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青第二天,丁若棋就走了,和方淮远一起。
她只笑说时间太紧,要参加下一个试镜。到了机场才跟丁萱打电话让她不用来送了。
“你要期末考试了,好好复习。”丁若棋在那边说。
“好的。”丁萱点点头,没说她没几门要考试的,几乎全部都是写论文。
“至于段医生的邀请……我就不去了。帮我谢谢他。”
“没问题。”丁萱笑了笑,没说其他。
电话那边模模糊糊传来方淮远说话的声音。
挂断电话,丁萱摩擦着手机愣神。依稀记起,丁若棋曾经说方淮远已经有未婚妻了。他的新娘,永远不会是她。
……
圣诞节后一周就是元旦了。十二月三十日,正好周五。
拖了这么些天,丁萱这才开始认真考虑要如何对待段律铭的邀请。
首先的问题就是,她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种晚宴,所以,首先没有礼服鞋子,其次她还不会跳舞——看电视剧里,晚宴上都会跳舞吧?
她吃完午饭,拿着一瓶酸奶,耳朵里塞着耳机,一边琢磨着,一边慢慢散步路过操场。穿着迷彩服的国防生在列队训练,也有不少人三五成群慢慢绕圈。铁栏外,走过不少拖着行李箱回家的学生。
“阿萱!等等我!”王秋从后面跑过来,气喘吁吁,“喊你半天了——你的快递,我已经拎回宿舍了。”
“快递?”丁萱摘下耳机,“我没买东西啊最近。”
“可是宿舍阿姨说是你的。反正你回去看看吧,拜拜!”
丁萱皱了皱眉。她原本打算去图书馆的,现在只好回宿舍。
打开宿舍大门,果然桌子上摞着三个大小不一的购物袋。
丁萱从购物袋里掏出盒子,黑色盒子上面竟然还系着银边丝带,别着两只白色玫瑰花。
打开盒子一看,第一只里放着首饰,项链耳环胸针手链一应俱全。第二只里是一件黑色的裙子,看着挺正式,像是晚礼服,还配有手包。第三只盒子,则是一双黑色带扣高跟鞋。
丁萱放下盖子就给段律铭打电话。
第一次,手机没打通。
第二次,打家里电话,通了。接电话的是九尾。
“喂。”九尾又在吃东西。嘈杂的很,像是在看电影。
“段律铭呢?”
“他现在在医院上班。”九尾含糊地说。旁边传来很大的几声响——“欢迎来到动物城,我是夏奇羊”。
“我这儿的衣服是不是段律铭拿过来的?”丁萱问。
“是啊。”九尾大方地承认了,“你不是没衣服么?哦,对了。我明天过来接你去宴会。他没时间——你最好给我准备点吃的,上次的芝士卷不错,我可不是免费司机。”
“……”丁萱无话可说,“这么一大堆东西——怎么不问问我的意见?”
“你觉得段律铭考虑过别人的意见?”九尾大惊。
“……”丁萱沉默。
“哦,你要是不想要的话,可以穿完再还给他。反正他是这么说的。哦,以后不要老是给我打电话,每次接你电话我都要变成人才行,很麻烦的。拜拜。”九尾啪一声挂断电话。
听得电话那边的嘟嘟声,丁萱愣神。
半晌,她拿起那件小黑裙,看向镜子中的自己。看惯了的略显苍白的脸,此刻有点悄然的陌生。
……
第二天,十二月最后一天,今年最后一天。
晚上七点,丁萱深呼吸一下,穿上大衣,从盒子里拿出那双黑色高跟鞋。
打扮妥当,她站到镜子前。
头发绾在脑后,胸针被她别在了发间,刘海依旧整齐。
脖子上贴着细细的项链,在灯光下反着银色的光。
小黑裙无袖高腰,正好是她的尺码,样式简单大方,却也不失俏皮,裙摆蓬松,肩带恰当,后背V字空,中间横着用丝带系着细细的蝴蝶结,从脊梁沟滑下来。
丁萱用戴着手套的手拍了拍脸,她没有涂腮红,却依旧觉得脸烫的微微发红。
七点一刻,约定的时间到了,九尾应该已经开车等在楼下。
丁萱拿起包,最后检查了一遍身上的装束,关掉宿舍里的灯,关门出去。
冬季里五点半天就已经弥漫了暮色,现在夜色已经降临。大部分学生要不然回家,要不然也出去跨年了,楼梯上只听得她一个人的高跟鞋声音。
她害怕摔跤,因此走得慢。
等刷卡出门,已经是七点二十五。
路灯下,果然停着一辆黑色奥迪,九尾今天竟然也穿了正装,靠在车门上正不耐烦地扯领带,见到丁萱的一刹那,他的动作顿住了,诧异地站直身体。
很冷,丁萱觉得自己都快要僵掉了。她有点紧张地冲九尾笑了笑。
九尾转身打开后座车门。
“你今天很漂亮。”九尾突然说,“我觉得你在人类里,应该算很漂亮。”
“谢谢。”她脑子里其实不太能反应过来,突然开始有点紧张。夜色里依旧看得到说话的白气。
车一路平稳地朝前开去,路过无数霓虹灯,远远近近五颜六色的灿烂灯光。
车里播着音乐。
“她在为了今晚梳妆打扮。
她的朋友在等她,但她还需要一点时间。
在浴室灯下修饰她的妆容。
她变得紧张,小鹿乱撞。
喷了少许香水,抹了一点口红。
然后她又开始想念你。
她希望你能明白。
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八点,准时到了已经装饰城宴会厅的旋转餐厅门口。九尾没有上来。
