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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卷 『人间仙路几烟尘』 第二十四章 尺素传吉,盼今夕为来世

仙路烟尘 管平潮 6884 2022-11-07 11:24

  是耶?非耶?

  梦欤?幻欤?

  回望见那满屋月光中盈盈的笑靥、浅浅的娥眉一霎时醒言以为身在梦间!

  “雪宜……”

  相见时节纵有万语千言却不敢说出一个音节;曾在心里梦里叫了那么多次的名字待真个觌面却只是屏住呼吸不敢泄漏一丝声气怕美梦醒来。醒言不敢作声也期望万籁俱寂屋外的清风暂停草间的夏虫住了歌唱所有的一切都安静好让他这美梦安然完续。

  这时静夜无声月光盈眉洁白的月华将那娇柔的女子映得更加妩媚却也变得更不真实如真似幻若梦还真。当堂主呆住时那华容婀娜的女子也愣住气若幽兰含辞未吐纵有满怀话儿要倾诉迎上这久违的目光便一切凝住芳心空白浑不知该如何自处。

  相顾无言只剩泪华盈目;万籁俱息惟有月光飞舞。这样忘怀天地的静谧中有人心中一种相思情意却如洪水般急积蓄到最后终于听得那一声熟悉的羞怯的哽咽的“堂主”便如雷击电轰理智的堤岸瞬时崩溃满腹的相思意儿倾泄而出还没等想到该怎么做时身躯已如旋风般奔出将那暗香盈袖的娇躯一把揽过!

  “初未试愁那是泪每浑疑梦奈余香”——当温香入怀时醒言已是头晕目眩脚下一绊差点晕倒。当觉柔润如兰的女孩儿真个揽抱满怀时那脑中“嗡”的一声巨响恍惚觉得自己已怀抱了整个世界;一千只极乐鸟开始在耳畔歌唱一万点晶莹的萤火开始在眼前闪亮从心底迸出的灿烂光明从眼前的斗室中向外扩散刹那间整个夜空都被点亮。星同笑月同欢山川沸腾草木欢唱无数的鲜花飞起围着他和她旋转整个天地变成了动荡的波澜随着自己欢畅的心儿一起摇荡!

  到这时醒言才觉得自己以前多么可笑。自己体察了天心了?自己悟通了自然了?只有到这时他觉得从前多么虚妄什么是极命天心?什么是欢乐自然?自己知道什么是夏蝉瞥见第一缕阳光的喜悦?知道什么是绿禾承接第一场春雨的欢畅?只有像自己此时这秀感同身受才能对它们真正体察!

  了然明悟欢欣至极那身躯忽变得虚无仿如自己是万古轻羽、沧海一粟轻飘飘地沉浮随风上下遨游**。自此他又觉得自己说了很多话又好像什么都没说只记得最终如同醉酒在满室月光的海洋中沉堕迎着水底那一抹动人的温柔义无反顾地坠落……

  当醒言再次清醒过来时已到了第二天早上。睁开眼便见那明亮的阳光铺满窗台窗外传来一声短一声长的鸟叫看来已是日上三竿。

  “奇怪……”

  一觉眠迟昏然醒来醒言便觉得有些奇怪。从榻上坐起来摇了摇脑袋抚了抚额头他心中疑道:

  “奇怪怎如昨晚喝醉一般?记得昨夜只是读书太晚匆匆上床好像还做了一轮美梦……咦?!”

  正想到这醒言朝四处随便望望。这一望却忽然现有些异样。自己印象中昨晚并没脱衫此刻低头一望却见自己身上只穿着月白衬衣衬裤。再看看床前那双青萝芒鞋对齐着摆在地上丝毫不像自己惯常胡乱踢掉的模样。再回头一望正见昨天穿的那套青衫道袍此刻整整齐齐放在榻旁藤竹衣架上!

  “不可能……”

  张大堂主不拘小节哪回睡觉前会安安分分费力劳神地去叠放脱去的衣裳?

  “一定有人来过!难道……”

  沐浴在上午的阳光中四海堂主思绪翻腾呆呆地坐在床边出神似乎想到点什么却又不敢确认。正踌躇间忽然听到窗外似乎有什么声响——

  “谁?”

