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墙角的傅大侠很惨……道袍没了,身上穿的是t恤,下身是一条大号的短裤;发髻没了,整个头被剃的坑坑洼洼凹凸不平;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身上隐隐散发出硫磺消毒粉的刺鼻味……这帮大鼻子下手够黑的啊!
见到邵北之后,傅大侠原本麻木的双眼立刻来了神采。一张脸上闪过兴奋、希望、委屈……最后才可怜兮兮地说了一句:“你咋才来呢?”
如果傅大侠不是说的一口山西腔,而是换成河南腔……那绝对是郭德纲相声里的布什啊!
傅大侠的儿子形象也全毁了,小孩这会儿哭喊着将脑袋顶在一个大鼻子肚子上,一通王八拳:“你还俺头发,你还俺头发……”
话说海权号刚靠码头那会儿,傅青主领着儿子也下了船。眼瞅着一干穿越众,正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叙旧,爷俩只能站在远处,好奇地东张西望。
明朝人嘛,比较矜持。尤其傅大侠还是个文化人,身上还背着举人功名,哪能二皮脸自来熟地上去跟着瞎凑热闹?
这一张望,还真让傅大侠发现了不少新鲜玩意。那码头上立着不少的铁架子,上头还有不少的铁轮子,绳索缠绕其间,另一头还连着一个硕大的绞盘。这是用来卸货的?
走南闯北的傅大侠还真有些见识,一眼就瞧出这东西的用途。只是傅大侠对此很是嗤之以鼻,不就是卸货么?还用搞这么复杂?直接扛包往下搬不就得了?这铁架子瞧着都是上好的铁,熔了得打多少农具?澳洲人太过奢华!
片刻之后,十几个土著一通忙活,而后喊着号子神态轻松地转动绞盘,在傅大侠目瞪口呆中稳稳当当将一个大铁箱子吊上了码头。傅大侠还特意跑过去看了一眼,那大铁箱子里头全是白花花的银子。爷俩倒吸一口冷气,这么一大箱子银子,两千斤怕是有了吧?
半晌之后,面对儿子揶揄的目光,傅大侠有些尴尬地说了句:“此物倒是有些门道……不过奇淫技巧,终究不是正途……”
“爹,那些人为何肤色如此黝黑?”傅眉一直那帮澳洲土著,疑惑地问道。
傅大侠闭目养神沉思了半晌,猛然睁开眼睛:“善!怕是书上说的昆仑奴!”而后引经据典吊了一阵书袋,临了还吟了一首诗:“昆仑家住海中州,蛮客将来汉地游……自爱肌肤黑如漆,行时半脱木绵裘。”直到把自己儿子说得异常信服,满眼都是崇拜,傅大侠这才意犹未尽地收了口。只是临了感叹了一嘴:“不知这澳洲人为何不将昆仑奴献给朝廷?祥瑞啊,可惜了……”
感叹了几句,转过头爷俩又蹲下来跟水泥路较上了劲。也搭着澳洲最近总下雨,起初爷俩看着水泥路这么光洁,还以为稀泥,愣是没敢上去走。等瞧见就连那些昆仑奴若无其事地光着脚在上头走的飞快,爷俩这才仗着胆子上去踩了踩。
我踩!我再踩!我使劲踩!
傅眉蹦跶了半天,也没踩出个脚印了,挠着头问:“爹,这又是何物?”
傅青主眯着眼打量半晌,下了定语:“巨石尔!”
也搭着傅大侠倒霉,他前脚下了定语,后脚楚白领着一帮大鼻子、土著,就在爷俩眼皮底下一会儿的功夫就修了一小段路……
傅眉再瞧向傅大侠的眼神已经充满了疑惑。傅大侠老脸一红,干脆来了个转移话题:“想来胡先生已与旧友叙过旧,我等不妨去寻之,也好安置下来。”
等傅大侠转过头再一瞧,码头上空空如也,别说老胡跟邵北了,连个脸熟的都没有。
合着大老远的把我们爷俩拐来,刚到地方就不管了?爷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过了半晌,傅大侠摸了摸钱袋,心里总算有了点底气。大手一挥:走,咱找地方打个尖。
顺着水泥路,爷俩晃晃悠悠进了中南,这一进去,发现的新鲜玩意更多了。道路两侧全是二层高样式各异的小楼,房顶上还竖着一人来高的风车。这玩意是干什么的?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的傅青主,后来干脆将风车归类为澳洲民俗。离近了一瞧,爷俩愕然发现所有的窗户居然都是琉璃的!
傅青主转念一想,可能人家澳洲人就盛产琉璃。东西多了自然就不值钱,拿来当窗户纸也无可厚非。只是……这澳洲人就不怕外人瞧见里头么?屋里头要发生点什么好人好事,路过的可全都瞧了去了!就算没好人好事,家里那点值钱东西从外边一瞧绝对一目了然。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心!
