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东南沿海的东岭市是著名的文物集散中心,每年都有大批的文物爱好者来到这里,走街串巷,试图在一些不起眼的地方淘到宝贝。
古民居也是东岭市的一大特色,江南水乡,湖泊纵横,处处是古镇,引来游人如织。
正是盛夏,门上悬挂的竹帘触手温凉,立刻将人心底的燥热扫去。
辛微掀开竹帘走进屋内,里面亮着一盏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灯下,戴着老花眼镜,正聚精会神的拿放大镜看着手里的一只碎玉盏。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见是辛微,立刻眉开眼笑:“丫头,过来看看我淘到的好宝贝。”
辛微抿嘴一笑:“老爷子,咱先说好,如果我说你淘到的是假货,可别赖我。”
老人吹胡子瞪眼:“我什么时候赖你了?还有,你这丫头太不会说话了!看都没看,你怎么知道我淘到的是假货?”
辛微很无奈,这位俞老爷子特别爱好收集古董,可惜眼光不太好,总是花大价钱买回来一些假货,可是他还是乐此不疲。
“那我来帮您看看。”为了不打击老人家的积极性,辛微还是接过了这只碎玉盏。
触手的那一刻,她愣了一下。
那一年在饕餮拍卖场上,她曾经修补过一只破了口的水晶碎玉盏,修补后的碎玉盏非常漂亮,不知道现在是否还摆在陆宅的某个地方。
手中的这只也很漂亮,但……别说是她这位专业人士了,随便一个对古玩略有了解的人都知道,这肯定是假货。
何况,真品她也曾经经过手。
只是看着俞老爷子眼巴巴的样子,辛微就沉吟道:“放您的卧室里摆着,还是挺好看的。”
这是第一次,辛微没有苦笑着告诉他这是假货,老爷子乐的差点蹦起来,喜滋滋的把碎玉盏捧在手心里翻看,随即疑惑道:“为什么要放卧室?不能放客厅让客人赏玩吗?”
“千万别!”辛微摇头叹气,“难道您想让他们嘲笑你再一次淘到了假货吗?”
老爷子一下子垮了脸:“又是假的?丫头,你不是蒙我的吧?”
又来了!辛微叹气,随意为他指出了几个明显的破绽,他皱着眉:“我刚刚怎么就没发现呢?唉,又亏了五万块前!”
辛微安慰道:“比上次那个三十万的梅瓶便宜多了,忽悠你的那个人算厚道了,如果这只碎玉盏是真的,怎么可能只卖五万块。”
老爷子抱着碎玉盏,皱着一张脸,委屈的不行:“钱都是小事,为什么我就淘不到一件真品呢!”
辛微一时同情心泛滥:“那好吧,下回您再去古玩市场,我陪您去好了。不过实话说,现在的古玩市场百分之九十五都是假货,要是淘不到您可别怪我。”
老人家眉开眼笑:“不怪,不怪!”
他的话音刚落,竹帘再一次被人掀开,一个年轻的男人走进来,笑道:“爷爷,你是不是又淘到假货了?”
辛微听到声音,立刻回头对来人笑道:“孝安哥,你来了。”
俞孝安笑着冲她颔首,在老爷子面前坐下:“爷爷,你这次又花了多少钱?要不要我给你赞助一点?”
被孙子嘲笑,俞老爷子觉得很丢脸,气哼哼道:“不要你们的钱!老头子我败的再多也是我自己的!”
俞孝安很无奈:“可您的钱再多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啊。”
辛微抿嘴笑:“千金难买心头好,不管真假,老爷子高兴就好。”
俞孝安一想,这倒是,老爷子辛苦了大半辈子,临老了就这点爱好,虽然费了点钱,但难得他高兴,而且老爷子有分寸,至少目前为止也没连累过他和孝静。
何况,就算老爷子真的因此倾家荡产了,他和孝静也能给他养老。
辛微的一句话让俞老爷子老怀大慰:“还是辛微丫头说得好!对了,这回怎么没把琬琬那小丫头带来?”
