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炜心中的暗喜自然是有原因的。
自登基以来,郭炜逐步完成了禁军的换装,而且还升级过一次,到了现在,像马军和斥候一般就是装备转轮手铳加上马刀,不过他也从未禁止军卒们自己添加趁手的兵器,所以有些军将世家的人依然会保留家传的马槊或者其他什么兵器。
对于眼前的这个呼延赞,郭炜当然愿意他就是演义当中的那个与杨家关系密切的“呼王爷”了,不过这事情当真保不准,一则难保没有同名同姓之人,二则民间演义通常多有夸大,事实上呼延赞其人在五代宋初声名不显,未必有演义吹的那么厉害,甚至是相差甚远。
不过从眼前这人孔武有力的样貌来看,郭炜觉着此人多半还是有一点本事的,而且王廷义的确是器重他的,所以郭炜也就试探了他一下,结果自然是令人满意的。
眼前的这个呼延赞和演义里面的那人一样使用铁鞭,这可不是如今的禁军制式装备,然而对于颇有膂力的人来说,铁鞭对付重甲的敌军明显要优于马刀,所以自己另外还装备有铁鞭之类兵器的,多半都是一些自负武力的人。
两个呼延赞在惯用兵器方面暗合,意味着多半是同一个人,这事暂且不说,起码眼前的这个呼延赞相当勇武并且也自负勇武,这一点已经是可以肯定的了。虽然在郭炜的装备与军制改革之后,禁军并不追求个人的勇武,也不在乎什么名将,但是一个能够在民间得到传唱的人物就杵在面前,郭炜还是难免有些欣喜的,何况作为骑兵或者斥候来说,个人的勇武仍然会有相当大的作用。
郭炜心中的这些转折,呼延赞当然是不可能知道的,不过皇帝的问话清清楚楚。这问自己现在累不累,手中的铁鞭还能不能打得动敌军,除了皇帝的那一份关照重视让呼延赞心中jī动之外,皇帝的问话当中隐含的意思也是非常明显的——皇帝看来是打算从平晋城的御营当中chōu调兵马去对付出城的河东军了,而且还打算让自己从征,这份器重呼延赞怎么能够拒绝。
“报告陛下。末将一点都不累……其实一路跑过来就是累了马儿,俺却只是出了一点汗。歇了这会儿汗也干了,想来马儿在外面马厩也已经缓过来了,绝对不会碍着俺用铁鞭chōu打敌军!”
呼延赞的回答十分昂扬,意思更是非常的明确,他可不愿意错过了这个难得的出战机会。e看为了表示自己真的一点都不累,更要在皇帝面前表现一番。虽然在皇帝面前也不便有太多的动作,但是身子站得越发笔tǐng、头昂得更高、答话的声音越发的洪亮……这些表现总是要有的。
“果然是一员壮士!”郭炜赞许地点了点头,“太原城内河东军的如此作为,其实早就在我运筹司的筹算当中,石岭关都部署自有因应方案。朕这边也早就准备好了决定xìng的打击力量。河东军不是出动了万骑么?朕也就用万骑去对付他们,你原先在北mén大营那里充当斥候军使,想必对晋阳之北的形势非常熟悉,就由你在头前引路吧。”
呼延赞登时容光焕发。当即大声地回应道:“末将谨遵圣命!”
皇帝说的什么运筹司早有筹算、石岭关都部署自有因应方案,这些东西呼延赞是不怎么懂的,不过他听得很明白,皇帝这一次要从御营当中chōu调万骑前去对付那出城向北而去的一万左右河东军骑兵,着他给大军引路,这份大功,这份厮杀的差事,呼延赞根本就没有拒绝的道理。
“李守节。”
郭炜没有再去管jī动的呼延赞了。北汉军出城袭扰这种小事也不必进行复杂冗长的朝议,运筹司那里的确早就有了应变方案。而且还在行朝获得了批准的,现在只需要直接拿出来执行就可以了。
“末将在!”
