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到,乌纱帽状元袍的肖总跨上高头大马,任由小厮牵着,出了宅子就开始游街。过了胡同口,转到大街上,两侧每隔几米便站着一名明军。
挎着篮子卖水果的小贩,与被迫躲在一边的路人嘀嘀咕咕说个不休。这个说可能是哪位朝廷上的大人物要出行了,那个说这排场肯定是皇上出城。各执一词的争执不休。
结果看到大队人马,听着喜庆的音乐,瞧着长长的队伍,眼睛都直了。这不是迎亲么?莫非是哪位大人的公子娶亲?
南京城这地方可是六朝古都,早就有了京城应有的底蕴。就如同所有的都城一样,南京城这地方水深着呢。那可真是当官儿的满地走,人多一挤踩着的脚都可能是七品以上的官儿。寻常人家娶亲都不敢张扬,一个是摆不起那个排场,另一个则是生怕过于铺张引来黑手。甭说一般的富贵人家了,就是达官贵人娶亲也得低调再低调。瞧瞧现在这场面……黄土铺地,净水泼街,街道两旁还站着兵丁……怕是皇帝出行也就这个意思了吧?
有好奇的已经开始猜了,冲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肖白图指指点点……这厮到底是谁儿子?要不就是谁孙子?而且可以肯定,这厮的家长一准是马党人物,否则怎么敢摆这么大的排场?
众说纷纭之中,有明军看不过去了。转过头一瞪眼:“别瞎说!这位可是澳洲肖大爷,岂是尔等随意指摘的?”
听了明军的话,一众看热闹的齐齐缩脖子。我的妈呀,这位可不是谁儿子、孙子,而是马士英的干爹!难怪有如此排场!
一场扬州战役,让南京城的百姓总算认识了什么是澳洲人。两万打二十二万,不但胜了,还全歼了清军。逃回去的不过七千来号,就连主帅多铎都挂在这儿了……这帮澳洲人简直就是凶神恶煞!
武毅军厉害不厉害?生生挡住阿济格二十万大军数日,可那武毅军若非用了澳洲人的火铳,怎么可能挡得住阿济格?
大家伙之所以将武毅军捧上天,绝口不提澳洲军,那完全就是敝帚自珍的心理在作祟。本心来讲谁也不是傻子,分得清此战到底谁出力最大。说到底,还是托了澳洲人的福,南京才守住。正是因此,朝廷现在无比重视与澳洲的邦交,马士英恨不得把澳洲当成干爹,东林党则苦于没法让澳洲干爹认自己这个干儿子。
刻下刚刚达成条约,虽然毁誉参半,可那几万只火铳是实实在在的,两千万两的白银是实实在在的。有了火铳有了银子,大明重整旗鼓,何愁收复故土?
仔细想想,肖白图这位南京百姓心里头的花皮二号人物的婚礼,就算肖白图自己想低调也不行。一帮子南明大臣正等着捧臭脚呢,逮住这个机会,还不得可劲的造势?
当然,总有些仇富的家伙。瞧着肖总的排场,拧着眉头冷嘲热讽的。甭管这厮是出于忧国忧民的爱国热忱,还是单纯的羡慕嫉妒恨,说完话总会有应天府的衙役冷着脸过来。呵斥几句,哗啦啦将链子往脖子上一套,直接安个破坏明澳邦交的罪名。
无权无势的,那就算你倒霉,老老实实站枷号吧;有背景的?应天府尹这会儿可是马士英的狗tui子,脸拉得比紫金山还长,黑着一张堪比包拯的脸,软硬不吃,一句话,拿银子来赎人!
粮食危机加上财政赤字,着急上火的马士英现在就是一门心思的弄银子。老马也想开了,大明现在的问题归结起来就是钱的问题。有了钱,就有了军队;有了军队不但能自保,还能收复故土;收复了故土,那些流民不就可以安置了嘛?什么土地兼并之类的,完全没必要理会。老马一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有张居正那能耐……再说了,张居正那种大能又如何?死后还不是人死政熄,临了还不得好?
他马士英现在唯一想的就是如何保住如今的大好局面。
转眼间迎亲的队伍走了过来,前头锣鼓喧天,唢呐悦耳。后头跟着一队婢女,提着篮子,或者朝天上,或者朝两侧撒铜钱。也就亏着有明军拦着,否则只怕两侧的百姓早就一拥而上,哄抢银钱啦。
再往后,便是新郎官肖总本人。紧跟着是长长的抬着彩礼的队伍。有细心的一数,好家伙,整整四十八抬!照理来说寇白门这种二婚的,而且之前还是名妓,当不得这份彩礼吧?
