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坐上了回程的中型客车,齐天翔的感觉还不是那么真实,不断地反问自己,这就算是结束了吗?这就是最终结果了吗?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可又是否定的。肯定的是事故处理至此,就算是圆满结束了,而且是各方都满意的结果。否定的是齐天翔的内心感受,毕竟这样的结果不是他想要的,或者只是他想看到的一部分,他并不满意。
其实从山机场接到姚秉新一行回贵水县,齐天翔就在做着收官的准备工作,即使没有林东生电话里的督促,他也已经决定离开贵水县了。作为省长,长时间待在一个县城里,不但会令市县各级党政部门领导坐立不安,也是会严重影响到他们的正常工作的。
更何况,全省整体工作很多,哪一项都不容省长长期缺位。秋收在即,农业生产和全年粮食产量紧密相关,尽管农业产出在整体经济中的比重不大,可作为独立的一个产业大类,齐天翔也不想数据太难看。毕竟是上任省长的第一年,面子还是要顾全的。
工业现场会之后,规模以上工业企业有了一些起色,重工、机械制造、成套设备,特别是车辆生产和发动机配套,出现了几个亮点,还有纺织服装和有机肥料加工生产,都出现了不同的变化。但离稳定提高,还需要努一把力,扭转服务业和消费产业,以及金融业一枝独秀的产业格局,使得实体经济真正发挥经济主渠道作用,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这也需要齐天翔进行督促,真正走上正轨,明后年成为主要支柱产业,现在就要再加一把火,助一把力。
还有民族中间工作,教育转型和创新升级,医疗体制变革,加大医保覆盖范围,社区民生保障和低保群体就业改善,文化产业市场化改革,城镇化和中小城市布局规划,以及科技变革和院所整合。这些事情都需要逐步推开,稳步实施,河海省作为经济大省、文化大省,这几年作大的功课做得不少,遗留的问题也不少,特别是强项不多,急需扶弱固强,提升软硬实力,否则这么大的体量,未来的转型升级之路会更加艰难。
特别是重中之重的机构改革工作,风声吹出去已经两个多月了,编办也在做着工作,可离全面铺开还是差了一些火候,近期就要列入议程了,不然年底前召开全省依法行政工作会议,就会成为泡影。这才是最为关键的工作,也是齐天翔上任省长三把火的最重要一把,必须要有一些效果。
这些事都是齐天翔目前最为关切的事情,不需要林东生催促也是要着手去做的,可这些却不能显得急切,更不能有失稳健,因此只能是耐心地在山市视察调研,名为调研实为等待,而姚秉新调查和处理结果的公布,也就有了具体离开的时间表了。
说是离开,可要做的工作还是不少,每一项都至关重要,也是不可或缺的,只能是按部就班地一项一项地来。
晚饭后齐天翔到姚秉新的房间坐了一会,理由是回访,其实也就是找个机会单独交流一下。事故处理已经尘埃落定,自然是不需要刻意地回避和隐瞒什么了。尽管大家还是礼貌地给他们两人留出了单独的空间和时间,但隐秘的话题也是没有多少了。
齐天翔照例也是夸赞了一番姚秉新房间的奢华,其实这栋宾馆里这样的房间有好几套,只是装修风格和布局不但一样,豪华程度都是相差不大的。姚秉新的房间是欧式古典风格的,中世纪宗教神权至上的痕迹十分的明显,宗教色彩浓郁的油画随处可见,古典造型的硬木家具和银饰营造出华贵和神秘的氛围,使人进入房间就像踏进了中世纪的贵族府邸,或者更像是一个宗教博物馆的展厅,到处都能感受到大洋彼岸的文化和神秘。
周通、房建设,以及陶然、毛志刚等人随同齐天翔进入姚秉新的房间,一番观赏之后借口多看看,在秘书的陪同下离开了会客室,其实也就等于把空间留给了两位最高领导。
坐在欧式真皮高背沙发之内,守着仿真的火苗熊熊的壁炉,品着银杯里香气茵茵的红茶,望着墙上悬挂着的高仿的米氏油画,齐天翔仿佛置身在中世纪的欧洲,有着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不禁感叹地说:“从我哪农耕文明的房间,来到这中世纪的欧洲,真的不是时空能够制约的,跨度太大,还真是不好适应啊!”
