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郡。
再一次来到这里,元正也没有故地重游的感觉,因为他当时很忙碌,根本没有来得及到处转转,欣赏一下江南的风景,与文采风流,留下了不好的名声倒是真的。
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青山郡还算是比较熟悉的一个地方,也不是那么的熟悉。
二哥在青山郡购买了一座很大的山庄,元正想了想,也不打算去那个山庄了,于是乎,和郭喜军一合计,就在郊外,又买了一个山庄。
山庄占地约莫百亩之地,面积颇大,菜圃,花园,厢房,演武场,应有尽有。
花园里,有着小桥流水人家的精巧设计。
郭喜军和元正坐在凉亭里,正在喝茶。
元正好奇问道:“前辈当年,可曾来过江南?”
郭喜军儒雅应道:“本来是有机会来到这里的,只是说当年战火连天,哪里有时间来这里陶冶情操,如今来了这里,顺便陶冶情操,可不久之后,想来又是战火连天的。”
吴长峰和李清光也来到了江南,在这山庄里居住了下来,陆续有一万人,来到了青山郡。
常帮,还是以前的常帮,只不过换了一个地方混罢了。
元正道:“本来我想多购买一些地皮的,可想了想,这个山庄之大,也可以容纳万余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有些拥挤,兄弟们的妻儿老小们,也觉得不太舒服。”
“暂时,也只能让部分兄弟们,在青山郡里租住民宅了。”
“等过一段时间,我合计一下,不行了再一次购买一座山庄,本钱有些大,可也没办法,人来了就要生活,生活最起码的一点,就是有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
郭喜军淡淡然道:“这些倒也无妨,反正只是花多少银子的事情,只要是银子能够解决的问题,其实都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我们要有入账。”
“我来到这里四处打听了一下,酒楼客栈赌场这些生意,都被青山郡本土的地方豪强给垄断了,我们常帮想要插手,不太容易。”
“你所说的那个无忧药铺,我也暗中打探了一番,虽然算不上一方豪强,却也有了蒸蒸日上的趋势,也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接纳我们去搞药材生意。”
药材生意,太平年间的话,油水不是很大。
可在大争之世里,药材生意,必然可以发家致富,甚至成为一方巨擘。
元正微笑道:“这个倒是无妨,等过几日,我亲自去看看,我和商河在大夏有过数面之缘,也算是结下了一份香火情,商河的女儿,也是我的徒弟。”
“这么搞事情是有些不太体面,不过我的打算是和商河五五分成,按规矩本事,至于小静秋那里,她依然是我的徒弟,我也是她的师傅,不会有任何的横向关系。”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道理也是这个道理,就连我自己都觉得心里总有些不舒服的地方。”
不舒服又能怎么办,常帮三万之中算上妻儿老小,约莫七万多人,七万多人,总不能靠喝冷水过日子吧。
诸葛清风那里,元正是有一条路可以走的,可大家都不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元正也不想欠下诸葛清风的人情,二者,诸葛清风和西蜀双壁若是扯上了横向关系,整个诸葛家族,估计在江南的地位要下去很多来。
越女剑宗那里,元正其实也能说得上话,可现在,也不至于能够和西蜀双壁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世人眼前,许多事情,眼下也只能偷偷摸摸的进行,根本没有办法开诚布公。
郭喜军道:“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与其我们看商人的脸色,还不如让商人看我们的脸色。”
元正道:“还请前辈明示。”
郭喜军道:“常帮如此之众,若有一个可以持续性发展的生意,不久后,就会壮大起来,可惜的是,江南这里,该垄断的早已经垄断了,没有外人什么事儿。”
“还不如说主动去挑了对方的码头,为我所用,这个办法虽然说有些野蛮,也牵扯到了许多江南的官员。”
“可利益的分配只要是合情合理的,那么牺牲者,也自然不会被放在心上,终究是无关轻重的。”
“有人活着,就自然有人死去,有人吃饭,就自然有人饿肚子,竞争,才是万物之本。”
“江南水运的油水的很是肥美,我们若有自己的大船,也能在水上分一杯羹,大不了,就是和其余的码头干一场硬战,话说回来,我们常帮也许害怕没有入账,但还真的不害怕和其余的帮会打架。”
元正沉思道:“前辈所言,也算是一家之言,只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还没有站稳脚跟,这么搞事情,走不长久。”
“若我们只是一个寻常的江湖帮派,见谁打谁,也能说得过去,可我们不是一个寻常的帮派,我们来了之后,也被许多江南的官员注意到了,暂时还需要谨慎一些。”
“黑吃黑这种事情,是建立在官府中有人的基础上。”
“尽管我们只是做了和别人同样的事情,可名不正言不顺,江南的死规矩也比较多,犯了什么忌讳,也不是三拳两膀子可以解决掉的事情。”
郭喜军想要硬来,也有几分道理,这个道理非常朴素,因为常帮真的是有硬来的底气。
“这倒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也不是说说而已的。”
江南的制度是非常完善的,稍有不对,就是数不清的麻烦,但多数的麻烦,滋生于老百姓当中,官府那边,只要不是明面上触犯了律法,倒也没有什么倒灶的事情。