提起女儿,辛微的表情不自觉的柔和了许多:“天气热,小孩子瞌睡多,孝静在家看着她呢。”
俞孝安笑道:“爷爷,您不是老说那丫头皮实,怎么还惦着她?不怕她又揪您胡子?”
俞老爷子轻咳一声,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保养的很顺滑的胡子:“没事,她手劲小,一次也揪不了几根。”话是这么说,他的表情还是一阵肉痛。
辛微在心底闷笑。
这时,孝静的笑声从外面传来:“爷爷,这可是您说的!”说完她掀开竹帘抱着琬琬走了进来,低头对怀里的小丫头挤眉弄眼,“琬琬,听见了没?太爷爷说你手劲小,这回你可得加把劲,别让太爷爷小看了你!”
粉妆玉琢的小丫头咯咯的笑起来,软软的开口:“太爷爷,您别怕,我会有分寸的。”
辛微也忍不住笑了,从俞孝静手里接过女儿,亲昵的蹭了蹭她的脸颊:“妈妈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揪太爷爷的胡子!”
陆琬大眼睛扑闪了一下,很是严肃的点头,扭头冲俞老爷子像模像样的做了个揖:“老爷子,对不住您啦,从前我太调皮了,您多担待着些!”
辛微哭笑不得,俞孝安和俞孝静都大笑起来。
老爷子一脸感激的回了个揖:“无碍的,无碍的,多谢琬琬小姐手下留情。”
一大一小一本正经的作揖行礼,都没个正形,辛微抚额,总算知道这小丫头动不动就行礼作揖,一口一个“您多担待”是跟谁学的了。
孝静笑着站起来:“爷爷,我们难得来的这么齐,借您的地盘摆上一桌行不行?我和微微做饭,您等着吃就好了。”
老爷子年纪大了,最爱的就是儿孙绕膝,听到孝静这么说自然极为高兴:“去吧,去吧!让我尝尝你的手艺长进了没有!”
辛微就把陆琬放到竹椅上:“乖乖陪太爷爷玩,妈妈去做饭,不许胡闹,知道吗?”
小丫头双手交握放在腰侧,模样十分端庄,她笑眯眯的冲辛微点了点头。辛微知道这丫头鬼心思多,哪怕她表现的再乖巧也没办法放心,俞孝安笑道:“别担心,我和爷爷都看着她呢。”
辛微不好意思一笑,走进了厨房,她哪里是怕陆琬出事,她只是害怕那小丫头又要捉弄人了。
待辛微一离开,小丫头立刻从竹椅上下来,噔噔跑到俞老爷子面前:“太爷爷,告诉你一个秘密哦。”
俞老爷子哦了一声,连俞孝安也好奇的望着她。
小丫头叹气,一副十分忧心的模样:“昨晚妈妈做梦又哭了。”
俞老爷子和俞孝安都是一愣。
“你知道妈妈为什么哭吗?”俞孝安柔声问道。
陆琬握着一只小肉拳头抵着下巴,做深思状:“她肯定又在想念爸爸了。”
俞孝安脸色有些复杂:“你知道你爸爸是谁吗?”
“知道呀!”陆琬一副“难道你不知道”的惊奇模样,“爸爸在陵江市呢!但是妈妈说不能告诉别人!”说着她伸出肉呼呼的食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
辛微从来没有隐瞒过陆琬的身世,俞孝安自然知道陆琬的父亲是谁,只是没想到辛微也没有瞒着这个小丫头。
尽管带着女儿离开了陵江市,她依然让女儿姓陆,也在不经意间告诉陆琬很多关于陆宸远的事,以及她还有个小哥哥这件事。
不让女儿和陆宸远生活在一起并不意味着要把他的痕迹消除,相反,辛微一直告诉陆琬,爸爸和哥哥都和妈妈一样喜欢她。
小丫头十分不解的发问:“既然妈妈也很想念爸爸,爸爸也喜欢琬琬,妈妈为什么不带琬琬去找爸爸呢?”