“就是睡觉的地方,哪来的哪么多联想,如果移步换景,就别睡觉了,想着中世纪宗教的黑暗,吓都吓死了。”姚秉新拿起茶几上的烟盒,掏出烟来递给齐天翔一支,点着了火慢慢地吸着说:“在你的房间里感受到的是愉悦,是与农耕文明的对话和亲近,在这里却是压抑,是文化和文明的陌生。这些当初设计这个房间装修规划的人,是不是真正设身处地地想过。”
齐天翔知道姚秉新感慨的含义,就微微笑着打量着房间说:“估计不会想到这些,人家要的是气派和奢华,是顶级的装修和布置,不会想到入住者的亲身感受。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宾馆里还一定会有风格,东南亚热带雨林风格,日本或南韩风格,以及罗马和俄罗斯风格的房间,只是不知道在那些房间入睡,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姚秉新对齐天翔机敏的应对和联想能力深为赞赏,呵呵笑着摆了摆手,仿佛是将这一切的猜测都挥走似的,望着齐天翔说:“管它什么风格,只要心底无鬼,进到房间能够坦然入睡,不受到良心的忏悔,不需要宗教和信仰的救赎,就能够达到目的了。”
姚秉新说着话,转而略带严肃地望着齐天翔说:“事故处理告一段落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河州市,出来的时间长了,怕是一堆事情都积攒在一起了吧!”
齐天翔听着姚秉新的问话,微微笑着坦诚地说:“你走我就走,再忙也没忙到分秒必争的地步,总不至于您这部长老大哥还在贵水县,我这东道主先走一步,哪有这样的待客之道?”
姚秉新对齐天翔周到缜密,严丝合缝的回应很是受用,感慨地说道:“这就是你齐天翔最难能可贵的地方,身居高位却依然不骄不躁,谦虚低调,真诚待人,这也是副总理对你评价最多之处,能够依然保持一颗真诚的心并矢志不移,实在不易。”
“这还不是您老大哥抬举,没有您的介绍,副总理怎么会知道我。”齐天翔坐直了身体,真挚地望着姚秉新说:“我一介书生,误打误撞进入政界,几年的功夫走到现在的位置,论资历没资历,论实际工作经验更是近乎一张白纸,只能是兢兢业业做好每一件事,就这还担心能力不足,哪有骄傲自满的资格啊!更别说翘尾巴了。”
“难得,难得!实在难得!”姚秉新望着齐天翔真挚的脸庞,一连声地赞叹着,随即由衷地说道:“其实你还真是低估了自己的实力和影响力了,作为一个新生代的年轻省部级官员,你可能不知道很多人,可很多人都知道你。你的行为方式,为人做派,以及这几年做过的事情,很多人都记得,并密切关注着你。”
姚秉新说着话,严肃地望着齐天翔说:“你以为副总理高度评价事故的调查处理和应急处置工作,是因为我们的调查报告写得好,是我老姚的面子大?其实起到关键作用的还是你齐天翔的所作所为,是你潜在的影响和实力最终推动事情走到了这样的结果。如果说给面子,也是副总理给你齐天翔的面子,是对你这个新晋省长,新生代的未来政治新星助力。”
看到齐天翔似乎有些激动,还有些疑虑的神情,姚秉新加重了语气说:“我这样说不是恭维你,更不是为了让你高兴,而是实实在在的实情,你对副总理不熟,可副总理却很是了解你。尤其是对你在胜利煤矿矿难中的表现津津乐道,大为赞赏,称你大局观强,位置感好,总体把控复杂局面的能力不错,对你在这次事故中的表现,也是赞赏有加,而且特意交代有机会要与你好好谈谈。这是副总理的原话,我没有丝毫的隐瞒和添油加醋。”
姚秉新说了这么多,齐天翔觉得应该说些什么了,就庄重地望着姚秉新,认真地说:“我能做什么自己很清楚,副总理的肯定和赞扬,都离不开您老大哥这些天所做的工作,这点我都记在心里了。只有在今后的工作中更加努力地去做,更加注重自身的修养,力争不让您和关心我、爱护我的前辈失望,尽力做好自己,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还望老大哥继续关心支持。”
齐天翔的表白真诚而坦诚,使得姚秉新也激动了,不由伸出双手来,紧紧地与齐天翔的双手握在了一起,朗声笑着说:“这个老大哥我认了,也当定了,我会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的,这是咱们哥俩的约定,互帮互助走下去。”
四只大手握在了一起,不像是官场上的交流,更像是江湖上的盟誓,这看似不伦不类的举动,却是两位成年人真实的情感反应,也是这么些天心灵交融的结果,此刻凝聚在了一起,迸发出了情感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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