  这一下醒言不再迟疑弹身而起“噌”地一下蹿出穿出门扉跳到那屋前的石坪上!

  “……”

  立到那石坪上醒言看清眼前的景物忽然呆住。

  “真的是你?!”

  睹见那明灿阳光中熟悉的身影就如一道闪电盘空而过霎时照亮天地。醒言突然间明白原来昨晚那并不是梦!霎时间多少日来保持老成持重的四海堂主瞬时间又跳又笑一个箭步奔到那起死回生的女孩儿跟前泪花闪烁嘴唇哆嗦竟不知该如何言说!

  “堂主……”

  和他一样清婉出尘的冰雪梅灵重又在这光天化日下见到自己一心相许的堂主一时也欲语还休又眸盈泪只知飘摇立于石崖清风中沐着太阳的光辉宛如一枝冰晶雪莹的霜梅。

  说起来雪宜还魂复生二人重逢几月来这情景已不知在醒言心间预演过几回。只是不管有多少回他都没预料到这般无言的僵持。想他自己向来口才便捷纵使碰上再老奸巨滑的商户论起价来也夷然不惧怎么今日竟会张口结舌说不出一句!

  到最后终于还是他打破沉默。略略平息下动荡的心魂凝视着对面清泠如初的女子他忽然注意到一事一时觉得脑筋有些打结想不通便问:

  “雪宜……你这时做什么?”

  原来在这样动人心魄的重逢消魂之时醒言竟突然现那雪艳霜姿的女子亭亭玉立时手中竟斜执着一支鹤嘴钢锄那雪亮的锄尖上还粘着些青草泥土。再往她身边四周看看又见到地上堆着几堆青草。看到这情形醒言疑道:

  “雪宜你早上起来……锄草?”

  “是呀……”

  见堂主终于找到自己熟悉的话题雪宜顿时忘了天生的娇怯吐气如兰地轻声回答:

  “禀堂主这些时来雪宜不在疏了清理今见坪上杂草萋萋甚是不安便趁早起来寻了锄头薅草却不觉吵醒了堂主雪宜……”

  柔声絮语越说越低到最后粉颈低垂俛拈带局促不安竟真个十分惶恐!

  “唉……”

  见她如此醒言长叹一声心起万般怜意。他过去夺下她手中锄头扔到一边又伸出手去揽住这清秀女子的纤腰足下云生倏然间带她翩然而起一齐飞凌那罗浮苍翠的万山。

  “浩碧空兮一色横霁色兮千名。”

  浮沉于罗浮山五百里洞天上空的云海醒言望了望那千山万壑白川碧烟转过脸看了看身畔羞缩的女子带着一脸灿烂的笑容对她说道:

  “雪宜啊我出身农家这锄草农活我熟以后帮着你做一时不急。现在如果你有空便请陪我好好看看这洞天罗浮!”

  “……”

  天生清冷可怜的女子听得醒言这话抿嘴一笑点了点头认真地答道:

  “嗯!雪宜一定好好相陪!”

  “哈!那好!”

  醒言嘻笑道:

  “雪宜谢谢你!这罗浮我已有好些时没来看了若再不走走恐怕以后有事外出御剑归山都要不认识路了!”

  “嗯!”

  娇声细语地回答恰好一阵天风吹来雪宜不自觉便往醒言身边靠靠裙带飘飖和他一起向前方那云雾翻腾的深处飞去……

  待雪宜归来自然有许多事务。除去她坚持忙里忙外做着大扫除醒言也带她去飞云顶上跟各位尊长同门明示。这其中许多祝贺琐事不必细提。这些天里倒是醒言跟雪宜略略诉说前情虽然已尽量说得云淡风轻冰雪聪明的女子仍然从话里言间听出许多内情。

  当听说自己疼爱的琼彤小妹妹得了机缘留在了天墟昆仑虽然雪宜好生相念却由衷地替她高兴祝福她修仙有成。除去这当雪宜从醒言约略的描述中体会到他为了自己这么一个卑微的“妖灵”竟历了那么多血火纷飞的战事出入风波九死一生最后越过重重险阻上天入地到仙山昆仑跟神人乞药帮自己复活——每想到这雪宜心中便如掀起滔天巨浪感念之情无以言喻。

