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邵北正看过来,资深助理律师扬了扬手,做了个ok的手势。邵北会意地点头,然后端着杯子返身回来,继续与肖白图胡说八道。
过了一会儿,徐晓涛走过来,冲邵北努努嘴,而后率先走到了阳台上。邵北告罪一声,紧跟着也上了阳台。
此时已是午夜,站在阳台上,迎着夹裹着丝丝凉意与潮湿的海风,很是让人惬意。上了阳台,邵北才发现,阳台上不止是徐晓涛一个人。一眼看过去,楚白、苏胖子、程洋这些派系内部的核心成员几乎都在。
并且,他们还在低声地争吵着什么。
“……我们掌握着巨额的财富,掌握着强大的军队,一手创立了这个国家,所以,完全可以施行国家资本主义。”
楚白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徐晓涛打断:“国家资本主义?你不如说官僚资本主义!就跟我们来的那个时代一样。”
不待楚白说话,程洋已经反驳道:“这不一样。楚白和我只是认为这种模式最适合目前的澳洲。跟那个时代不同的是,我们完全可以将司法系立出来,这样就等于有了制衡……”
“制衡?”苏胖子笑了:“怎么个制衡法?立法系统是国家的,司法系统同样是国家的,然后国家还掌握着经济命脉。我们这些人岂不是白白替别人打工?哦,对了,那些企业还有我们一些股份,每年能拿到点分红。没准最后还能落个富家翁,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国家资本主义有利于集中力量,进行有计划的建设。”常师德显然同意楚白的想法。
“你说的是没错,我就问一点——”苏胖子有些急了:“——我凭什么平白无故的把自己的股份让给国家?”
“不是白让,是国家出资向各个企业注资。最后达到国家控股百分之五十以上……”楚白解释道。
“注资?”徐晓涛不停地摇头:“这简直就是抢劫!这就等于我有一只下金蛋的母鸡,不论市场标价多少,我都不会卖。现在你过来强行塞给我一笔钱,从此以后分走金蛋的一大半……这不是抢劫是什么?”
眼看着争论有升级的趋势,邵北顿时纠结起来。明天就是全体大会了,然后现在自己派系内部还在进行争论……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而事实上,派系内部的分歧,也就仅仅是这一个问题了。既:国家资本主义,还是垄断资本主义。施行前者,那就意味着起码在关乎国计民生的行业,新政府必须要掌握百分之五十以上的股份。后世的新加坡,就是国家资本主义的典型。
但这有一个很大的问题。首先是利益分配的问题,个人凭什么让出利益给国家?就如同苏胖子方才说的那样。我有一只下金蛋的母鸡,不论什么价都不卖。国家来强买,那就等于抢劫。
然后就是发展趋势问题。毫无疑问的是,穿越众是既得利益者。所以不论制定什么制度,首要的前提都是保障自身利益。在国家资本主义体系之下,穿越众根本就没法通过经济等手段来幕后操纵国家。而为了防止非穿越众登台之后对穿越众进行清洗,就必须要穿越众始终活跃在前台。
始终在前台,这绝不是一个好主意。直接掌握着经济,直接掌握着政权,这简直就是活靶子。而为了防止后来者对穿越众子孙后代的清洗,穿越众的后代必然会诞生一大批的官二代。瞧,这就是活脱脱的官僚资本主义。
最后,这种官僚资本主义的确可以集中力量‘办大事’……但讨厌就讨厌在‘办大事’上了。有钱给政府高官买豪华车,没钱给孩子们买校车;有钱搞这个会那个会,为此不惜修建无数大工程,却没钱给老百姓进行住房补贴……这事儿太多了,实在不胜枚举。所以楚白等人一经提出,就立刻遭到了大伙的反对。
而垄断资本主义,则是另一个样子。穿越众乃至其子孙后代,掌握着庞大的财富,掌握着国家的经济命脉,掌握着私人军队,却退居幕后。大多数老百姓看来,这些人不过是神秘的富翁。而实质上,他们靠着这些携裹整个国家,挥舞着钞票,影响着、操控者整个国家。
当他们做出了一个愚蠢的决策,老百姓们不会知道他们是幕后黑手,只会盯着执行该决策的政府不放。于是乎,政府倒台,新政府上台,然后民怨平息了。但事实上,新政府不过是他们操纵的另一批傀儡罢了。
这种模式,符合穿越众的利益,并且更具隐蔽性。而并不是所有的穿越众都乐于、善于从政,所以这么看来,垄断资本主义似乎更符合穿越众的路线。
当然,私人垄断资本主义同样弊端不小,首当其冲的就是国家的权力被极大程度的削弱。或者说白了,国家不过是为穿越众利益集团服务的工具罢了。
虽然在派系内部同意楚白、程洋与常师德想法的人不多,不过在另一边,抱着这种想法的人却不少。不过,那些人中大多数想的可不是什么今后的路线。之所以支持国家资本主义,完全是因为利益!没错,利益!
