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天上的日头看似并不耀眼,可空气仿佛凝滞成了缓缓流淌的河水。远处山头不知名树木在沉寂中愈发绿得好像浓染过一样。天空一只飞鸟都没有,田野里成片即将成熟的麦子,也在静默。
稻草人站在路边,看田野,看道路尽头安静的村居。百年老村,历经世事沧桑,早就斑驳了岁月。白墙扑簌落下,露出土黄的泥砖,不见光的逼仄小巷墙角,滋生着阴凉的绿苔野藻,毫无人声。
有些老人曾经听过,世间某些心术不正的人或邪气甚重的妖物,会养妖奴。顾名思义,妖奴就是养妖当做奴隶做些邪事。但毕竟是见不了光的东西,妖奴为了减轻自己的负担,也为了讨主人欢心,会自己再养些秽物拿来给主人充当帮手。这种东西,聚于深林越泽之灵气,长于息脉长久的人烟中,比如百年老村,亦或者百岁老者。人气越绵长,那东西越厉害。所以算来,还是山野孤村靠谱。待到村落人脉衰败,那东西就成了。
没有人能事先知道到底会养出什么。唯一能肯定的是,古村长达几百年的历史只会滋养出尤为厉害,邪气甚重的东西。
而在这个日渐衰败的村里,妖奴没有找到那个东西。
只是一场暴雨过后,墙角突然发现一个哇哇啼哭的婴儿,随后被人送进了福利院。
三十年过去,曾经的婴儿早已长成,求学工作一路平稳顺利,直至成为高校医学院年轻有为的教授。
……
夏末秋初,阴。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已经降落在机场,机外温度21摄氏度。飞机正在滑行,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请先不要站起……”
他听着广播,将视线从舷窗外灰蒙蒙的天收回。周围已经有人开始躁动,都在准备下飞机。他这次是出来开国际会议,带着自己手下一个女学生一个男学生。
飞机停稳后,旁边年轻漂亮的女士这才开始慢条斯理将手机杂志放回包,顺便打量着身边这个自打坐下就没有说过话的男人。他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挡住了他大部分锐利的眼神,他黑发梳得整齐,穿着一身熨帖的西装,白衬衫扣到领口,无一丝褶皱。虽看他登机时和学生说话带着微笑,可依旧让她想起……某种看似温吞,却会耐心潜伏数日出其不意攻击猎物的……捕猎者,或者没有生命的寒冰。
“老师我帮你拿包。”女学生鼓足勇气,红着脸,带着些小心翼翼挤过来。
“不用,谢谢。”他很快端上了很浅的笑容,似乎眼角都带着温和的长者意味,但手势却委婉也不容拒绝地控制住了距离。
飞机并没有停靠到廊桥,下机就是停机坪,还得等摆渡车来接所有旅客。
他走在前,两个学生则跟在身后。
从登机门出来,广袤的天空一片灰暗,虽无浓云翻滚,却压抑得像密不透风的幕布笼罩住天际。旁边站着礼貌微笑的空姐,台阶下是从摆渡车上下来的工作人员,已经有旅客挤挤挨挨等着上车。
他颔首看着,灰色的大背景里,视野所及每个人,有拿着帽子扇风的年轻人,有哭着叫妈妈抱的孩子,有闲聊的地勤人员……所有人的命数,像悬在头顶的密码一般被他看在眼里。就连寿命都是倒计时,仿佛秒表一样滴答,被他看在眼里。
他盯着摆渡车上司机已经变红的命数看着,随后推推眼镜,微笑了一下。
女学生在后边,依旧小心翼翼看着老师的背影。她没有发现,老师脸上的笑容,仿佛蛇类光滑的表皮静悄悄一闪而过。
没有人知道,他的本命,是一只妖力强大的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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