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洋夷从容赴死,扬国威魂归来兮。”在随后的几天里,全国各地的报纸纷纷用了类似的标题来报导这次中英海战。
方怀原本打算遮掩这次南北洋水师战败的消息,因为自他亲政以来,新编练的军队一直作为战无不胜的象征,他不想刚刚兴起的民心民气就此衰落下去。所以作为朝廷喉舌的《大清日报》对此战是只字未提。然而意想不到的是,中英爆大规模海战的消息竟然被南方一家报纸捅了出来。
罗湾本身就是渔场,尤其六月间正是旺季,当海战结束的时候,渔民正架船出海。不少渔民看到了这场海战。但更加令方怀意想不到的是,这场海战的失败起到的竟然不是负面效果,反而使得国内的民气更加高涨。当读到“勇”号落水士兵宁死不肯接英军递来的竹竿,无数女学生为之落泪,几乎所有大学校园里都搭起了灵堂,学生人人缠纱,祭拜死难的将士。据说最先报导海战消息的报社,一连换了三个记者才写完那则通讯,报社中所有人都含着泪水,而最后写完通讯的那个记者更是第二天就递交了辞呈,参加了预备军。
随后,全国各大报社更像是符合百姓口味似的,争相报导缅战的事情。而新军士兵在缅甸丛林里缺水少粮,在崇山峻岭中爬山卧草的生活更是将这次风暴推向了一个。
当听说许多士兵在战场上力战未倒,却因为伤势得不到细心的照料而含恨身亡时。原本应者寥寥地女子护理学校立时人满为患,不得不增开了几间。就连那些视三纲五常、男女之防为天理大道的老学究们似乎在这个时候都没有出来说什么。中国人这种认为女子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却敬佩花木兰替父从军的情节实在是非常奇怪。而这竟然成了中国女权主义兴起的。
国内就像了疯一样,许多事情都不正常了。
常达是湖南长沙府湘阴县的差役,以往每年征收漕米的时候总是要十里八乡追债一样到处跑,收上来的粮食还大多缺斤少两。不过一般情况下能糊弄过去,常达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乡里乡亲,何必做的那么绝。
但没想到今年这漕米好收地很。他才下去走了一遭就基本收齐了。常达拎着大秤看着面前的陈三爷,眼神奇怪的很。
陈三爷见了连忙从老伴手里拿过一米袋,又碗了一斗米道:“是不是少了?”
常达连忙拦住道:“不是,不是……是多了。多了足足两斤七两,您老今年是不是糊涂了。”
陈三爷一听乐呵呵道:“没事,今年收成好,老大、老二都出去了。老三又在学堂里,有朝廷的皇粮吃,就剩我们两个老不死地,这点粮食吃不完。听说南面打仗连饭都吃不上
这点就算补上前些年欠的米粮吧。”
……
这一切只能归结于这个民族太渴望强大了。太渴望恢复曾经的荣耀,方怀只不过是点燃这堆柴火的一颗火星。
方怀此时对外面高涨地民气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愁,现在马来已经只日可下。当第一军团绕过马来半岛在缅甸南部登6。缅甸的英军势必成为一支孤军。如果方怀想要做到,完全可以把那数万英军包了饺子。只是这样下去。这场战争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呢?难道要接着进攻印度吗?工业才刚刚起步,国内一切都需要的改革的时候,能经得起这样一场全面地战争吗,尤其是和这个时代的霸主,世界第一大国对抗。英国虽然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果进行一场长期地战争对中国并不有利。所以战争应该在适当地时候停止,在最符合中国利益地时候停止。
本来在方怀的计划里,马来被攻下后,是和英国停战地最好时机。战争的胜负已定,双方之间虽然战斗激烈,但损失并不严重,双方甚至没有互相宣战,完全可以坐到谈判桌前通过讨价还价决定后续的问题。相信俄、德、美等列强也愿意看到这一切,好尽快实现他们在中国的利益瓜分。
但一场海战却把方怀逼到了一个相当尴尬的境地,如果他对英宣战,那么之前的忍让和小心翼翼便成了无用功,而中国势必再次面临一场鸦片战争,即使打赢了,国民经济注定倒退二十年。然而他要是不对英国宣战的话,以国
高涨的民气,他将如何自处?