等傅大侠瞧见某家的客厅拉了窗帘,这才释怀。撵着胡须连连点头:“用布料遮挡甚好!闲暇可拉开赏景,忙时遮上,路人无从得见矣!妙,甚妙!”
旁边的傅眉听了这没头没脑的话,很是纳闷地问了一嘴:“爹,何事甚妙?”
结果傅大侠老脸又是一红,伸出手狠狠给了傅眉一个脑崩:“咄!大人的事,小孩子休要多问!”随即脸色缓和,揉了揉傅眉的脑袋,又颇有些语重心长,满含期许地说了一句:“待眉儿再过几年便知……爹还等着眉儿给爹生个大胖孙子哩。”
傅青主中年丧妻,再无续弦之举。伤心欲绝之下,一度遁入空山,寻求道法。若非有这么个相依为命的儿子,恐怕傅大侠早就青灯古刹的不食人间烟火了。
父子俩人难得温馨一刻,傅眉这个小屁孩虽然搞不清自己娶媳妇生儿子跟刚才的话有什么联系,但还是乖巧地拽了父亲的衣角。正这个时候,只听一阵轰鸣声由远及近,而后小山一般的钢铁怪兽嗷嗷叫着从路上开了过来。好吧,对于傅大侠来说,三百七十年后隔壁省陕西出产的重卡就是钢铁怪兽。
爷俩哪儿见过这个啊?虽然傅青主见识过了海权号,而且还登上了海权号待了好些天。可海权号虽然也有发动机,可毕竟还竖着五根桅杆呢。傅大侠虽然奇怪钢铁是怎么漂浮在水上的,但慢慢接受之后,也就认为理所当然——既然钢铁能漂浮在水上,那竖起桅杆风帆行驶起来也说得过去。
卡车可就不同了!
也没见有牛马拉着,这小山一般的东西是怎么动起来的?巫术?
目瞪口呆的爷俩,就站在路当中,眼睁睁看着卡车碾过来……也亏着开车的小伙子多少有些技术底子,狂按喇叭无果之后,刚忙踩了刹车。
“堵在路中间想死啊!右侧通行懂不懂?”开车的小伙子骂骂咧咧几句,一踩油门打着方向盘开车走了。
直到卡车都没影了,爷俩这才缓过神来。
“咦~吓死俺了!”傅大侠一拍大腿,脚下一软,整个人如同烂泥一般瘫倒在地。随即鼻涕眼泪一大把,搂着儿子抱头痛哭。
好半晌,傅大侠感觉腿总算不软了,噌的一下蹦起来,拽着儿子就往回走,嘴里还嚷嚷着“回去,回大明”之类的。
只是有句话说的好,进来容易出去难啊!上了贼船……咳咳,意思就是来了澳洲,哪那么容易就回去了?
这不,傅大侠没走出去几乎,后头哨子声一阵紧似一阵,俩头戴斗笠一身黑衣还拎着根棒子的家伙追了上来。
“中南警察厅办公,麻烦你出示下身份证?”
“啥?”什么警察厅身份证的,傅大侠根本就听不懂。
左边那戴斗笠的家伙嗤的一声,说:“新来的?意思就是官差办案,问你可有路引……嗨,我跟你一新来的说这干嘛?得,跟我们哥俩走一趟吧?”
傅青主一听就急了:“吾等父子一不曾惹是生非,二不曾谋财害命,何时吃了官司?”
那警察乐了:“妨碍交通罪过可不轻啊……不过你是新来的,按理来说顶多就是批评教育。走吧,不送去去衙门。”
“那要去往何处?”
“去你该去的地方。”警察乐呵呵回了一嘴,随即嘟囔了几句什么“集中营管理太差”“提交报告”云云。
傅大侠一琢磨,这下总算有人管了。跟着走吧。等瞧见胡先生,一定要他把自己送回大明……澳洲实在太危险了!
于是乎可怜的傅大侠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进了集中营。集中营里的大鼻子可不管那一套,当即就上来要拔爷俩的衣服。也搭着大鼻子们的普通话实在生硬,两边人鸡同鸭讲了半晌也没说明白,傅大侠还以为要被官府行刑呢。
这哪儿行啊?傅大侠护住自己儿子,一边高喊着“我跟胡大夫学过徒,我跟邵北喝过酒,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一边施展拳脚。
要说这傅大侠还真有两下子,三拳两脚的愣是将俩大鼻子揍趴下了。
彼得洛夫一瞧,这还得了?大手一挥,呼啦啦上去二十几号。三两下便夹馅饼一样把可怜的傅大侠给夹在了中间。
再然后,我们的傅大侠就变成了这个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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