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路上走来之人正是醒言。
自下了昆仑他便到了这绿树春烟笼罩的罗浮山路。与去时不同归来时他只是孤身一人。不过对他来说这又有什么奇怪呢?醒言他清楚地记得自从自己在昆仑上跟和蔼善良的王母长公主求得能让雪宜返魂复活的仙药他那同去的玲珑可爱的琼彤妹妹便被西王女看中留在她身边修仙炼道。虽然这样自己与琼彤恋恋不舍但有这样难得的大好机缘他又怎么能阻拦?他不仅不能阻拦还为小琼彤有这么大好的仙缘而高兴开怀。
留在昆仑的不仅是琼彤自己那司幽冥戒中一直跟随的鬼卒丁甲、乙藏还有那上清罹难的蓝成蓝采和也都被西王女看中留在那转生镜台当了看管招魂仙幡的神吏仙官。那蓝成醒言原本只希望他能修成个鬼仙没想现在竟成了昆仑仙界的上仙这怎么能不叫他高兴?
而在所有这些喜事之外对他张醒言来说最重要的是得知原来对那昆仑仙界的西王女来说要让雪宜复活只是她举手之劳醒言清楚地记得这位高贵的昆仑仙尊说原本无论仙神若是被天闪裂缺那样霸道的神兵打中绝对无力回天。不过这寇雪宜本来便是雪山的寒灵之气梅花的清和之魂凝聚而成聚则有魂散而无形那命魄本就不那么容易湮灭而雪宜又曾机缘巧合得到水之精魄在体内停留水木相生正是得宜暗中早就无意铸成不灭仙身若非万年不遇的天地浩劫出现她那生机绝难断绝。因此现在只要醒言将西昆仑的至宝仙药“返魂精”安全带回再按西王女的教导施药便能将她救回!
以上这些或许真真假假虚实参半。但此刻四转罗浮的张醒言却坚信不疑他觉得以上这些西天昆仑的真实经历每一刻每一幕都是那么的鲜活清晰真实得仿佛就生在昨天。
闲言暂略等他重上罗浮也不顾其他一脚便奔千鸟崖四海堂而来。
等醒言到了石崖上便在石屋正堂竹榻上放下那只从昆仑求来的仙药宝匣又在墙角边寻得一只鹤嘴锄便开始在石坪上划起那些荒草来。
此时的千鸟崖石坪经过半年多的风吹雨打早已不见了本来面貌石坪上到处覆盖春泥。野芳相侵便连那遮风遮雨的袖云亭中那石桌石凳上也积了不少尘泥生出不少春草:每有山风过时那亭中坪上便一齐摇曳草影十分荒凉。
于是重新归来的四海堂主便将堂前这荒凉景致略略收拾辟出一条道路。此后他便御剑而起纵起一道云光往那摆放雪宜香躯的孤绝冰崖而去。等到了高天冰崖前醒言便在云中挥一挥手收去自己布下的雷关法阵上前将那安然如睡的雪宜身躯抱起在一派天风纵横中回转四海堂。
等回到崖上醒言将雪宜柔软的身躯小心地摆放在崖东冷泉前的那片碧草茵上然后返身回到屋中抱出那只长方形的白玉药匣准备给雪宜施药救还。此时正是上午明亮的阳光从山前照来将他怀中那只白玉长匣照得闪闪光。灿烂阳光里那将芳草丛中的冰切梅灵更是轻盈通透得如同一片碧水中盛开的白莲。
抱出玉匣醒言便立在雪宜面前产。静静地端详着女孩儿婉洁的面颊半晌无言暗暗祷祝之后他便轻轻俯下身去小心地打开玉匣在一片灿烂的阳光中将那股闪着熠熠金辉的灵液从匣中缓缓倒出静静流淌到雪宜身上。
当起死回生的仙药倾下这千鸟崖前的日光金影里蓦然间闪过万点金辉犹如夕阳下湖面粼粼的波影浮光跃金点点的金芒交织成一道绚烂的光瀑缓缓流泻在这袖云亭边。而当光辉散去原本那冰雪梅灵躺倒的碧草之中竟忽然化出梅花一株。枝干盘曲妖娆光洁青碧其间花苞点点亭亭立在这亭前冷泉边。这倏然化就的梅株仿佛隔了一道冰雾的帘栊虽然头上阳光明灿看在眼中却仍然隐隐约约如镜花水月。那光滑青碧的枝叶间自有香风一抹绕树翩跹那枝头一朵朵淡黄的梅苞带着晶莹的雪片在风中轻轻摇曳如欲诉言。
见着雪宜倏然化梅醒言并没有丝毫惊异。因为他记得那昆仑西王女曾交待雪宜姑娘毕竟遭历大劫一时不能彻底起死回生。现在雪宜只有得了这返魂灵液的助力先化归本形就着罗浮洞天的生机灵气小心滋养少则几个月多则两三年必能回返女形。
于是在此后的日子里醒言便深居简出每日大都在石崖冷泉前陪伴着这株花树梅灵小心呵护不敢懈怠。
雪宜化梅之时时节已入三月正是春景如烟千鸟崖前柳絮飞如白雪桃花坠如雨片。不过尽管这春光浪漫山色无边醒言也无心去游历嬉戏。到了三月里醒言记起那古训“梅林相生”便每日清晨即起荷着小锄背着竹篓漫山遍野去寻那还未拔节的竹笋。此时的竹棵生机最盛醒言每寻到一支便将它们小心挖出带着泥土放到背篓里回到千鸟崖后便将它们移栽在袖云亭前的山坡。