这一次,他真的有些犯难了。不过应和的事情还是要做的,民心可鼓不可泻,他宁愿经历一场战争,令中国浴火重生,也好过让中国人回复到那种麻木不仁的样子。
方怀看了看新任的工部尚书丁日昌。郭嵩焘曾这样评价李鸿章、沈祯和丁日昌这三根洋务派的顶梁柱:“李少能见其大,丁雨生能致其精,沈幼田能尽其实。”丁日昌是洋务派真正的实干家,如今亚洲最大的兵工企业江南制造局是他一手建立,中国近代海军几乎是按照他所写的《内外洋水师章程》一手建立,而丁日昌虽然办洋务却不害民,举贤才、汰虚冗、益廉俸、先书吏、输漕粟、变武科,他比其他任何一个知府做得都好。
光绪二年时,福州连日大雨,城内积水深达丈余,丁日昌站在城墙上六昼夜,指挥散赈,救济灾民数十万,而他自己却因为这样得上湿症,以至历史上五十多岁便英年早逝。
方怀此时看着丁日昌微微笑了笑:“禹生啊,你的病养的怎么样?要是没好,朕可是要革你的职,再把你赶回老家的。”
一脸清正的丁日昌却对方怀亲近的话语没有多少反应,只是躬身道:“多谢皇上挂念,有御医的诊治,臣已然全好。臣此来是禀告皇上,再过三日,英烈祠便告完工,不知皇上是否要举行祭祀大典。”
“要,当然要。”方怀从御案后面走了出来,来到丁日昌身前道:“大典举行得越隆重越好,那天京城四品以上官员全部都要去祭拜,朕也要去。你到兵部要一份花名册,但凡为国尽忠的一律都要找到名字,决不能落下一个人。”
说着方怀好像看到那些在炮火中倒下的将士,有些黯然地道:“朕在他们生前不能给他们富贵,死后能为他们做的也就是这些了。将来这是要供子孙万代瞻仰的东西,绝不能马虎。”
“臣遵旨。”一直古井无波的丁日昌,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异样的东西。
常给京城各王府间供货的泰源记王掌柜最近见人就是一张笑脸,他能不高兴吗?这些日子,各亲王府、郡王府要的东西比平时翻了一番不止。王掌柜为此还特地查问接单的伙计是不是记错了,伙计拍胸脯保证说他问了三遍,绝不会有错。而且伙计还说最近在各王府都看到不少生面孔,许是这样才多要了一番的货。
王掌柜虽然觉得蹊跷,但依他的身份哪里管得着王府的事情,而且货要得多,赚得自然也多,实在是求之不得的事情。这不,他一备好货物,就要几个伙计给各王府送去。
伙计赶着大车到了礼亲王府后院的角门,平时接待他们的王府管家给他们开了门。见到车上的东西实在太多,管家又挥手让下人到里面叫了几个人出来。泰源记的伙计在各王府都是常来常往的,但这几个人却从来没见过。这时有听见后院有呼呼喝喝的声音传来,不由好奇地问道:“胡管事,王府里面什么事啊,这么热闹。”
姓胡的管事闻言把脸一板,瞪了几个伙计一眼道:“王府的事情知道多了对你们没好处,卸了货就赶紧回去。”
几个伙计连忙低头搬东西,不再说话。
不多时车上的货就被王府的下人搬进了王府。而此时,礼亲王后院的一大块草坪上黑压压站满了人,虽然都穿着王府下人的衣服,但从整齐的队列中可以看出这些人绝不是普通的仆役。事实上他们的身份是王府的私兵。
这些日子,京城几个王爷的府第进进出出的都是人流,实际上他们都在替换王府的仆役,把普通的下人换成各旗的士兵。
礼亲王世铎满意地看着眼前的数百士兵,这些士兵都是经过精挑细选,既要勇猛干练,又要忠心没有问题,能挑出这么多人来已经是相当有难度的事情。要不是光绪派醇亲王奕譞清查旗务,搞得天怒人怨,恐怕他还不敢这么快走到这一步啊。
世铎身边的刚毅这时道:“一共七百八十一人,按照您的吩咐都了安家的费用,就等着您一声号令。”
世铎面沉如水:“这些日子都不要让他们外出,我已经得到消息,说不准动手就在这几日。”
刚毅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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