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送走皇甫嵩和哈邪之后,檀石槐并没有急于审理田齐。虽然事后冷静下来的檀石槐已经对高衡所言有了怀疑,但正如赫连芳所言,檀石槐也想让田齐在牢中多困留一段时间,好好磨一磨他身上的傲气。
对于如何使用人才,檀石槐还是很有心得和手腕的。他深知,一味的讨好和一味的迁就,并不能让田齐这等人才折服,甚至可能会被他们所轻视。对于田齐这等人才,不但要施恩以笼络其身,还需立威以震慑其心。
赫连芳见檀石槐并没有提审田齐,也没有提审高衡,甚至没有明确如何处置慕容升和玉带儿,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几天来,她没有在檀石槐面前提及田齐一句,只按照田齐所留菜谱,每天变着花样给檀石槐烹制餐食。
赫连芳厨艺大进,孝心可嘉,檀石槐心知肚明,此间必有田齐之功。他怡然自得的享受着美食,故意在赫连芳面前屡屡表现出对田齐的恼恨,声言一但查出实据,必亲手杀之。
赫连芳也不为田齐辩解,只轻笑着听檀石槐自言自语,然后夺过餐盘,转身即走。檀石槐也不在意,任由赫连芳耍闹,只吩咐她明天再送菜过来。
父女两人每天如此相互冷战,渐渐成了习惯。明眼人都已心中有数,檀石槐已经相信田齐没有在那日酒宴中下毒,早晚会将田齐放出。
高衡每日被软禁在家中,心急如焚。檀石槐明显对他产生了怀疑,只怕已经与大汉握手言和,并且早晚将田齐放出。
高衡不由暗自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从了田齐之计,毒杀檀石槐,引动草原之乱。草原一乱,哪怕各族不南下攻汉,大汉也不敢掉以轻心,必然加强边郡防备,从京军中抽调郎官北上。
高衡思虑再三,暗下决心。他悄然找出用田齐那块红信石所制的另外一瓶鹤顶红,偷偷加入到了治疗檀石槐箭疮的药物当中。他暗自期盼檀石槐对他的医术还残存一丝信任。
可惜高衡的期盼落了空。高衡偷偷在药物中做的手脚不但没有机会发挥作用,还意外成为了他的催命符。
过了近一个月,檀石槐大概是吃得嘴软,终于对赫连芳展露笑颜,答应尽快查明真相,还田齐清白。
檀石槐令巴图带人搜查高衡家中,同时令万夫长柯里梅带兵围了太平道的骑兵营地。
巴图带人闯入高衡家中。高衡大吃一惊,心道不好,急忙高呼冤枉,欲求见檀石槐。
巴图理也不理,命人将高衡父子拿下绑缚,亲自在高衡父子身上和营帐内翻找起来。在他来之前曾经向赫连芳问计,赫连芳提醒他,红信石弥足珍贵,高衡不舍得丢弃,必然还有留存。找到红信石,追查来源,或许可以让高衡露出一丝破绽。
巴图耐心翻找,终于有了发现。他在榻案暗格内翻出了一些红信石碎片。
巴图用麻布包起碎片,拿到高衡面前问道:“这就是你所说,督尉交与你的红信石?”
高衡点了点头:“是他从战场上拾来的。”
巴图呵呵一笑,挥手狠狠给了高衡一个嘴巴:“你信吗?你以为红信石是什么?可以在草原上随意捡拾?”
高衡虽然是个医士,也接触过红信石,会炼制鹤顶红,但还真就忽略了红信石的产地问题。
他不由一愣,心中懊恼,恨不得也给自己一个嘴巴。他一时疏忽,没有发觉田齐在此埋下了一个暗坑。
高衡嘴角流血,脸现笑意,喃喃说道:“好个田齐,真是阴损。怕是他早就料到今日,早就算准我会向大王举报他下毒了。他要杀的人不是檀石槐,而是我。呵呵。可笑,可笑。吾怎么就信了他呢。”
巴图冷哼一声,吩咐手下军士说道:“把高蒙带过来。”军士立刻将高蒙押到巴图和高衡两人身前。
高衡双目一瞪,怒视巴图:“你要做什么?”
巴图慢慢抽出配剑,轻轻划过高蒙面颊。高蒙一张秀脸立刻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高蒙吓得面无人色,却不敢妄动,也不敢呼救。
“住手,你要做什么?我父子于鲜卑有功,你不可如此对待我们。我要见大王,我要见大王。”高衡奋力疾呼,拼命挣扎。
巴图不为所动,再次将剑从高蒙另外一侧面颊上划过。高蒙又惊又怕,双腿颤抖,胯下一松,尿了出来。
“住手,住手。你要什么,明说便是。”高衡膝下只此一子,见他受苦,心中不忍,立刻投降。
巴图将剑一横,贴于高蒙脖颈,轻声对高衡问道:“这红信石是谁给你的?”
高衡知道自己不得不为田齐顶罪了。他颓然一叹,轻声说道:“是我自中原带来的。也是我将鹤顶红偷偷塞入督尉怀中的。督尉并没有在大王酒中下毒。我也不是要害大王,只是想让大王对督尉起疑,对汉使起疑,拒绝天子招抚。”
巴图收回长剑,令身边书吏记述高衡证言,递与高衡说道:“签字画押。”
高衡知道自己无法反悔,痛快的在供词上签了押,递与巴图说道:“我要见大王。我不会反悔供词,只想求大王看在高某往日之功上面,饶我父子一命。”
巴图看了看手中红信石,挥手叫过一名医士。此人也是一身汉人装束,年近六旬,是多年前被鲜卑人强抢回来,留在草原上的。
巴图掏出当初田齐怀中搜出那瓶鹤顶红,连同所余红信石一起递与那老者问道:“冯医士,依你估算,此红信石可制多少鹤顶红。”
老者接过巴图递过的药瓶和红信石残片,稍稍拼凑红信石原来形状,略一估算,坚定的说道:“足可制此瓶两倍有余。”
巴图冷冷看向高衡问道:“剩下的鹤顶红在哪里?”
高衡脸色大变,急忙否认:“没有了,只此一瓶,全在此处了。我炼制手法不精,浪费了一些红信石。”
巴图回身一剑,直接将高蒙左臂斩断。高蒙惨呼一声,昏厥了过去。
巴图冷冷对高衡问道:“说还是不说?”
高衡脸色惨白,颤抖着嘴唇说道:“真,真的,没,没了。”
巴图再次挥剑,又斩断了高蒙右臂。高蒙受痛醒来,哭喊不断,哀求父亲相救。巴图再次询问高衡:“说不说?”
高衡痛哭流涕,跪于地上,恳求巴图:“我说,我说。快与我儿止血,求你快给吾儿止血。”
巴图点头示意冯姓老者,令他上前给高蒙救治。老者长叹一声,走上前以银针刺穴止血,替高蒙作了包扎。
高衡面如死灰,轻声对巴图说道:“剩下的鹤顶红,在,在给大王,准备更换的伤药中。”
“竖子,尔敢!”巴图大惊,怒上心头,抬起一脚,将高衡直踢出一丈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