  于是在最初的几天里每当雪宜收拾房前屋后偶尔离开醒言的视线便忍着声音低低哭泣。她想不通为什么在她眼中那么尊贵的堂主会为自己这样轻鄙薄命、陋贱微躯拼命。自己不过拼得一死他竟想到为她报仇冒凶险历风波历尽艰难险阻不仅杀死了仇敌还费尽曲折去那飘渺莫测之地求取到灵丹仙药。每想到这些雪宜心中便十分难过她内心甚至还头一回有些僭越地想到自己那位行事一贯正确的堂主这回却可能有些不值……

  而后来雪宜又无意中知道原来这千鸟崖前漫山遍野新植的竹林是堂主为了那句“梅竹相生”的传言便满山寻来竹种栽种为自己那鄙陋的原形能更快还复人形——知道这点后柔婉内向的女子愈加感动难过背后又不知多流了多少珠泪!

  对往事感动垂泪便对现在的时光更加珍惜。当善解人意的梅雪仙灵重归崖上这深山高崖的岁月便不再那么清寂。重聚后的日子平凡而安乐地逝去直到四五天后大概快到月中这一天早上雪宜煮好了早饭便袅袅行到正屋外曳着裙裾静立听了一会见堂主好像还没起来便转过身轻蹑着足步静静离开。一边走开一边看到那满山摇曳的翠竹晨光中雪宜又眼圈泛红就快流下泪来。

  正在这时她却听身后门扉忽然“吱呀”一响然后便听到堂主唤她的声音:

  “雪宜?你在啊正要找你!”

  “嗯?”

  雪宜闻言赶紧收泪暗自举袖抹了抹才回过头侧身冉冉一福行了个礼小心问道:

  “堂主早上好。不知堂主有何吩咐?”

  “呃……哈哈雪宜你还是这般客气!说了多少回你只不听就叫我醒言便可以!”

  看着这灵秀至极却也固执至极的女孩儿醒言不抱希望地嘱咐了一句便举过书信一封跟她道:

  “雪宜这些天里我差些忘了你那灵漪妹妹前些时跟我告别前曾嘱我将这封书信转交于你喏——”

  说着话他便把后中擎着的书信递给雪宜。

  “喔?谢谢堂主!”

  雪宜道了一声谢便伸出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那封书信。将书信拿到手里雪宜见到那信封上正写着四个字:

  “雪宜亲启”。

  略带着些迟疑雪宜把信封拆开掏出那张雪白的信笺对着晨光展开观看。

  雪宜正读着的这封信便是灵漪儿在醒言、琼彤去昆仑求药前于马蹄分别时留下。当时灵漪儿说等到雪宜活转便请醒言将信交给她看。等这信被雪宜打开便便现这信上字儿也不太多文句也不艰深虽然自己不怎么谙晓诗书却也只是稍微一看便明白她想说什么。

  只是就这样简单的一张信笺当那沉静柔雅的梅雪精灵读完时却蓦然如中法咒身形一僵刹时就好像木雕泥塑呆在了当场!

  “……雪宜?”

  见雪宜忽然呆愣醒言担心地叫了叫她听得他相唤雪宜这才如梦方醒。

  “呀……”

  一等她清醒过来后人儿却变得更加异样两点嫣红从两颊中生出如夕霞照天蔓延扩散霎时便布满整个粉颈玉颜就如同有一团烈火在她靥旁烧烤。纵使现在晨光掩映醒言也依然很明显地看出雪宜脸红了!虽然这女孩儿也经常害羞但她脸红的程度也和她性情一样常常含蓄温柔像现在这般粉面烧霞灼灼其华实在是非常少见!

  “奇怪……灵漪这信上写了啥?”

  见一张信笺便能让雪宜羞赧到如此程度醒言大奇便走近一步关心地问她:

  “雪宜灵漪那信上说了啥?能告诉我吗?”

  此言一出却见那梅花精灵脸上霞色更浓见堂主“逼近”探着头仿佛能看到信她一时更加羞怯得无地自容;稍一清醒便拔足欲逃却惊觉不知何时自己已是浑身酸软一时竟寸步难行!

  正是:

  昔时娇玉步

  羞怯花烛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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