这时节满山寻竹笋的张大堂主倒像极他那位同门那位以前寻宝到走火入魔的田仁宝。他这些天寻竹种真个是不畏山高壑险每每寻到废寝忘食;有时不知不觉已是月上东山**夜色*(**请删除)*(**请删除)深沉他仍背着那只竹篓穿梭于深山老林间就着月色寻竹不知疲倦忘了归途。
而三月里他寻来的这些竹笋生机最是盎然往往一夜之间便拔节生长长及数寸数尺。于是就在他这样不知疲惫的苦心经营中到了三月中旬这千鸟崖前的山坡上不知不觉已栽满了细竹;每当清风徐徐来时便满山竹叶沙沙作响则那对面山峦间飞瀑流声不复闻矣。正是:
深山几回亭草绿?梅仙一去岭云闲。
愿将山色奉红颜修到梅花伴醉仙。
日子便这样如流水般从指间溜去不知不觉便到了暮春四月。这一两月中辜负了大好春光的四海堂主当山前竹林遍野之后便也只停在千鸟崖上悠悠闲闲打岁月。每日春光中对一缕绿柳的烟看一弯梨花的月卧一枕翠竹的风伴着那亭亭玉立的梅树倒也清淡悠闲。偶乐他也回想回想那些婉转多情的俏丽红颜或是回味回味小琼彤那憨跳可爱的稚语于是每每忍俊不禁直至莞尔……所有这些便是他在雪宜返来之前最大的乐趣。
而这阳春烟月之中那四渎的老龙君也几度携风雨来他现在也知道醒言处境却束手无策只有好言相慰并及时告知自己孙女在东海的休养进展。而嗜酒的老龙王自南海事定之后又萌了故态每回来时总是多带美酒。于是这一老一少二人便在袖云亭中对酒每回从夕阳西下霞光照岩直喝到月移中天这时老龙君才大醉而返。那觥筹交错、谈笑风生之间俨然翁婿焉。
在这期间醒言也回马蹄山一次除了尽量在父母跟前尽孝醒言也去饶州城中寻那位启蒙老师季老先生帮自己行了冠礼。不知不觉他今年已是二十岁正是冠礼之年从此后他张醒言便正式成年。冠礼之后他也终于在姓名之外有了自己的字号。当时沉思良久醒言最后拈定二字:
“逢仙”
那别号暂时醒言也心不在焉便拿了“四海堂主”充数。
而这回回返饶州城中他也知道了花月楼中蕊娘噩耗。等他得知时那美人埋黄土竟已逾半年;醒言念及旧事亦不胜唏嘘。于是在饶州那几天里他也丝毫不顾身份备了酒水纸钱经人指点去那饶州城东郊外蕊娘坟处祭吊安魂。
凭吊蕊娘时正是黄昏那西边城头上斜阳照来淡影零落倍添悲凉。斜阳返影中等这位旧日的花月楼乐工来到墓前却见墓木已拱茔上青草萋萋零乱荒芜。面对此情此景再想起往日那女子娇媚如花的容颜便不胜悲戚。
“旧埋香处草离离今对夕阳听乌啼;沧桑几劫茔仍绿**千年梦尚疑。”
面对着杂草荒丘耳听着晚鸦归啼这时再记起自己往日那荒郊辩诗便恍然如谶语。苍凉之情萦满胸臆之时醒言也在蕊娘坟前蘸墨提笔在黄纸上写下悼诗一在那斜阳残景中烧化作为自己的奉祭。
诗曰:
女坟烟冷殡宫遥。旧日妆楼锁寂寥。
露砌碧苔吟蟋蟀。风穿翠竹网蟏蛸。
留得玉蕊遗诗在。亭亭素质带血描。
也许某种意义上蕊娘对当年的张醒言来说带着些成熟女性某种神秘的象征充满着最初的吸引。而随着现在蕊娘坟前这一缕烧化青烟的袅袅消散醒言也终于告别了他那纯稚而青涩的少年时代。
此后自饶州返回到千鸟崖上每当入夜月色如水之时醒言也会在月影下于淡梅前酹美酒一杯然后便在婆娑梅影中轻吹玉笛。将缥缈出尘的笛音萦满整座山崖。一曲吹罢便斟满美酒在月下花前畅饮然后便又是一曲清幽低徊的笛儿一直伴着梅花直到天明。吹时无语奏时悄声皆恐惊了花心。
如此生涯真可谓尘脱俗情趣非凡只是尽管暂时如此无忧无虑醒言心底却总好像有一抹挥洒不去的暗影如遮月夜云让他有些高兴不起来。
话说到了四月中旬这一天正当他在泉前赏花还是那样觉得有些心神不定忽然那四海堂前对立的石鹤嘴中蓦然出两声尖锐的清唳还飘出一缕缕白烟!
“飞云顶有急事相招?”
现在四海堂主地位非凡便连那旧相识掌门清河真人也不敢随意相召。这样一来醒言再看看那鹤嘴中不断蔓延而出的青烟心中更加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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