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成见童飞令舰队兵分两路,心中一喜,急令舰队挂满帆,向左前冲,抢占上风口,保持投石机射程之外,以弩炮攻击。
江成以前不懂水战,一直跟随童飞学习水战之术。但江成十分聪明,进步飞快,隐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
江成的应对早在童飞意料之中。他故意分兵而进,示敌以弱,就是希望江成忽视对于戈船斗舰的防备。
童飞令三艘楼船突然降帆转向,逆风切入,冒着中弹的危险直趋敌阵,直接冲向红队的帅船。红队各舰弩炮齐发,白队楼船在前进途中屡被击中。但楼船厚实,难被炮石所伤,凭着船高体大的优势,强行冲入了红队船阵之中,将数艘红队船只挤开,冲到了红队楼船近前。
童飞令手下楼船不理斗舰、戈船的进攻,不顾自身伤亡,全力攻击红队帅船。白队楼船上的配重式发石机轰轰鸣响,将数块代表“巨石”的石灰包射向红队帅船。红队三艘楼船本是顺风而行,此时想转向躲避反而会成为逆风调头,造成速度大减。江成不敢令楼船闪避,只得强令楼船迎击而上,与白队接战。
但弩炮与抛石机相比,射程虽远,命中率虽高,威力却有些不足。近距离交战,白队大占上风,军士死伤虽重,却率先“击沉”红队一艘楼船。
在双方缠斗之时,白队的斗舰和戈船绕了一个圈子,抢占到了上风位,悄然兜转了回来。
江成本打算趁白队分兵,聚集力量先行拿下对方楼船。但他误算了舰队的攻击力和楼船的抗击力,没有在对方完成合围之前达到攻击目标。见自己一方先失一艘主力战舰,又即将陷入对方包围,江成心知不妙,急令斗舰、戈船向右转向,冲出包围,再抢回上风位回击。
童飞没有理会江成这一招金蝉脱壳之计,命令斗舰、戈船继续顺风加速,全力冲撞向红队楼船,贴靠船帮近战。
白队的斗舰、戈船冲入双方楼船之间,不顾炮石箭雨,强行抛出钢爪飞绳,开始登船进攻。
楼船高大,红队水军居高临下,白队军士身上灰迹满满,“死伤”惨重。但恶虎不敌群狼,白队船多,环绕攻击之下,红队防守很快出现了疏漏。白队军士源源不断登上红队楼船,演习胜负局面已定,再难挽回。江成面色微红,心有不甘,但只得承认失败,命令红队舰船息战认输。
田齐望着海上“两败俱伤”的双方舰队,皱了皱眉,有些担忧的对童飞说道:“弩炮威力不够,若如此与敌交战,我们并不占优势,即便惨胜,也难以全身而退啊。”
童飞微笑着摇了摇头,对田齐说道:“主公勿忧。若我们与敌人交战,必不会出现今日演习中的局面。这一战白队虽胜,但军士伤亡近半,远超红队。在真实海战中,很难有水军能够承受近半伤亡,死战不退的。”
田齐心中略安,轻声说道:“十损其一,军心必惰;十损其二,军士却步;十损其三,军阵动摇;十损其四,溃散而逃。能十损其五,坚持作战的军队,百年难见。”
江成不服气的对童飞报怨:“这也就是演习,若是实战,你们真能如此死战吗?”
童飞板起面孔,冷哼一声,对江成说道:“你还不服气是吗?你可知这次演习到底败在哪里?”
江成平时以师礼事童飞,见童飞发怒,急忙行礼,诚恳求教。
田齐也觉得江成的策略并无大错,对他失败的原因有些好奇,便询问童飞:“他到底错在哪里?”
童飞向田齐轻施一礼,平静的说道:“他的心不够硬。战场相争,容不得片刻心软。白队楼船闯进船阵当中,他应该当机立断,一面令楼船以弩炮击敌,一面令其他舰船近战登船,不顾伤亡,先行拿下白队三艘楼船。”
田齐和江成同时一愣。田齐喃喃说道:“那红队军士必然死伤惨重。”
江成也摇头说道:“若是实战,我们可以发射火油弹,引燃敌船。不用让军士冒死登船吧。”
田齐和江成曾经亲身经历边军大败而还,村寨哭声一片的悲惨场面,始终不愿手下军士用生命去血拼敌阵。
童飞无奈的对两人说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遇到关键时刻,就是拼光了整支船队,也必须取胜。主公曾经与我们说起过边军惨败而还的经过。若您是田晏、夏育、公孙赞,将如何做?是抛下老弱和并州、辽东残军,还是全军死守待援?”
田齐曾经对夏育、田晏十分痛恨,认为他们不应该抛下老弱,只率精锐突围。但此时被童飞质问,田齐心中凛然一惊,轻轻摇头,不敢也不愿做此抉择。
江成面色有些惨白,他也在内心当中不断拷问自己,若真遇到那等绝望境地,将如何选择。虽然江成心中已有了正确的答案,但他自认,绝无魄力做出那个正确的决定。
童飞对田齐深行一礼,轻声说道:“主公建立府军,令军士家属聚族而居,相互关照,以解军士后顾之忧。又颁布军功受爵令,给予军士荣誉、地位、财富。如此厚赏,若军士还不敢舍生忘死,当逐出军府,贬为贱民。”
田齐轻声一叹,摇头说道:“我曾与你等说过。要视军士为手足兄弟。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众军士以性命相托你等,你等万不可轻忽,更不可视其性命如棋子。与敌交战,当计算得失,估算伤亡。如果势均力敌,万不可死战、硬战。战场瞬息万变,我不便为你等规定太细,也不会追究你们战后伤亡过重的责任。但每人心中都有一杆称,是非对错自有公论。你们自己把握其中尺度吧。”
江成追问田齐:“如果主公身处夏育、田晏等人位置,将如何决断?”
田齐苦笑一声:“既然降是死,战也是死;全军待援是死,分散突围也是死,那不论如何抉择,都没有错。如果是我,我也会同吕布一样,先顾我家人,再论其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