俞老爷子答不出来,俞孝安也答不出来,辛微唯一不曾提过的,就是她和陆宸远之间的事。
“可能是爸爸和妈妈发生了一些事,不得不分开。”俞孝安只能这么解释。
小丫头软软的应了一声:“那好吧,虽然琬琬也很想见爸爸和哥哥,但琬琬不能丢下妈妈一个人。”
俞老爷子眯起眼睛笑:“小丫头这样想就对了。以后,如果妈妈再难过,你要记得告诉太爷爷哦!”
陆琬眨了眨眼睛,皱着小鼻子说:“太爷爷,你想让琬琬做奸细!”
俞老爷子惊了一下:“小丫头知道什么叫奸细?”
“我当然知道呀!”她叉着腰,歪着脑袋,“太爷爷站起来,我就答应你。”
“好。”老爷子笑眯眯的站起来。
“弯下腰,弯下腰!”小丫头笑的眉眼弯弯。
“嗯,我弯腰了!”虽然不知道这小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看她古灵精怪的模样,老爷子哪有不肯的。
陆琬咯咯一笑,踮起脚用一双小胖手给他的胡子打了个结,接着抓紧胡须,小胖腿一蹬,就这么荡起来了。
俞孝安看的目瞪口呆,俞老爷子哎哟一声,疼的脸都皱起来了,又害怕这小丫头摔倒,愣是不敢动。这一幕被走出厨房的俞孝静看到,她呆了呆,骤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微微,你快来看!你闺女怎么那么聪明!我说她力气小,她就来这么一招!琬琬,不错!知道利用自己的优势,孺子可教呀!”俞孝静唯恐天下不乱的起哄。
小丫头长的虽然可爱,但身上的肉也很实在,可有的老爷子受的了!
辛微听到俞孝静的笑声的时候,就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走出来看到陆琬的壮举,气的恨不得立刻揍她一顿!
“琬琬,下来!”辛微抱住她的小胖身体,这才让俞老爷子的胡子得救了。
小丫头知道妈妈生气了,可怜兮兮的缩着手,眼睛眨着眨着就有了泪光:“妈妈,我错了。其实也不算我的错,太爷爷明明答应了嘛!”
俞老爷子摸着胡子一阵肉痛,可看到小丫头可怜巴巴的模样,还是心软了,含着泪说:“是我叫她这么玩的,别怪她。”
辛微看着小丫头黑亮清澈的眼睛,心里一阵酸涩。
这小丫头很清楚怎么能让她心软,每次陆琬这么望着她,辛微哪里还下得去手?
见辛微愣神,她把红红的小肉手伸到辛微面前:“妈妈,你看,我虽然抓了太爷爷的胡子,但自己也受到了惩罚,手被勒的好痛。多行不义必自毙,妈妈你看我都自毙了,你就别生气了嘛。”
她不说还好,一说辛微更是气得不行!狠狠的捏着她的小脸:“叫你乱用成语!你这个小吃货!以后长大了嫁不出去看你怎么办!”
“打人不打脸!妈妈你太坏啦!”她哇哇大叫,“你居然踩我痛脚!好毒啊好毒啊!”她嘤嘤嘤的哭着扑到俞孝静的怀里。
辛微被气的内伤,这小丫头到底是继承了谁的基因,怎么能坏到这个地步呢?偷懒告饶装佯的本事一流!
除了辛微,另外几个人都笑的不行,俞孝静安慰怀里的小丫头:“谁说琬琬胖了?一点都不胖嘛!妈妈是嫉妒琬琬长的好看!”
她傲娇的点了点头,还得意的看了辛微一眼,辛微气的笑了。
严格来说,这丫头并没有多胖,就是身上到处都是肉呼呼的,偏爱臭美,辛微就老拿这个打击她。
她看着和俞孝静腻在一起眉眼弯弯的小丫头,忽然一阵恍惚。
好像不久前这个小丫头还在她的怀里喝奶,一转眼就学会了说话走路,变成了如今古灵精怪的模样。
一晃就是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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