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隐情
郭炜的视线从高丽北面开始一直向西扫过,手指头在上面指指戳戳的,每点到一个地方,就要在心中回想一下当地可能的出产资源,然后结合现在这个时代的生产力特点,琢磨着大周可以从中立即获得的利益,以及稍许开发之后可能增加的利益。e看
既然心中已经动了开打的念头,那么首先当然要用各种利弊关系的研讨说服自己,至少从眼光上来说,自己应该是这个时代最优秀的,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目标,那就别想着去说服众位大臣了。
辽东半岛,后世的朝阳、承德地区,张北,大同以北,yīn山……郭炜的视线随着手指划过,好像周军就能够这么轻松地如臂使指一般将这些地方全部收入囊中。最后,郭炜的目光还是落到了定难军和朔方军这两个地方。
定难军之所以在另一个时空发展成了西夏国,其中的原因当然是很复杂的,有赵二及其子孙的责任,也有夏州党项李继迁、李元昊数代人的努力,以及当地复杂的地理民情,不过宋朝在收回绥州与银州部分地区的同时,却丢掉了盐州和灵州,这却是特别要命的失策。整个唐末五代那么昏luàn的局面下,朔方军都一直归属于中原朝廷,特别是到了宋初还能直接派出知州去管理,结果却被李继迁攻陷了,让夏州党项从此有了一个真正强有力的农耕区作为立国的基础,这种罪过实在是令人切齿。
现在辽主派遣赵阔去策动赵匡胤作luàn,显然就是看中了这个关键的地缘因素。
如果赵匡胤真的答应了对方,和辽国配合着搞鬼,再有夏州党项在一起合作的话,那还当真令人头疼呢……这种联合势力不啻于另一个时空辽国与西夏的联盟,即使大周的国力军力都强于另一个时空的宋朝,即使自己有自信比赵二强得多,那也未必做得到很快就收拾局面。
不过……郭炜在心中冷笑了一声,这种各怀鬼胎的合作,能够协作无间有效对付大周才有鬼了呢!在另一个时空,辽国和西夏这样两个参与者都做不到jīng诚结盟,更何况现在得加入赵匡胤,更何况朔方军内部也未必是赵匡胤完全控制得住的。
说实话,辽国和西夏那种半心半意的合作都可以牵制住宋朝,其实是因为辽国一直占据着幽州。因为幽州在辽国手里,宋朝的河北对辽国是敞开的,辽国有着充分的战略主动权,所以宋朝随时都有可能陷入两线作战,因而很难做到全力扑杀西夏。然则现在的局面可不一样了,幽州可是在大周的手里面,有燕山防线在手,大周真要想全力扑杀西北方向的luàn局,用少量禁军和州郡兵在幽州方向转入单纯防御就可以了,完全不必像宋朝那般担惊受怕的。
再说赵匡胤为大周戍守朔方军的时候确实可以掌控整个军镇,但是他要想作luàn的时候还能行吗?而且以赵匡胤的军事眼光,他真的肯冲在对抗大周的第一线,为夏州党项的壮大和辽国的喘息而火中取栗?大周国力的强大和周军战力的强悍,赵匡胤的心里面肯定是有数的,坐在大周的战车上在西北为赵家打下一份基业,这明显是更有利的选择,所以难怪赵匡胤会把赵阔绑到京师来了。
嗯,这样就可以解释得通了……听说赵阔到灵武城有一段时间,一开始并没有被抓,后来被抓的时间……既可以说是在赵阔亮明身份进行策反游说之后,赵匡胤出于对朝廷的忠诚不得不将其擒拿,也可以说是在赵匡义自西域返回的消息传到赵匡胤耳中之后,赵匡胤对赵家在河西的基业终于有了指望,这才确定了绑在大周战车上的立场,因而用抓捕进献辽国jiān细的方式以明心迹。
还是思虑深远所谋甚大啊~这要是自己和赵匡胤两人以同等条件进行竞争,郭炜还真没有什么信心赢得了对方。幸好自己穿越的身份与时机都过得去,既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合法继承地位,又有比较充足的时间去种田攀科技树以及建立基本班底,起步就已经比赵匡胤优胜不少了,然后靠着更先进生产力的支持,以及勉强稍微超前一点的军事组织形式,终于可以用阳谋就限制住敌手甚至直接碾压对方了。
算了,虽然郭炜很想找茬收拾一下赵家兄弟,但是明显没有说得过去的借口,对方如此谨小慎微,甚至都可以说表现得忠心耿耿了,连赵阔这种既和他有很深的渊源又可能掌握了某些隐秘的人都舍得jiāo上来,郭炜还真不好做得太绝。
收拾赵家兄弟是小,nòng坏了人心再去收拾才是大啊……暂且对自己的实力与阳谋的威力保持一定的信心吧。
对辽国的军事斗争准备需要提上议事rì程了,西北的开拓也照常推进,既然凉州等河西地区对赵家兄弟有yòuhuò力,那就继续成全他们,让他们的jīng力全都扑到这件事情上去。至于定难军嘛……正如郭炜方才思忖的那样,一旦打垮了辽国,能够把yīn山都占据下来,那么和朔方军以及河西地区就连成一片了,整个河套地区就处在了大周的包围之中,大势一定,到那个时候手段的选择就只是小事情了。
“不对……事情似乎有些不对!”郭炜正对着地图想得高兴,不过多年身居最高位形成的危机意识还是让他心中隐隐地有些不安,脑袋中多转了几个弯,心头就是咯噔一下,“伯yù!那个赵阔的口供太清晰明了了,中间经过了复杂的整理吗?另外,除了那一句空dòng的诅咒之外,赵阔的口供当中对赵匡胤还有什么不利之处?”
