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车隆隆轰响,把羊毛刷洗碾压成三尺宽的羊绒薄片。几名女工把羊绒片放入纺线机,驱赶驽马拉动转盘,带动纺锤将羊绒薄片拉拧成毛线。再由几名女工转动卷线轴,把毛线卷成线团,放入染色池。染完颜色的毛线本应放在露天场地晾晒,再用盐水浸泡七天,以防掉色。
苏双却有些着急,红着眼睛向田齐提出,希望马上看到制成的毛衣。田齐理解苏双的急迫心情。苏双准备把全部家当都押在这毛衣生意上面,不亲眼看到成衣,始终不会放心。
田齐让女工停止对毛线染色,把剩余的原色毛线直接放上了织机。女工驱赶驽马拉动织机,织机上的线棱来回穿动,很快就把毛线织成了三尺宽、三丈长的布匹。
田齐取过毛布递与苏双说道:“如果按照顺序摆放不同颜色的线团,织出的毛布会带有固定的图案。接下来会有女工对毛布进行裁剪,再用毛线索边以防毛布散开。最后用毛线缝合,制成毛衣、毛裤、围巾、帽子等成品。”
苏双激动的伸出右手,抚摸着毛布说道:“太好了。果然轻柔保暖,滑如丝绸。快,织衣女工呢?给我做出一件毛衣来,我今天就要试穿。”
田齐向母亲点了点头。刘氏叫过一名村妇,让她拿着田齐新制的皮尺,给苏双量体裁衣。在汉代,女子制衣多用丝线比量尺寸,结绳为标记。但丝线没有刻度,制一件衣服,要结十余处绳结,经常会混乱出错。田齐看到这种情况之后,让母亲将羊皮剪成长条,用针眼标记尺寸,由识字的女工把量好的尺寸刻在竹牌上面,一个号码一个竹牌,方便批量制作成衣。
这些天以来,女织工一直拿麻布练手,早把制衣流程练的滚瓜烂熟。她量完苏双身宽尺寸,拿起毛布,熟练的裁剪缝制起来。很快一件纯白的毛衣就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苏双接过毛衣,爱不释手,不断在自己身上比量,频频点头称好。
田齐微笑着对他说道:“经过洗毛机制成的毛线其实是羊绒线。用羊绒线制衣,可以贴身来穿,既保暖又轻滑。洗毛机刷下的粗毛,同样可以放入纺线机制成毛线。不过在质感上要相差不少,不能贴身来穿,但同样可以保暖。”
“可以贴身来穿?我去试试。”苏双闻言大喜,直接跑向旁边一间库房,迫不及待的更换上了毛衣。
时值初夏,北方草原上乍暖还寒,大约有十来度的样子。苏双脱掉身上三层麻衣,换上毛衣,不仅不觉寒凉,反而感觉温暖更胜从前。他不由大喜,直接穿着这毛衣走出了库房。
毛衣样式来自后世,没有衣扣,直接套在身上。众人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但并不觉得难看。大家纷纷围着苏双观瞧,七嘴八舌的询问他穿在身上是何感觉。苏双得意的说道:“就一个感觉,热。哈哈。就算是寒冬腊月,只穿这一件,也不会觉得冷。”
田齐叫过母亲和几位管事说道:“从阴天开始,正式生产。今日大家把机器停了,好好歇息一晚。晚餐我请,吃烤鱼宴。”
众人齐声应诺,欢笑而散,只留下何丰带着几名弟子忙着关闭水闸,停了机器。
田齐叫住苏双走在人群后面,轻声与他说道:“你还是把麻衣套在外面吧,这一身白衣,可不吉利。”他其实是不想让苏双穿着毛衣在外招摇。
苏双也不是轻浮之人,立刻闻言而知雅意,连忙叫过手下,取来麻衣套在了毛衣外面。他看了看前面的人群,轻声询问田齐:“这羊绒毛衣成本如何?每日可产几件?”
田齐微笑着说道:“一斤毛,二两绒。但绒线比毛线细,四两可成一件毛衣。我们收毛一万斤,可得绒线两千斤,制衣五千件。其余可制次等毛衣一万件。剩余边角料可制围巾、帽子若干。现在我们只造了一套机器,织工也不足,每天约产成衣两百件,一月可得五千件左右。阴年,我们可以多制几套织机和纺机,多请织工,产量可以提高到日产两千件。不论你和世平兄打开多大的市场,我必全力满足你们的货物供应。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苏双轻声计算道:“一月五千件?一万斤羊毛只够我们维持三个月的产量。待新的织机和纺机造好,日产两千件,月产五万件。那一个月就需要将近四万斤羊毛啊。我看还是不要再等成衣销售完之后再继续收购羊毛了。我们现在就应该敞开收购,不然阴年怕是没有羊毛可用啊。”
田齐连忙摇头,拉住苏双悄声说道:“你真打算按五金一件的价格对外销售不成?”
“绒衣可以十金一件。”苏双迷惑的点了点头。他觉得一件衣服有十倍以上的利润已经很高了。
田齐摇头笑道:“如果我说这绒衣百金一件,你可愿意买吗?”
“百金?”苏双犹豫了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田齐继续问道:“你觉得天下间如苏兄这般富贵之家有多少?”
苏双面色一红,摆手笑道:“我这算得什么富贵。如我这等家境,在边郡还算得上等,在京都和内郡,我只算得中上而矣。”
田齐轻声笑道:“第一年,我们自已运到京城去售卖,绒衣就按两百金来销,毛衣按五十金来销。一年能将这第一批毛衣卖光就行。第二年我们产量翻上十倍,价格降下十倍,交货给州郡代理商。他们按什么价去销,我们不管。”
“二百金?这可不比裘皮便宜了。”苏双大吃一惊,不由掰着手指头开始计算:“绒衣五千件,可得,得百万金?粗毛衣万件,可得,得五十万金?天啊,我们的本钱才多少?”
田齐轻声一哼,提醒苏双:“你打点门路不需要钱?你往来运送不需要钱?你结交权贵,寻求庇护,不需要钱?一百五十万金,能到我们手中的,有五十万金就足矣了。”
“用百万金打点门路?用不了那么多。”苏双不以为然的反驳道。
田齐却郑重其事的对他说道:“不错。就拿百万金来打通门路。你说,有了这百万金,能不能见天子一面?”
“你要面见天子?你想做什么?”苏双感觉和田齐说话随时有可能被吓死。
田齐笑了笑说道:“只求一个庇护。向天子讨要一个官职爵位。我听说,如今这位天子甚是爱财。所有官员上任,都需阴码标价,交付官职钱。”
苏双轻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长松了口气道:“一金千文,百万金就是一亿钱。一个二千石的实缺,也不过二千万钱。不过你我都是白身,百万金也不可能见到天子,不可能买来高官实缺,不合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