穿越众内部的股权重新分配,已经无可避免。大锅饭这东西,实在太伤出力人的积极性了。但有人却认为大锅饭很好!这个世界,从来就是利益纠纷的世界,既得利益者从来就不觉着现行的分配方案有什么问题。这其中不乏笃信乌托邦的,但更多的则是生怕打破了大锅饭模式之后,担心自己没有能力扩大自己的财富。于此同时,他们也在担心,自己裹足不前,有能力的那些家伙会不会飞速发展……直到有一天,对方的财富足以独自影响国家,甚至自己不得不沦为其附庸。
凭什么?凭什么?都是一起穿越来的,凭什么老子就得看你眼色行事?既然这样,索性就国家资本主义。大头都给国家,然后大伙平均持股分红。至于你有能耐,拿着分红怎么折腾赚钱,那都无所谓。经济命脉掌握在国家手里,也就绝了你影响国家,从而压自己一头的可能。
索性,楚白等人不是这么想的……因为楚白这家伙本身就是个大资本家。这厮的中铁建设,这一年可是没少赚。说起来比邵北的黑水公司利润还要高。
也正是因为这样,即便楚白等人在这个问题上与大伙理念不合,但依旧留在了邵北这一边。一方面因为看不过那些家伙,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除了这个问题以外,楚白等人与那些人的理念分歧实在太大了。
“我认为完全没有争吵的必要了。”在争吵升级之前,邵北打断道:“为这事儿我们吵了几次了?八次还是九次?也许早超过两位数了。先生们,明天就是全体大会了。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在估算胜率,考虑对手可能的出招,而不是陷于无休止的内斗。”
“胜率?”楚白疑惑着问了一嘴,然后仿佛听了多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不但是他,周遭的所有人都大笑起来。
“我说错什么了么?”邵北摊手。
楚白摇摇头:“不,这不怪你。”
“怪我。”徐晓涛笑着将罪过揽过来:“我应该告诉你今天这场聚会的出席人数……我说的是我们当中的出席人数。”
“多少?”邵北知道,徐晓涛指的是穿越众。
徐晓涛故意卖了一会儿关子,说:“六十三人。”然后他十分期待地看着邵北。
“六十三人……”邵北盘算着。穿越众一共一百四十六人,出席自己派系聚会的有六十三人。然后军方已经明确表态,不参与人事选举……这就少了三十四票……也就是说,对手最多只可能弄到四十九票。并且这四十九票里头还有不少摇摆不定的骑墙派。这意味着……赢定了!
“没错,我们赢定了。”楚白爽快地笑着,然后大口地喝了一口葡萄酒。
阳台上的核心聚会,顿时变得其乐融融起来。喝高兴了的几个家伙,甚至喊出了‘让林翰文他们去当在野党吧’这样的胜利宣言。
笑着、闹着,然后随着午夜的到来,聚会也到了散去的时候。
邵北走出别墅的时候,正好瞧见吴灵玉。趁着这机会,他赶忙去安慰了几句。
“嗨,我早不琢磨这事儿了,左右我这种半路出家的待在军队里也没什么发展。我现在光琢磨以后干什么好呢。”吴灵玉笑着说:“对了,先说声抱歉了。保不齐日后我会组建跟雇佣兵公司,跟你的黑水抢生意呢。”
邵北乐了:“那太好了。我正愁没别的雇佣兵公司,然后让政府直接把我的黑水给拆分掉。”
寒暄了一阵,两人挥手告别。邵北踏上了马车,而女银行家已经早就在马车里落座了。
“我听到一条消息。”荆华说:“有充分的证据显示,前两天军方进行的大清洗,就是程洋一手导演的。”
“你在开玩笑?”邵北吓了一跳。
女银行家摇了摇头,她从不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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