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为止一惊,不禁问:“约了何人?”
“五兵营新认识的。”撄宁未免说实话他还会问长问短,耽误她去见方暨白,这才随口撒了个谎。
“那,你去吧。”李为止终是任她走了,回看她急急离去的背影,心里头却有些不是滋味。
离开仪鸾司,她就不再是从前那个任由得他打骂和管束的司徒了。她会结交越来越多的朋友,见识和眼界,也会越来越宽广。
这其实是好事儿。但他,很奇怪,就是觉得失落啊!彷如自己细心呵护成长的花儿,就要被别人采摘了去一般。
撄宁急着赶路,对他在背后的注视,自是浑然无觉。
所幸,来到袁彻说的那家面馆时,方暨白还没到。
面馆临街,环境不错,打扫得也干净,生意看起来却不怎么好。做面的是一对年迈的夫妻,一个擀面,一个下面,动作颇有些迟缓。待到一碗面好了,放入一大把牛肉切片,再撒上一些小葱和香菜,送到客人跟前,前后需得两刻钟之久。
撄宁扫视零星几桌客人一眼,心想,来这儿吃面的,定都是性子极好的。
“方大人,您来了!”老夫妻突然停下手中动作,热情地冲着门口唤了一声。
他这一声唤,其他客人也都纷纷回头,与走进屋的方暨白打招呼。却只是随意地打招呼,并不拘泥于礼节,就好像见到的不是一个官,而是一个普通的朋友。
反倒是撄宁起身,恭敬地迎了过去。
“这位小兄弟等的,原是方大人。”男老一边擀面,一边瞧了撄宁一眼。
方暨白示意撄宁在角落里一方桌子入座,袁彻则是走到老夫妻那里,拈了一块牛肉放进嘴里,随后道:“早上没吃,今天我的那份儿,要双倍的面,双倍的牛肉。”
“袁护卫直说您一个人要吃两碗便是。”
“……”
听着老夫妻与袁彻的对话,撄宁不禁发笑,很快也融入到这个人人相熟的环境之中。
“说吧!找我有何事?”方暨白脸上露着笑,一如既往的随和。
“有关玉伏堂的。”撄宁道,“大人,您对玉伏堂了解多少?以您之见,外面一直传的,说玉伏堂与朝中势力很有可能有牵连的话,有几分真假?”
“玉伏堂的案子,一直是军巡院主理的,大理寺倒从无涉及。”方暨白摸了摸胡子,笑道,“我对此,也知之甚少。”
“虽然玉伏堂的案子从未落到大人这里,但依着大人的性子,闲暇之时能不琢磨琢磨?”撄宁也笑了,笑得颇有几分狡黠,随即又奉承道:“只要是大人您随便琢磨琢磨的事,定也能琢磨出些名堂来的。”
这时,袁彻拿了一碟花生米走了过来,与二人同桌,坐下了。
方暨白没有回撄宁的话,反倒问她:“听袁护卫说,你在五兵营中垒营担任一营校尉?莫道是铲除玉伏堂一事,交由你来做了?”
“是啊。”撄宁道,“正赶上东宫有人使用玉伏堂的毒烟,想要害我性命,索性就一起查了。”
“想要查清玉伏堂的底细,我倒有一句忠言。”方暨白道。
“您请说。”
“与军巡院右军巡使崔渊携手办案。”方暨白说这话时,眸光特别的亮。他还道:“这些年来,就算朝廷不说,崔渊也一直在关注玉伏堂。他手上掌握的东西,定比你们中垒营掌握的要多得多。”
又是崔渊!
撄宁不禁苦笑一声,告诉方暨白道:“这次朝廷虽让我们中垒营与军巡院协同配合,但大人您也知道,中垒营和军巡院的关系,协同配合并不容易。昨儿我让人去军巡院取一些有关玉伏堂的案卷,崔大人便说了,要我拿有价值的东西去换……”
“他之所言,也不无公允。”方暨白笑笑道,“那你便拿出些东西,去跟他换好了。”
“我是有这个打算的。只不过我初来乍到,一时半会儿的,能拿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与他换去?”撄宁表现出一脸的无奈。
“他性情如此,你也不必急于一时。”方暨白劝道。
“我倒可以给你提供一条有价值的线索。”袁彻突然插话。
“快说来听听。”撄宁不无期待地看向他。
“若说玉伏堂与朝中大势力有牵连,首个要查的,不是端王府就是镇国大将军府……”
“无凭无据,休要妄言。”方暨白突然敛了笑,神色颇有些严厉看了袁彻一眼。
袁彻愣了愣,忙打哈哈对撄宁道:“我也就一猜,你别当真。”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撄宁岂能不当真?镇国大将军府,太后的母家;端王府,太子妃萧氏的母家。刘与萧,乃是大周天下最显赫的两大家族,就连李氏皇族,也只能排在他们后头。
“也说不定,都有关系。”撄宁脱口而出,“我看了以往的案卷,可是发现一件事,玉伏堂暗害的许多朝廷命官,不是与刘萧两族之人起了冲突的,就是有心反对太后当政却又抓不出把柄的。”
“你说的不对。”方暨白却道,“端王府我且不论,就论镇国大将军府。若是玉伏堂受刘氏一族庇护,或者说,为刘氏所用,那太后为何三番两次要派人清缴?”
“镇国大将军府瞒着太后做的龌龊事儿还少吗?”撄宁一脸认真,“况且,太后三番两次试图派人清缴,是为了给镇国大将军敲警钟也未可知。”
方暨白惊于撄宁的言论,不禁暗自唏嘘,她小小年纪,竟是如此敢想,且对镇国大将军府、对太后的了解,都不浅薄。
“这是个烫手的山芋。”他不妨提醒她一句,“你们中垒营的人是看透了,可军巡院的崔渊始终没有看透。现如今,你一个初生牛犊,又要上杆子囫囵咽下这口山芋,当心烫坏喉咙,灼了心啊。”
他说出这番话,倒让撄宁有些意外。原来大名鼎鼎的方神断,也有他可为可不为之事——他不是一个不识时务只知寻根究底之人。
方暨白还道:“依我之见,浅尝辄止,能端掉玉伏堂设在皇城的据点就罢了。你们中垒营,本来担的就是维护皇城太平之责,并无明察秋毫、寻根究底,偏将是非曲直查个水落石出的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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