钱里喜欢啊,那天然的麦香味儿被火烤得非常勾人,而且她饿坏了,现在随便给她点什么都是人间美味。
她也吃不了多少,那么大个饼子,她最多能吃三分之一,于是伸手掰了一多半给少年:“哥,你也吃。”
就这么个动作,让小少年石化了,接着饼动也不动地看着自个儿妹妹,然后僵硬地看了看手里的饼子,带着几分犹疑不定地问道:“给我吃?”
“是啊,咱们是兄妹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饼也一块儿吃。”钱里可不预备装傻,傻二丫忽然不傻了,对这当哥哥的来说大概是最好的消息,她没必要装傻。
“二……二丫,你……你好了?”少年激动得有些口吃,手里的饼都掉到了桌上。
“是呀是呀,我好了,不过有很多事都不怎么清楚,这些年都好像是糊里糊涂过来的,哥得好好跟我说说才行。”有哥哥的妹妹果然是天底下最幸福的,怪不得人说妹妹是女人最幸福的形态。钱里是独生女,爸妈双职工,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比爹妈还忙,所以她打小就是钥匙儿童。
猛得有个哥哥,虽然从灵魂上来说不是亲的,可血肉上她必需得承认呀,一接受了有这么一哥,她心里也踏实。没穿个小孤女无依无靠,也没穿个兄弟姐妹勾心斗角,想想未必也不是件好事。
少年忽然凑近了,仔仔细细地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又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和眼睛,发现自己既没听错也没看错后,就咧开了嘴直乐:“二丫好了,二丫好了……”
重复地说了很多遍这句话后,少年才又坐了下来,说道:“二丫,我是你哥大山,你是二丫……”
大山说的和钱里想得差不多,父母早亡,寄居在舅舅家里,父亲那边似乎是没有亲戚了,要不然也不会寄居在舅舅这。两兄妹过得不太好,环境是差点,不过有吃有住有穿,虽然只是将将到饿不死冻不死的程度而已。
只是兄妹俩的爹妈都去得太早了,两人都没大名,只有小名,少年叫大山,妹妹二丫,兄妹二人姓贺,舅舅家姓胡。
舅舅是个跟着商队跑马的,常年在外,一年到头到是也能挣下些钱,这家生活在左邻右舍里也算可以的。
“哥哥,我们来取名字吧,既然没人给我们取大名,我们自己取。”钱里为了方便,决定给二丫取名作贺千里,至于贺钱里……谢谢,她可不想穿越后还继续听那话儿――“瞧瞧这名字,钱眼儿里”。
至于她那哥哥么:“哥,你喜欢文还是喜欢武?”
“怎么问这个?”
“喜欢文呢就取个雅致的名字,喜欢武就取个豪气英武的名字。”千里还挺感激二丫没大名的,要是有大名,她大概得好一通适应呐。
“武,男子汉酸不拉叽的算什么。”其实大山才十岁,人高马大,有股子力气,所以看起来像十二、三。
其实钱里不擅长取名字,不过既然答应了,就得给想个英武的。想来想去,也只有抄袭了,她心里把武侠小说里武力值高的人名全过了一遍:“贺三丰?贺求败?贺孤城?贺吹雪?贺满楼……”
最后她很恶趣味地给大山取了个名字――贺沧海,其实还有贺乔峰备选,可大山就选了这名字。
大山觉得这名字够豪气,贺千里甚至觉得自己应该取个贺秋水来配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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