妹夫皇帝有令。李守节当然是要极力撑起的。
“你去点齐一万龙枪军,由你亲自率领,让这位呼延军使带路,前去晋阳北面邀击出城的河东军,不得让其sāo扰我军的白马山防线,不得让其四处流窜。”
因为早有预案,郭炜的命令自然是下得极为流畅,中间就不带一点磕绊的。他对锦衣卫亲军的战斗力有着充足的信心,别说是一万北汉军了,就是太原城中仅剩的两万北汉shì卫亲军全部出来,他相信用平晋城中的一万龙枪军都足够对付了,所以这一次他命令李守节亲自率领一万龙枪军出击,已经是颇为慎重的考虑了。
李守节闻言怔了怔,不过马上就反应了过来,连忙大声领命:“末将这就去。”
妹夫皇帝点将自己这个行营都部署亲自领军,而且要把御营当中锦衣卫亲军马军的全部四个军都派了出去,的确是有那么一些出人意料,不过李守节当然是不会去质疑皇帝的决定的。
另外李守节稍微想了一想,平晋城周围终究是有城墙的,就算是北汉军悍然来袭,御营留下来的金枪军也足以守御,倒是不需要担心对方会使什么调虎离山的诡计,而且龙枪军守城也没有多大作用,的确更适合出击寻找敌军决战。就算是再有什么紧急军情需要用到御营的马军,虽然没有了整建制的锦衣卫亲军马军这种部队,妹夫皇帝手中也还有御马直、内殿直、东西班这些亲卫马军嘛,完全不是什么问题。
想到了这些,李守节的心中就释然了。
…………
半个时辰之后,郭炜站在平晋城的西mén城楼上,目送李守节率领一万龙枪军向着西北方向绝尘而去,心中很有些感触——太原城陷落的时间应该是越来越近了。
与此同时,太原城外圈长围城的西北角,一队铁骑军绕着围墙的破口在仔细查探,领军的党进皱着眉头在听属下的汇报。
“河东军就是在这一段破口而出的,随后一股即折向东面前去夜袭我北mén大营,另外一股则继续向北而去。后来夜袭我北mén大营的河东马军又从这里折回,中间似乎还往我军西mén大营跑了一次,而向北而去的河东马军则未曾回返。从破口的情况和残留的蹄印推断,两股敌军都有万骑规模,折返的那一路在我北mén大营也没有受到重创。”
属下的汇报清晰而又详尽,然而正因为如此,党进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北mén大营外的敌军遗尸只有一千多人马,的确算不得重创,看来他们并没有抢回袍泽的尸首以掩饰损失。这一股敌军还剩下近万骑,西mén大营的驻军可没有禁军的战力,不知道受了什么损伤……另外,往北面去的那股敌军具体走向如何?”
“斥候正在沿着蹄印追踪,眼下还没有回来报告……左厢都校,我们这是现在就去西mén大营那边看一看,还是先在这里等着追去北面的斥候回来,或者去追击返城的这股敌军?”
“西mén大营那边不急,既然前去袭击的敌军已经从这里回城,不管那边的损伤如何,我们早去晚去都是差不多的。至于返城的敌军,现在多半是追不上的,就算是追上了,让守军不敢开城将其纳入,那他们也可以藏身于羊马城内,有城头守军协助,我军一时也不能奈何得了他们,还不如先了解一下北去敌军的动向。”
党进皱着眉头jiāo代了两句,又看着眼前残破的围墙犯愁:“陛下吩咐的筑长围城困死太原城,碰上敌军大股出击还是没什么用啊……”
“只是由民夫草草挖土夯筑的齐xiōng高土墙,加上挖土形成的浅壕,当然困不住两万马军,再说我军在晚间又保守不出营寨,更是无法阻挡敌军破墙。不过这些矮墙浅壕限制一下民夫辎重的进出却是足够了,而且敌军破墙终究只能选在远离我军营寨的角落间,总好过了他们从正mén冲出来直接袭营。”
“说得也对……”党进看了这个向自己汇报军情的属下一眼,“薛超,不错嘛,到武学进修了个把月,长进了很多啊!”
“嘿嘿,还不是左厢都校举荐的俺,有啥长进,那都是陛下的洪恩和左厢都校的赏识。”
被党进称作薛超的这个军校嘿嘿一笑,顺势就把党进的夸赞还了回去。
…………
“哎呀!姐夫的攻势恁般凶猛,要不是天亮了,还真不知道营中会不会出现动摇呢……也不知道北mén大营那边是怎么顶住的。”
党进和薛超谈论的西mén大营,靠着北面的营寨外围一片狼藉,火把、断箭堆了一地,更远处还有一些遗尸,寨墙上与壕沟中chā着许多箭矢,甚至还有若干烧黑的痕迹,折御勋和杨重训已经从主寨那边赶了过来,看到眼前这样一番情景,登时就是大为感叹。
杨重训闻言却是微微一笑:“折家大郎也不消这么说,重贵虽然勇猛,终究还是不能奈何得了我军营寨,其实看眼前的情景,就是再打个大半天的都是无妨,北mén大营那边装备的了火铳的禁军当然就更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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