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客厅响动,段律铭睁开眼睛。
丁萱还在睡,但是并不安稳,眉头皱着。段律铭将自己的胳膊收回来,起身下床。
客厅里,多日不见的白狐狸正扒拉开冰箱,站在上面翻找着,粗尾巴一扫,几个瓶瓶罐罐立即砰砰落地。
“回来了?”
狐狸刷地转身,身后的酸奶统统滚落。它嘴里则叼着一袋火腿切片。
段律铭进了厨房,把地上的东西依次捡起来。“我以为你要在那儿过一年。”
“……”狐狸化为人形,撕开火腿包装,声音透着被人揭穿的闷闷不乐,“女巫谷禽流感了。”见段律铭没吭声,他又提高声音,“万一传染我呢?”
段律铭接水喝了一口,没有说你又不是禽类,从没听说狐狸精得禽流感的。他其实想问你已经参悟出狐狸生奥义了?但是最后还是没有问。
吃完一袋,九尾又从冰箱里拿出一袋火腿。
“留一袋做早饭。丁萱还没起。”段律铭说着转身进浴室。
“哦。”九尾说完才差点把嘴里的火腿喷出来,跳起来追进浴室,“她在这儿?!客房没人啊。”
“在我卧室。”
顿时九尾的表情很精彩。虽然他曾经还跟丁萱讲他觉得段律铭是一个很能干的人,但是落到实处……好像自己的地盘被侵占了。
段律铭拿起电动牙刷,“你还不出去?我要洗漱了。”
“哦,”九尾匆匆转头出去。
段律铭以为他走了,结果等他打开淋浴后,九尾的声音又在外面响起。“那时候你为什么要跟她在一起?”
“因为忍不住心动。”段律铭取下毛巾,这是第一次听到九尾提问关于“感情”的问题。
“可是我觉得我一个人也挺好的……”他嘟囔着,去了客厅。
丁萱很快就醒了,穿着段律铭的睡衣出来,一开门就看到了九尾。“九尾?”
“啊,”九尾有些沉默,招招手算是打招呼,不过突然又想起一个事情,“你最近在妖界很红啊。”
“……什么意思?”
“很多妖怪在找你。”九尾丝毫搞不清状况,“我在楼下还碰到一个长着两个头的小傻子,长得太难看了,我就把他忽悠去——”
“九尾!”段律铭厉声打断他的话,将手里盘子放到餐桌上,砰一声响。
九尾看看他,又看看丁萱。“不能说吗?”
“没事。”丁萱脚步一顿,用手腕上的发箍将头发随意扎起来,但是去浴室的路上抬手就将吧台上的笔记本电脑扣上了。
九尾耳朵动了动,视线跟着丁萱走,他直觉应该是有大事发生了。
“睡得好吗?”等她出来,段律铭问。
丁萱点点头。
九尾打开电视。
“这次回去有遇见其他狐狸吗?”段律铭仿佛没事般问起。
“很多,但是没一个成精的。”九尾没有回头,“我觉得世界上只有我一个狐狸是妖。”
丁萱喝着牛奶,垂下眸,没有吭声。她隐隐约约能感觉到段律铭的意图。
果然饭后回去卧室换衣服,他就跟进来了,正好帮她拉上背后的拉链。“是不是今天要去见汪宁?”
“上次大纲曝光,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可还是得硬着头皮去办公室。”
“很多事情我们都不能逃避。”
“我知道。”
“所以……”他从背后搂住她,看着镜子里她的脸,“昨晚的事情……愿意听听我的建议吗?”
“……你会劝我把大纲写下去,我知道。”丁萱有些赌气,心里像是压着大石头一般难受。
“其实写下去未尝不好。你看,如果是你写完的话,我们就掌握了先机,可以控制住一切。如果没写,那么我们只有跟着庄寒来。敌在暗,我在明。被她牵着走是最糟糕的局面。”他慢慢说,“而且,咱们可以给生活增添更多美好的方面,是不是?比如——给九尾写出一只小狐狸。”
丁萱转身望着段律铭,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柔和,唇角带着微笑。很明显,他知道自己说服了丁萱。
“那我就试着写一点点,就一点点。”丁萱说。
“好,先写一点点。”
从卧室出来,九尾竟然破天荒在看新闻,关于禽流感。
“九尾,”丁萱打开电脑,“你想要……一个伙伴吗?”她并不确定九尾现在思想成熟到哪个状态。
“伙伴?”九尾扭头,“像你和段律铭?”
“按照你自己的意思来,朋友什么的。比如说另一只狐狸?”
九尾想了想:“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丁萱在写大纲,”段律铭说,但并没有给出百分百的确定,“可能会在现实生活中发生。”
“哦,也只是‘可能’嘛。”九尾耸耸肩,压根不在意。
“但是还是可以畅想一下的。”丁萱搬着电脑坐到沙发上九尾身边,“你喜欢什么?”她看向电视,“鸡吗?”