一帮人咋舌之余,有人嗤笑一声:“澳洲人……可从来就不守规矩啊。”这话说出口,周遭人等一阵的沉默。是啊,澳洲人从来就不守规矩!
庞大的迎亲队伍,前头已经转弯了,队尾还留在一条街外。绕着南京城,从上空俯视下去,就如同贪吃蛇的手机游戏一般,越来越长,越来越臃肿。队伍之后,拥堵着跟了一帮子看热闹的明朝百姓。当然,这帮子百姓更大的乐趣在于捡铜钱。
乱哄哄的,一拥而上,好不容易抢到手一mo,感觉重量不太对……怎么这么沉呢?松开手一瞧,哪儿是什么铜钱啊,分明是一块铜圆!
正面印着一支奇怪的动物,上头的字迹写着‘一圆’‘澳洲储备银行放行’,后面则是各种繁复的花纹,边角还写着一连串的阿拉伯数字……这是什么钱?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花出去,但大家伙的热情一点都不减。再怎么说也是铜的,实在不行回炉重铸,一样花出去。
一路走一路行,绕着南京城一圈儿,而后出了城门,直奔秦淮河而去……没办法,寇家早就破败了。而今寇白门只能栖身于秦淮河。
直到傍晚时分,这才到了新娘子家门口。
三进的宅子门口,早就摆了几案,上头布了茶。这茶又名三道茶,一苦,二甜,三回味。起哄声中,肖总呲牙咧嘴地品了三道茶,在一帮子帮手的簇拥下就要进去抢新娘子。可生生被一帮子秦淮佳丽给挡住了。婢女柔柔带头讨了喜钱,紧跟着又要了一面镜子。
迈着小碎步,神神叨叨地挑开花轿,用镜子四下照了好一通。而后又往花轿里头挂了一小串爆竹,拿香头点燃,噼噼啪啪响个不休。
这也有个说法,据说是可以赶走轿子内躲避的妖魔鬼怪。
这一通或是讨吉利或是有些mi信的仪式完事儿,新娘子这才千呼万唤始出来。大红的嫁衣,凤冠霞帔,头上罩着红盖头,脚上踏着红丝履,任由喜娘搀扶着进了花轿。
大串大串的爆竹燃响,细碎的红纸屑漫天翻飞,硝烟弥漫当中迎了新娘子,迎亲队伍开始回返。肖总一身龙凤状元袍,xiong前挎着大红花,到了这会儿只剩下傻笑的份儿。只是一个劲地抱拳,冲着左右围观的路人拱手。
几个穿越众的小姑娘,撺掇着几个小伙子,干脆将一辆马车开在了最前头。沈浩宇这倒霉蛋哆哆嗦嗦地坐在了彻底,手持dv,脸sè苍白着记录着这场别看生面的明朝婚礼。
几个姑娘家已经满眼都是小星星……帅……酷……有底蕴之声不绝于耳。刘阳那丫头抓紧同伴的手,嚷嚷着她也要办一场明朝婚礼。转念一想,小姑娘又改口了。说是头一天穿婚纱,翌日穿凤冠霞帔……
一帮子穿越众简直把这场肖总的婚礼当成了民俗游,叽叽喳喳个不休,来回奔跑个不停。而某个利益生物,此刻正躲在最后方的一辆马车里,对着刚刚接到的情报挠头。
马士英的管家向前弓着身子,偷眼仔细地打量着邵北的神情。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他可是马士英的管家,按说怎么着也得三品往上了。对待一般的官员,管家大人根本鸟都不鸟。可对面前的邵北,这家伙可是加了一百二十倍的小心!
面前的这人,不但掌握着他与他家老爷的命运,更掌握着整个大明的命运。一不小心得罪了,他这管家脑袋就得搬家。
邵北舒展了眉头,若有所思地挠挠头:“这么说……满清将兵锋指向了四川?”
历史发生了错乱,尤其是在扬州战役之后。邵北的那点历史知识全化作了泡影,这个时空的走向变成了未知数。一切都有可能!可邵北没有想到,满清居然在大败之后,不但不稳妥地收兵,反而径直去找张献忠的麻烦。
“回邵大爷……消息确实。这可是锦衣卫亲自确认过的。鞑子上层动dàng,多尔衮失势出走。而今多尔衮与阿济格合并一处,裹着一众汉军,正朝着汉中移动。”
汉中……邵北立刻在脑子里勾勒出地图。汉中可是巴蜀的门户。问题是,满清这么做的意义何在?四川,自古就是个难啃的骨头。历史上,满清46年就攻下了四川,灭了张献忠,而后前后用了十七年才将整个四川安定下来。
满清此举,不是找死么?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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