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退!”岳讬眯起眼睛,望着夕阳下染红的龙骨山城,沉声下达了命令。
继续逗留于城下,已经毫无意义。既然已经不能进攻,撤退就是唯一的选择。
望着城外建虏带着尸体狼狈撤退,城上响起了阵阵欢呼声。
龙骨山城的险要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守城将士的斗志和士气。尽管在建虏的弓箭射击下,守军也付出了伤亡,但却没有退缩怯懦。
这很象建虏席卷天下的时候,多少名城重镇都一鼓而破,却在小小的江阴城栽了个大跟斗。
龙骨山城既不大,也不出名,更不在交通要道之上。建虏长驱直入、深入朝鲜时,甚至都不屑前来占令。
但就是这样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却使气势汹汹的建虏狼狈而退。就是这些连正规军都算不上的义民义兵,勇敢地击败了凶恶的敌人,保卫了自己的家园。
岳讬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心中浮起几分忧虑。他意识到,攻入朝鲜的势如破竹,恐怕在退出朝鲜时,不会那么轻松。
“羯虏莫走,快来收走城下的猪狗尸首。”城上传来挑衅,用满语说得极为清晰。
岳讬眯了下眼睛,不顾周围亲兵投来的愤怒的目光,转头纵马而去。
尸体能收走,都尽量带上。而强行去城下抢尸,再遭到无谓的伤亡,显然不是明智的决定。
呼,望着越行越远的敌人,郑凤寿长出了一口气。
对于挫败敌人的进攻,他还是有些信心的。
龙骨山城的险峻,守城人马的数量,被建虏屠城所激起的同仇敌忾,以及东江军送来的粮草物资,赶制的地雷等等,都不是仓促而来的建虏能够轻易攻破城池的因素。
“郑大人,建虏退去未必甘心。”崔孝一在旁提醒道:“城池防御还要加强,今晚便由某率人在城上守夜如何?”
郑凤寿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有劳崔大人了。”
“那个——”崔孝一指了指城下那几块巨石,有的歪倒滚翻,有的还被炸得裂开,“要尽快重新埋设布置,震慑羯虏之胆。”
郑凤寿呵呵一笑,说道:“崔大人放心,就是不埋火药,再摆上几块巨石,也足以令羯虏心惊胆战了。”
定向雷大显神威,不仅给予建虏重大杀伤,更将使敌人的心理蒙上浓重的阴霾。
龙骨山城下的一炸,只是新的战斗方式的开始。以后,地雷将给䢖虏带来更多的死伤,挥不去的噩梦。
……………………..
凄冷的月光下,败退的建虏同样地凄惨,薄纱似的月色仿佛给他们披上了丧服。
伤亡超过六百,光扔在城下的尸首就有三百多。不到万不得己,任何军队对于收拢阵亡者的遗体,都是极为重视的。
看着被抛弃于野的袍泽的尸体,没有人不难过、愤怒,也没有人不觉得寒心。何况,那些尸体将被砍下头颅,成为敌人炫耀的功绩,领赏的凭证。
岳讬阴沉着脸,任由马匹随着前骑而行。他感觉到,、此次攻朝之战的前景并不乐观。
如果朝鲜国王不投降,就是能打到汉城,也达不到此战的目的。而且,越是深入,越是拖延,对己军来说,越是不利。
关键是岳讬率军回师之后,突然发现敌人的作战方式有了不小的改变。
原本以为凭两千百战精锐,扫平那些平民组成的义兵,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从回师的途中,便不断遭到打击,有时却连人影都看不到。
而龙骨山城的挫败,更使岳讬心生凛惧。凭手中的人马,能够确保义州和龙川地区的安靖?
等到春暖冰融,平安道密布的山林、纵横的河流,将成为天然的阻挡和障碍。攻入朝鲜的一条线,在东江军和朝鲜义兵的打击下,有被个个切断的可能。
可惜,阿敏看不到这些,也不知道后路的危险正与日俱增。
还想着在朝鲜自立嘛,蠢得不可救药,就几万人马,分散开来守卫城池,会被个个击破,在朝鲜人蜂起的反抗中全部丧于朝鲜。
这不是没有先例的,唐朝时曾经占领过朝鲜,最后呢,驻守的人马几乎全军覆没。
元末时,一路红巾军也曾进入过朝鲜,乍入温柔乡,天天偎红倚翠醉生梦死,被暴起的朝鲜人打了个措手不及,主将关铎及数万兵士一夕被杀。
击败朝鲜容易,占领朝鲜却难。皇太极和岳讬也说过不占领朝鲜的原因,兵力需要的太多,全用于驻兵,还什么跟明朝打?
用力地挥了下马鞭,岳讬想甩开心中的烦躁。轰的一声,前方发出的巨响,吓了他一跳。这一鞭子,竟威力如斯?
队伍行进的速度慢了下来,前方似乎出现了什么问题。
“怎么回事?”心情本就不好,岳讬对这样的小事儿也是火往上撞。
亲兵还未前去探查,已经奔来了士兵禀报。前方遇到地雷袭击,还有巨石挡路,正在派人仔细检查排除。
巨石,又是巨石!
岳讬翻了下眼睛,不耐烦地挥退了这个禀报的士兵,转头无聊地四下张望。
对于地雷,建虏是很陌生的,也没有针对性的办法。面对巨石挡路,只能派人去查探,炸也就炸死一两个,最无奈的选择,却也是伤亡最小的办法。
瞄准镜中,郭大靖找到了岳讬。尽管不是直线的距离,但也只是多出了十几米。
原装的弩箭静静地躺在槽中,锋利的三棱狩猎箭头看着便充满了杀气,甚至令人头皮发麻。郭大靖深吸一口气,开始瞄准目标。
对于原装的十几枝箭矢,郭大靖一直非常珍惜,射出去的也都回收,尽量使用自己改造过的。
当然,在精准度上,改造过的肯定不如原装。原装的重量、长度,箭杆的粗细、重心、箭簇,都是经过科学计算,反复实验,才最终定型的。
所以,郭大靖的射击距离都控制在五十米以内。但这次,他拿出了宝贵的原装箭矢,要进行自己最远距离的一次狙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