“那我还喜欢兔子嘞。”九尾放下遥控器,开始认真地想,“对,兔子。”
丁萱敲下“兔子”两个字。段律铭坐到扶手上,看她打字。
“还有狐狸。”
丁萱继续写狐狸。
“还有鲛人好像也不错。”
丁萱手下一顿。
“算了算了,”九尾摆摆手,“我还是要狐狸,火红的那种。”
“性别呢?”
“性别无所谓。”
“这样吧,你别写性别了。”段律铭出主意,“以后让九尾自己去发现。”
“好。”丁萱看了一眼今天的日期,思考之后在大纲后半部加上几行字——
六月十三号,九尾归来。打算出门时在楼下路边草丛里看到了蜷缩着的瑟瑟发抖的小狐狸。小狐狸全身火红,感觉到阳光被挡住,它睁开像是棕色琉璃一样眼抖抖身上的杂草站了起来,它后退受伤了,有点点血迹,而在阳光照耀下,它歪歪头,哗地抖开了身后漂亮的九条尾巴,如同火焰一般。
而在不远处,庄寒的眼线,一只在路边蹦来蹦去的灰背椋鸟转动眼珠,一飞冲天,朝老巢飞去。
“你们谁给我念一下,写的是什么?”九尾指着电脑屏幕。
“……”段律铭觉得这几年自己已经被磨砺得无比耐心了,一句一句念给九尾听。
“哇,”九尾很是不可思议,“是现在吗?是现在有可能发生?”
丁萱点点头。
九尾转身朝门走。
“等等!”丁萱关上电脑。
到一楼,九尾直接跑出去。
夏日炎炎,路上人不多。倒是外卖小哥骑着摩托车轰隆隆而过。
九尾在路边搜寻着,找了好几圈。段律铭则是注意着可能出现的灰背椋鸟。
然而,一无所获。
“原来真是‘可能’发生的事啊,也就是还有不可能。”九尾呼了一口气,难掩失望。
“怎么回事……”丁萱皱起眉头,想不明白。
“没关系,我不怪你啊。”九尾突然伸手摸了摸丁萱的头。
丁萱诧异地望向他。
“为什么这么惊讶?”九尾将双手又插牛仔裤兜里。他依旧是以往的模样,半长的亚麻色头发,后脑勺像是半丸子头一样扎着个凌乱的揪揪,白色T恤配破洞牛仔裤,总是懒洋洋的样子。
“没事。”丁萱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莫名的感动,酸酸的。
“走吧,回去看电视。”九尾又说。
“我想在楼下再等一会儿。”段律铭看着远处面包店门口啄食的两三只麻雀。
“好像失效了。”丁萱神色茫然。为什么?明明昨天晚上都可以立即实现,但现在又失灵了?真不知是喜是忧。
“等谁?”九尾反应慢半拍。
“庄寒的眼线。”
“是说医院之前那个让鹤妖渡命的丫头吗?”九尾问,“怎么又扯到她身上了?”
“回去跟你讲。”丁萱说,回头看一眼路边。
依旧没有任何飞鸟的影子。
……
回到学校,下午见汪宁。
丁萱做了好半天的心理准备,以为汪宁又要跟她聊剧本的事情,结果却不是这个,但依旧很棘手。
“你最近在干什么?辅导员都找不到你。”下午阳光太刺眼,汪宁起身将窗帘拉上,看到了院楼下停着的路虎,“段老师送你过来的?”
“嗯。”丁萱抿抿嘴唇,“最近……有点忙。”
“忙什么?写励唯安跟你合作的剧本?”汪宁问,却不等她答话就继续说,“听窦老师说,最近上课点名,你都不在。你跟段老师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他都没提醒你别逃课吗?如果你一毕业就工作,不管你怎么逃课,是实习还是干什么,我都不会管你。可是你要读博,怎么能逃课?”
“……对不起,老师。”丁萱低下头。
“丁萱,我最近真的搞不懂你。”汪宁叹了口气,“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也犯过错,那件事我们就不追究了。但是你要自己争气。懂吗?”
“……是的,老师。”
“行了,明天按时上课。”
“好。”
楼下路边车里,段律铭坐在驾驶座上,看着一只黑猫从花坛里跳出来,在路边蹲坐。它舔着手掌,突然扭头看向车的方向。嘶哑古怪的声音响起:“哦——看来你也盯上她了?”
段律铭没有任何表情,动了动唇角。“滚。”
“别太嚣张,会有更厉害的家伙追来的。”黑猫耸起肩膀又像是咳嗽又像是笑,张大嘴嘶嘶几声,转身跳进花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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