险些被赵阔这厮给méng骗了!郭炜暗暗地在心里面擦了一下冷汗,然后朗声向一直静静地陪坐在一旁的章瑜发问。
听章瑜转述的赵阔口供,其中的逻辑过于清晰了,过程过于明白了,真不像是经不住拷打折磨才被迫招供的样子。而且“怎奈那赵匡胤不知天时,不念旧谊……覆灭之rì可待”这么一句话算得了什么?以赵匡胤对赵普束手不救的旧恨和将赵阔本人jiāo给大周朝廷的新仇,赵阔怎么可能仅仅满足于这样一句非常空dòng的诅咒?以郭炜所知的人xìngyīn暗面来说,赵阔怎么也得在口供里面nòng一些赵匡胤难以自明的嫌疑进去吧?
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赵阔的口供就没有在什么关键的地方、外人理不清的地方攀污赵匡胤。根据赵阔的jiāo代,他去灵武城的动机,是辽主知道赵阔和赵匡胤的渊源之后动的心,然后由辽主直接指派的,而不是赵匡胤在之前和辽国存在什么瓜葛;辽主构想的辽国、定难军与朔方军的三方联盟牵制大周,那也只是辽主的一厢情愿,其中并没有任何涉及定难军与朔方军有什么勾连的暗示。
而且这份口供完全就像是一群谋士做出来的路线图,或许计划有些幼稚,有些不切实际,但是其中并无明显相悖之处,一个开始拒绝开口,直到被bī供得受不了才招工的人,有可能把事情经过说得这么顺畅吗?
这样的口供太不科学了!
可疑之处必有yīn谋,尽管郭炜对大周的国力军力非常有信心,并不害怕什么yīn谋,但是能够识破与避开的yīn谋,又有谁愿意méng着头撞上去呢?
“没有,那厮一开始坚决不招,还是臣亲自出手才让他扛不住的,不过随后的口供就是这样清晰明白了,基本上不需要文吏进行整理。至于赵阔的口供当中对灵帅的不利之处嘛……除了末尾的那一句诅咒之外,在中间也有过几句咒骂,不过都无关宏旨,所以臣也就没有一一照录了。”
章瑜对皇帝提问的内里不算是很明白,不过他也没有必要去nòng明白这些,反正他又没有野心成为枢府大臣,更不认为自己这个家将出身的人可以进政事堂,所以他并不需要这一类的政治智慧。作为锦衣卫巡检司都巡检,他只需要老老实实地做好皇帝的耳目就行了,皇帝自然会慢慢地提升他的品秩,将来说不定还能建节呢,对于他这种出身的人来说,那样的前景从前可是根本不敢想的。
郭炜点了点头:“嗯~朕心中有数了。”
他确实是心中有数了,赵阔的口供肯定多有不实之词!只是到底在哪些地方不实,在缺乏其他情报来源的情况下,暂时还做不出jīng确的判断就是了。至于让章瑜对赵阔进一步拷问,郭炜摇了摇头否定了这种可能xìng——先前的那一套讯问手段本来就是自己jiāo给章瑜的,当时都没有拿下赵阔,还让他在极度痛苦之中编造了这么一套逻辑严密的假口供,可见其心志不弱,后面再怎么折腾都未必有效了。
但是郭炜对此已经不在意了。赵阔的供词当中肯定隐伏着什么yīn谋,从他的身世方面判断,这种yīn谋无外乎是要报复大周或者赵匡胤,然则供词并无不利赵匡胤的地方,那么剩下来的可能xìng就是报复大周了……
以赵阔这等见识水平的纵横之士,用这一套供词怎么报复大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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