元正微笑道:“来来来,喝茶,茶喝完了,我便去无忧药铺走一遭,反正刚来将来,咱们也不着急养家糊口,先好好舒展舒展再说。”
郭喜军道:“你倒是不缺银子,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就连元正自己都笑了,无形之中,到达了遍地撒网的境界。
……
爱情最美好的样子,其实有很多种。
就拿看月亮这件事来说的话,可以在屋顶上看月亮顺带看一下漫天的星辰。
也可以在船上看月亮,有人说过,船上面的月亮,最是明亮,因为可以找到回家的路。
其实爱情最美好的样子,便是他在哪里,她也在哪里。
烧了那个院落之后,钟南的心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心里也是放空了很多事情。
钟南依旧背负着自己的书箱,对萧子珍说道:“等过一段时间,大概就可以放下这个书箱了,轻装上阵,总还是不错的。”
萧子珍道:“你真的不打算给自己换一柄利剑吗?哪怕不杀人,仅仅是当做仪剑,也可以啊。”
钟南笑道:“我这病劣质的铁剑,追随我很长时间了,我相信,我的剑道有朝一日是会通灵的,我的这斌铁剑,应该也会在我的手上,逐渐成为一柄稀世的神兵利器,只是时候未到罢了。”
“再说了,我已经习惯了这柄铁剑,突然让我换一柄剑,我会真的不习惯。”
剑也是剑客的朋友知己。
衣服新的好,朋友还是旧的好。
离开山间院落,钟南带着萧子珍来到了青山郡内,一座石拱桥上,两人停了下来,周围空无一人,石拱桥下面,一条小河流淌,里面的鱼儿,也没有多大。
钟南说道:“这个石拱桥,我第一次路过这里,是我离家不久,第二次路过这里,遇到了元正,第三次,也是离家,不过带着你。”
读书人就是这样,遇到别致的事物,总会有着太多的感触。
这个石拱桥也不是多么的精致,但也承载了钟南一部分的青春记忆。
三次石拱桥的经历,让钟南从少年成了大人。
他静静的停在这里,想起了以前在桥底下练习笔法的往事。
石拱桥的另一边,有一片芦苇荡。
元正来了,花椒与茴香陪着元正,没有骑着万里烟云照,身后也没有五色鹿。
今日的元正,心情很是不错,以往和西蜀双壁见面,总是两个人,他对秦大夫的了解更多一些,对郭喜军的了解,反倒是有些单薄。
这一次提前来到这里,和郭喜军品茶论道,也让元正对郭喜军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甚至有些崇拜郭喜军,明明是儒将的样子,可骨子里,也是真正的猛将,还是文武双全的那种。
总觉得,今日应该还会遇到一些有趣的事情,难不成,是小静秋剑道修为大成了,在凌邪三剑的基础上,演化成了第四剑,第五剑?
元正说道:“我记得上一次的时候,我在这里遇到了一位元境高手的堵杀,当时我心里想要指望两位姐姐出手,顺带看一下两位姐姐的剑道修为究竟在什么境界上。”
“可是那一次,姐姐没有出手,当时那个小姑娘叫什么来着,我也给忘了,我记得那个小姑娘吓得脸色苍白,其实我当时心里也紧张了,斗鬼也不争气,若不是二哥那一次来了,我真的不敢保证,我能不能活下去。”
“修行庶人剑的时候,两位姐姐一直走的都是见死不救的路子,我想问问,如果我那一次,真的有了性命之忧,两位姐姐到底会不会出手?”
元正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些好奇。
因为花椒和茴香过于平素枢机,元正根本无法了解更多一点,纵然朝夕相处,也在云里雾里,一头雾水。
茴香一如既往,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会回答元正问题的,还是花椒姐姐。
花椒说道:“我们也不会出手,但你也不会死去,或者说,等你失去知觉,觉得自己已经死了的时候,我们才会出手解决掉敌人。”
“然后带着你返回鬼谷之地,废掉你的剑道修为,废掉你所继承的绝学,再将逐出鬼谷。”
元正一脸震撼道:“下手竟然这般毒辣,究竟为何?”
花椒很从容的说道:“鬼谷门徒,不允许出现任何的意外,尤其是在刚开始的时候,若你连那一点气数都没有,便说明你承受不了师尊的厚望,师尊也只能另寻他人,当做关门弟子。”
“不适合的评价标准有很多种,而鬼谷很简单,你能挨过去,就很适合,如果不能挨过去,只是一个短命的庶子,那就更加不适合了。”
“你能进入鬼谷,并非是因为你的根骨悟性你的气数,仅仅是因为你腰间的木剑开花。”
“这一下,公子可满意否?”
元正有些无言以对,原来修行庶人剑的时候,花椒与茴香,就是等着给元正收尸的。
现在知道了这些事,心里也很清楚,那个时候的花椒与茴香,说白了就是等着元正什么时候死,元正也不会死,但会在花椒与茴香的心里死去,也会在鬼谷子的心里死去。
“那现在呢,可能我会遇到更加凶险的事情,甚至,还会遇到天境高手的横剑相迫,到了那般田地,两位姐姐应该又会如何自处?”元正不太放心的问道。
花椒简单应道:“这个问题,我和茴香,在皇城里的时候,已经回答过公子了,莫非公子已经忘记了?”
元正匆忙应道:“那是那是,我怎么会忘记呢,只是我觉得,庶人剑的时候,我的性命,就真的那么轻浮吗?”
花椒道:“每一个人的生命,本质上都是轻浮的,因为都是血肉之躯,只是说,每个人身上的责任与信仰,胸怀与理想,使得本来轻浮的生命,变得不是那么轻浮罢了。”
“公子的性命,也和寻常百姓的性命一样,死了就是死了,活了就是活了,无关轻重,只是公子眼下,成了一方诸侯,哪怕名不副实,生命已然变得沉甸甸了,对公子而言,对云端之巅的所有人而言,公子的性命,都是沉甸甸的。”
元正是越来越觉得,花椒与茴香是天上的仙女了,人活的如此透彻,不容易啊。
走着走着,元正的视线里,看到了那座遇见钟南的石拱桥。
让元正意想不到的是,这一次,钟南依然在那里,仿佛从未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