丁萱从包里掏出黑色邀请卡递给门口的服务生,刷卡成功后,让他将外套拿走放好。
“欢迎您,祝您今晚愉快。”服务生礼貌欠身。
“谢谢。”
丁萱握着手包,她有点紧张。走进灯光明亮的大厅,小心翼翼,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很自然。
装饰一新的餐厅,撤去了桌椅,换上的长桌上摆着银色餐具,瓷盘上一份份点心看上去色彩新鲜诱人,水果也被排放得五颜六色,用鲜花装点,旁边静静站着巧克力喷泉。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音乐,原本放着钢琴的地方,现在则是大提琴小提琴乐队。
她在人群里寻找着,没有注意到周遭衣着光鲜亮丽的男人女人,都朝她投来注目的眼光,她忽视了背后偶尔传来的悄声耳语,只是看到前方的男士转头看到她后,礼貌地退到一边为她让路。
段律铭站在落地窗边,端着香槟杯,正和旁边的一个男士说着什么。似乎感觉到什么,他突然转过身。
丁萱的脚步霎时间停顿了一下。
但她还是平复自己的心跳,朝他走去。
段律铭今晚依旧是一身合身的黑色平驳领西装,蓝色斜纹领带,他端着高脚杯站在窗前。窗外高楼大厦化作海市蜃楼的背景,衬托得他身材颀长,挺立英伟。
她知道他在看她。
她揣摩不出他的目光,只是觉得这目光跟从前的打量稍有不同,他的注释让她越发觉得呼吸不畅,她想低头,也想转过身去,却还是控制自己的思绪,然而垂眸微微发抖的睫毛泄露了她的秘密。不过她还是很快抬起头,看向他。
“今晚月色很美。”他终于开口,从走过的服务生那里端起一杯香槟,送到她面前。
丁萱接过酒杯,看向窗外的景色,远处的大楼在不断变换光彩。“猎户座。”
“嗯?”他凝神看着她,没有看那夜色,没有听清她的话。
“猎户座。”她转头看了他一眼,“就在左边。”
段律铭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没有说话。
今夜星空,的确很美。
……
没一会儿,段律铭就被叫走了,上台讲话。显然作为这次晚宴举办人之一,出场地的他需要在自己的职责范围内向宾客问好。
他话不多,下台后就被几个人叫住商量什么事情去了。
丁萱走到了餐桌边,拿起盘子想取些吃的。旁边有男人来跟她搭讪,请她跳舞,她都礼貌地拒绝了。
而后别人见她只是和段律铭说话,心下了然,便也不再说什么。
时间很快就到了十一点多。
宁南市每年跨年都会在江边放烟花,而这里视野不错,根本不用去江边人挤人里看烟花。快到时间点,服务生依次拿来外套,请所有来来宾转去楼上看烟花,那里视野更好。
这层楼很快就人走清空了。
段律铭则留在这里最后吩咐经理几点事情。吩咐完,他转头看到了一直等在旁边的丁萱。
他示意所有人先走,随后向她走来。“玩得开心吗?”
“吃得很开心。”丁萱认真想了想。
段律铭眼里露出笑意。
“我没有跳舞。”丁萱又说,“我不会跳。”
“没学过?”段律铭挑眉,看似他现在心情是很好的。
“小时候去过舞蹈班,后来上初中就半途而废了。”丁萱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五十了,“哎呀,我们快点上去吧。”
她站起来,率先朝门口走。
身后段律铭没动。
原本灯火辉煌的大厅,啪一声,灯管全部熄灭了,只留下几盏朦胧暗暗的灯光。她扭头,看到一片黑暗里,他慢慢清晰的脸庞。窗外的光源依旧很充足。
“我带你跳。”他向她伸出手,“你跟着我就好。”
丁萱看着他的眼,他眼里仿佛……有星星。
原本已经结束的音乐声突然响起。
“现在在维也纳有十个美丽的女子。
有一双肩膀,死神都来寻求慰藉。
有一个大厅,它有九百扇窗户。
有一棵大树,鸽子都去那里安息。
有一块碎片,从早晨的身上撕下。
悬挂在霜之长廊上。
哎,跳支华尔兹,跳支华尔兹。
抬起下巴,跳支华尔兹。
……”
黑暗里,她跟着他踩着音乐的节拍,手下是他指尖的触感,背后是他掌心的温度。丁萱抬着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他,视线从他的下巴描摹到他的唇,他的鼻梁,他的眼睛,他的额头……
有一种迷醉的东西,像是发酵了许久,慢慢让她的思绪沉醉,下沉,下沉。
窗外突然迸发了灿烂的烟花,照亮了半个城市,一朵接着一朵,争先恐后,绚烂亮丽,在空中炸开,释放五光十色的光芒,一闪一闪。
他的手顺着蝴蝶结的丝带,滑到了她的腰。
“新年快乐。”他微微颔首,在她耳边说。
一刹那,她忘记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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